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接下来，是清原司时间！（四）
辛苦工作了一整天，北原理央拖着疲惫的身子从蔚蓝之海的配送站回家。
由于家住市郊，每次都要坐很久的电车。
所幸店长很照顾她，让她提前一点去车站，这样就能趁着低峰期在电车上休息休息。
井上店长真是个好人啊，不仅偷偷给她这份兼职，还这么照顾自己。
北原理央望着窗外，心中感慨。
尽管她之前犯下了“一点点”失误，但店长最后也只是对她训诫一番，甚至连薪水都照常发放。
——今后也要更加努力工作才是！
北原理央握拳给自己下定决心。
【南池泽站，南池泽站到了】
电车广播唤回北原理央的思绪，车门打开，她赶忙拎起自己的小包向站外跑去。
——可不能让千代姐知道了兼职的事！
今天是周末，但北原千代并未放假，而是在一家私塾代课。
由于今天课程临时调整到下午的前两节，她也难得周末早回家一次。
从补习的私塾回家要不了太久，北原千代默默估算，现在赶回去应该还来得及给母亲和妹妹做饭。
唉。
一想起母亲那日益消瘦的身影，北原千代忍不住又叹了口气。
为了抚养她们姐妹，母亲长期过劳，五年前就患上了慢性肾炎。
治疗的费用虽然单次都还能勉强负担，但奈何这是个长期工程。
若不是她工资不菲节假日还参加兼职，这个家恐怕早已支离破碎。
老旧但整洁的传统一户建坐落在稍显偏僻的街角尽头，北原理央一路小跑。
‘时间才刚六点，千代姐应该还在私塾。’
她这般想着。
匆匆推开家门，正准备照常换鞋。
换到一半，北原理央突然目光一滞，只见一双纯黑的高跟鞋已经整齐地摆放在玄关。
她身体一僵，再抬头，北原千代已经叉着腰站在厨房门口。
“今天去哪儿了？理央。”
北原千代板起脸问，原本温柔如水的气质显得威严。
“额呵呵呵，我我今天出去看书了来着”北原理央尴尬地摸摸后脑勺。
她对自家老姐的“偷袭”没有丝毫准备，一时间只能想到这蹩脚的借口。
“噢？那今天都看了些什么书？”
北原千代显然不信，接着反问道。
北原理央有些不知所措，只能吞吞吐吐，顾左右而言他。
就在这时，屋门再次打开。
身影瘦弱，气质温婉的美妇人提着些许青菜回家。
北原理央顿时像找到了支柱一般，立马转身抱住自家母亲。
“呜呜，母亲，你终于回来了！”
北原美芝不知发生了什么，有些茫然，但她一直就是这般温柔的性子，于是轻抚小女儿的背问她：“怎么了？理央。”
“呜呜呜，姐姐欺负我~~”理央努力卖惨。
而这话一出，北原美芝顿时意识到大概是小女儿犯了什么错。
她看向北原千代，千代随即叹了口气，挥挥手。
“让她自己说吧，说出来，我今晚就不批评她了。”
话落，北原理央将埋在母亲胸前的头抬起，惊喜地问：“真的？”
千代没好气地回她：“当然是真的！”
北原理央顿时又开心起来，从兜里拿出这段时间兼职的薪水。
每个周末两天班，扣除餐食和交通费，一天一百五到两百不等。
按东都府平均七千的月薪水平倒是低了一些，但作为兼职来说，这般薪资已十分不错。
——除了比较累以外
“所以你周末不认真学习就是为了这个？”
千代觉得从妹妹口袋中拿出的薄薄一沓钱有些辛酸而“刺眼”，语气不由重了几分。
“你刚上高一，正是功课繁忙的时候！”
北原理央被千代的语气吓得小脑袋一缩，随后又有些不甘地反驳。
“但但我功课也没落下啊，这次考试我也是年级第二啊”
闻言，北原千代更生气了。
但生气之余，她心中更多的还是心疼。
以妹妹的成绩本来足以到清水联合读书，但为了减少家里的负担，她选择了家附近的一所公立高中。
唉，公立高中除了学费便宜还能有什么别的优势呢？
需知能考进清水联合的学生，哪个不是在原来的学校排名靠前的人物？
“作为清水联合的教师，我比你更清楚你的成绩是什么水平！”
