第51章 一言丹
顾言知的言行,被身处暗处的两人听得清清楚楚。
商羽屏息凝神,不敢发出任何气息。
却在听到顾言知那番话时,不由自主地透露了声息。
双目幽怨又悲戚地盯着眼前,如木偶般被顾言知揽在怀中的萧绾柔。
她面颊上被烛光点波的泪珠更令他心痛纠结。
风息竹锐鹰般的眼神扫过檐角树下那一抹黑影,虽有心惊却未发出声响,随后闪身离去。
他回来时,叶浅夕屋内的烛火依旧明亮。
想着她还未歇,便轻步至其窗前。
窗棂大开,月湖投进床榻,却见美人酣睡,蝰蛇吐着信子抬着脑袋静静瞧着他。
娟月如绸,莹光细细,风息竹清晰地看到了她眼梢的凤尾。
直视闺门女子属实失礼,他心有抱歉地迅速瞥下眼帘。
转身欲走,回首观她睡相香甜不忍打扰,他弹起一指烛火瞬息。
又伸手将窗子轻轻合上,夜间风冷,怕她着凉。
“阿月,院中恐有贼人,厨房昨日新蒸的馒头少了几个。”
卿染提裙一路小跑行至叶浅夕的门前。
她的身形有些高大,堵住了半边门扉,扶着门边气鼓鼓地瞪着双眼。
叶浅夕身着白衫,正在盥洗,清水洁面,令人舒爽,她不紧不慢地用帕子轻轻擦拭脸上的水珠。
双眸慵懒地望向她,似醒非醒,“卿染姐,春日夜猫众多,许是被猫偷了去。”
卿染微微张嘴,神色犹疑,“可能…是吧?”
可也不能丢十几个吧!
她们这处宅子是普通的民家,除了叶浅夕便只有卿染住在这里,来往病患暂住,不会接近她们这单独的小院子。
“那我今日得把馒头吊起来。”
卿染只得忍了,说完便进来帮她梳头。
叶浅夕不会绾发,总是只用一只发带简单束起,等着卿染来为她理顺。
从前这些事是蒲月为她做的。
她自小喜欢读书,十六年的时间大多数都在看书学艺,鲜少自己摆弄女儿家的装束。
用过饭后,叶浅夕拒绝了再蒙面纱,反正昨日赤面百姓,谁人不知,索性摘了去再也不戴。
在她看来,能挣脱礼教束缚的物件尽数去了才好。
整个午间她与卿染在屋中商议着,买下隔壁的空宅,将那些乞儿安置,等蒲月回来传授些武艺防身,再找些夫子为他们教书识字,她早已想好了就取名‘和逸居’。
虽说兴办女塾较为困难,但总得先起步,小乞无人管束也不会有人质疑她传授什么歪理思想。
若是能有人跟着她学习医术便更好了。
一切计划妥当后,卿染便去置办宅子。
叶浅夕将昨日晾晒的草药检查一番,将不太好的归类出来研磨成粉,拌在鸡食里,去喂院中养的鸡。
“月姑娘。”风息竹远远唤她一声。
叶浅夕抬眸,眼前一抹黑衣,她福了福身,“竹公子,公子可用过早饭?”
风息竹点头,还施一礼,“卿染姑娘已为我送去了,多谢二位姑娘。”
虽说上京礼仪繁琐,但他也乐得遵循。
“哪里。”叶浅夕垂首应答,面上有些愧色,只得回过身继续挑拣草药,
“我们这里,膳食简陋,招待不周,所以…只好暂时委屈了公子,不过我已经命周掌柜去请了帮厨,今日的饭菜应能改善。”
她含糊腼腆,风息竹自然理解。
“姑娘不必客气。”他将一袋银子递给她,“这是我的食宿费用,姑娘放心我不会打扰太久。”
叶浅夕抬起眼眸,她所言本不是这意思,怎么也不肯要。
望着急红了脸的小女子,风息竹不解,难道他会错意了?
碍于男女有别他也不再强求,只好收起钱袋,退至一旁侧身与她叙话。
“昨日之事,宜王今早便当面答复百姓,答应为将士遗孤开设粥铺捐赠衣物,月姑娘放心。”
见他如此知礼,连眉目都不曾观她一眼,叶浅夕脸上的热气渐渐消退,也有意与他拉开距离,轻笑道:“哦,多谢公子助我。”
“姑娘聪慧,不敢当功,能助人之力,我之荣幸。”
昨日他在人群中清楚地看到,叶浅夕在那小乞耳边说着什么。
众人才兴冲冲地围着马车传唱,若非如此宣扬只怕此事难成。
叶浅夕对他的恩情牢记于心,她不喜欢欠人情,只怕日后不好还,“你的那条小蛇昨日在我这里,它有名字吗?”
“多谢姑娘照怀。”他侧身拱手道,顿了顿,嗓音有些别扭,“它叫墨鱼。”
“墨鱼,其身如墨,灵巧如鱼。”她浅浅地一启朱唇,嗓音柔柔。
风息竹不善言谈,却在心中夸赞。
当初无寻与商羽听到他为一条蛇取的名字,脸上的嘲讽之意毫不避讳。
后来无寻又嘲笑自己的名字,风息竹,他理解成‘风熄烛’,“风吹熄灭蜡烛,好土。”
他得到了这样的‘赞扬’。
可这名字叶浅夕却知其意,毕竟这是云姨为他取的。
思绪回笼,望了一眼面前小巧至自己胸前的小女子,他目中竟有些怜惜,又迅速低眉。
昨日顾言知所言他并未打算告知叶浅夕。
毕竟他不知道顾言知与她夫妻两载是否会信他。
且背地里说人闲话不是他的行事之风,只要他小心护她便好。
“你与我母亲,相识多久了?”
她的声音轻柔入耳,风息竹的思绪被打断,垂目不去看她眼神,“很长。”
“…”
这样的回答等于没说,叶浅夕的话很少却从没见过比她还话少的人。
风息竹想到昨日她逼问顾言知的气势,心中有所思忖,问道:“姑娘的一言丹,若是真有奇效,不知可否…卖与在下一些。”
叶浅夕想起这茬来,眨着迷茫的眸子,扫着眼前躬身求药的男子,迅速掂着小裙,跑进后院,不一会儿又拿着一瓶丹药小跑回来。
“此物,可便言语真假,公子要试试吗?”
她眉如远黛,水波弯弯,举着一白色瓷瓶,面色因急促而泛红,一脸认真地望向风息竹。
他不知她是何意。
叶浅夕故技重施,眼波含笑:“我想问问,公子接近我究竟意欲何为?你的身份来历,着实令我好奇。”
她话音落,手中的瓷瓶便被他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