这话说出，北原理央终于没话反驳了。
清水联合
这曾经也是她无比向往的地方。
只可惜她还年幼之时，一场变故夺走了这一切。
也是在那之后，一向温柔如水的千代姐，逐渐戴上了名为“坚强”与“威严”的面具。
“好了，好了。”
北原美芝大概了解了状况，她拉过两个女儿的手，把她们抱在怀中。
曾经的事都过去了那么久，但投射下的阴影仍然笼罩着整个北原家。
那应该已经快有十年了吧？北原美芝目光悠远。
曾经的北原家并不是现在这般落魄的模样，与平川家一道，两家祖上都是有名的大剑豪，在东都府也共同经营着一家规模不错的剑道馆。
可惜，正是因为“规模不错”，新世纪飞速发展的地产商人看上了她们家这块“宝地”。
唉，人间的悲剧大多大同小异。
最终的结局并不难猜。
偌大的道场最终换成了如今老旧的一户建，原本幸福美满的两家，如今仅剩北原家尚且“苟延残喘”。
至于那地产商？
别人现在已经改头换面叫【坂田不动产】了——东都府统合交易所市值七八十亿的企业。
什么？怎么不找警察？
嗐，在财阀国家想用财阀制定的法律打败财阀是否搞错了什么？
再进一步说，【坂田不动产】也只是依托于财阀存在的“小喽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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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原家的晚饭十分简洁。
桌上摆着两菜一汤，菜都是素菜略带一些肉沫，汤里飘着蛋花，算得上是营养了。
饭中。
北原理央详细讲述了工作的地点以及相关内容。
北原千代确认没什么危险，有条件地答应了她继续兼职的请求。
“如果你的成绩不能保持第一，那以后就不允许再兼职。”
千代再三叮嘱。
“姐姐现在的工作收入足够支撑你读到大学，你要分清楚主次。”
北原理央沉默不语，只是点头应下。
北原美芝则是面色“亏欠”地看着两个女儿，若是没有她这个“拖油瓶”，恐怕这个家也不至于这般吧
正想着，一只纤细修长的手悄然握住她。
北原千代显然猜到了自己母亲的想法。
对这个家而言，哪有什么“拖油瓶”一说呢？
就算真有，那也是“她们姐妹”先当的这个“拖油瓶”。
叮咚——
门铃声响起，门内的点点温情被打断。
北原千代看向母亲和妹妹，两人愣了一下尽皆摇头。
她眉头微皱，走到玄关，透过猫眼望向门外。
微暗的天色下，身着正装，一副社会精英打扮的中年女性，正站在【天华】汽车旁，显然是刚到。
“北原小姐，冒昧来访。
我是代表凤华院小姐前来，有事想与您商议。”
中年女性看出了这一家人的谨慎，出声说明来意。
北原千代目光一顿，种种猜测瞬间浮现。
出于礼貌，她开门将中年女性请到家中。
两人在客厅落座。
北原理央不知事情缘由，只是端上两杯水就默默拉上客厅的门。
中年女性倒也不显得趾高气昂，此次可是接了主家真夜大人的命令，万不能把事情搞砸。
她说：“此次前来，主要还是为了司少爷的事。”
北原千代红唇抿了抿，“他只是我的学生，况且，我也并未帮过他什么”
中年女性笑了笑，“您可以先听我说完。”
“早年关于北原家与平川家的事故，主家已经知晓，【坂田不动产】会对此有个妥善的说法。
您母亲的病会有专门的医师进行治疗，您的妹妹可以顺利进入国立一大读书，毕业后也会有一份待遇丰厚的工作。”
“所以。”北原千代眉头皱得更紧。
“需要我答应什么？”
中年女性停下后面的一系列“糖衣炮弹”，她重新端正坐好，目光正视北原千代说：“您只需离开清水联合即可。”
北原千代仿佛被这话刺痛了。
当初搬离自家的道场时，那些人也是这样说的：“你们只需离开此处即可”
“我说了，我和他，只是教师和学生！”
北原千代再次强调，只是声调略高。
中年女性目光微凝，面对对方的坚持，她有些佩服。
“或许，您对司少爷是这般想法不错，但”
这话说到一半，中年女性似乎意识到这说法有些犯忌讳，随后换了种方式说：
“司少爷是个善良的人，理央小姐的工作便是他关照的。”
北原千代愣了一下，不解道：“他加入了？”
中年女性摇头，虽然她很想说是，但这后果并不是她能承担的。
于是解释道：“司少爷在蔚蓝之海有股份，还有海堂海购，海堂支付，k-on
这些都是靠他自己的实力获得的，和我们并无关联。”
短短几句话，北原千代陷入了震惊。
这些东西，清原司可从没和她说过。
在她这个普通人的视角里，那些隐藏在资本浪潮深处的“血雨腥风”，她几乎全然不知。
学校信息中所谓的“家境贫寒”是如此的嘲讽，甚至清原司每次以挣钱为由提出的“休学”她都信以为真。
原来少年从来都不像她曾经认知的那些人物一般，用尊严与自由向财阀换取资源。
而她，不过是站在泥泞之中的苦命人，怀抱一颗赤诚的心，给后来人指明道路。
可少年和她不一样，虽同样出身在泥泞，但少年有一双可以腾飞翱翔的翅膀，他早已脱离普通人的范畴，甚至说仅凭他自己本身，就足以成为财阀！
北原千代从没觉得自己如此“落魄”，她对少年的好意就仿佛隔着一个遥远的世界。
无论是平常学习生活对他的刻意关照，亦或是帮他申请奖学金、帮他补习功课
这都是她这个普通人世界的事。
清原司不需要，这一切也和他无关。
自始至终，他和自己根本就不在同一个世界
北原千代只觉无地自容。
她从自己窘迫境遇中掏出的“真心”，大概真的就只剩一颗“真心”了。
唉，这大概也算是人生中最残酷的事情之一。
——你以为自己呕心沥血送出的珍贵之物，对于别人来说不过是不值一提的“垃圾”。
那么问题来了。
在明知自己对清原司毫无帮助的情况下，凤华院家给予的这些堪称“及时雨”的东西，她可以接受吗？或者说，她可以拿去“交易”吗？
中年女性看出了北原千代的纠结。
她也不去劝说什么，只是平静地诉说一件件事实。
“从美芝小姐三个月前的报告来看，如果不尽快干涉，恐怕病情还会继续恶化下去”
“您是清水联合的教师，应该也知道理央小姐所在南池泽高中是何种教学水平”
“这并不是对您曾经故友的背叛，恰恰相反，只有这样您才能真正让始作俑者得到惩罚，不是么？”
“”
“仔细想想的话，在这里面唯一受委屈的应该只有您了，北原千代小姐。
您愿意委屈自己的意志，让您最珍视的家人过得更幸福吗？”
这话直击北原千代的灵魂，仿佛诱人堕落的低语。
是啊——
如果仅是需要委屈我自己的话，这一切难道不正是北原家迫切需要的么？
北原千代压制住内心本能感知到的“卑劣”。
是啊——
自己是如此的卑劣，本以为的好意，如今竟尽数化为了向财阀交易的“筹码”。
北原千代压制住内心本能感知到的“羞耻”。
是啊——
自己还有何颜面去面对故去的好友呢？用财阀的刀，杀死财阀么？
北原千代终于对自己的信念动摇了。
这一刻，中年女性抓住时机，用坚决而蛊惑地语气说道：
“千代小姐，现在只需委屈您一个人就行了！”
房间内沉默了许久，直到泛着些许空洞的声音传出。
“我我答应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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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凤华院家的家宴，开始了。
这是两个世界的悲欢，所以，并不相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