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危机之序（二）
“那就当你欠我一次。”
绫小路熏起身给自己倒了杯茶，眼神里闪过一丝狡黠。
可清原司依旧稳坐钓鱼台，神色淡然，丝毫不在乎。
“你应该知道，既然是那位知事大人的谋划，就算你不说，也会有人在某个‘不经意’的时间告诉我这些事情。
这一颗雷与其把引爆的时机交给别人，倒不如自己提前爆了它，至少这样风险还掌握在咱们手中，你觉得呢？熏小姐。”
“啧……”
绫小路熏不禁咂舌。
自己的小九九被毫不留情地揭穿，她方才奉茶时的温柔与妩媚也随之消散。
“哼——这话也还给你，小心眼的男人！”
清原司乐得承认，不想再被这满肚子坏水的女人带着绕圈子。
“行行行，你大度行吧？”
绫小路熏白了他一眼，就仿佛是看待‘力不从心’的丈夫，眼眸中的幽怨颇有几分别样的诱人风情。
“嘴上谦让有什么用，小男人中看不中用……”
哟呵！？
清原司这下被挑起心弦了。
作为热血青春好少年，这话能忍？！
刚撸起袖子，凰的身影一闪而过。
咳——真男人，从来都是忍常人所不能忍！
这般想着，清原司刚提精气神顿时又半瘫在沙发上。
反正死猪不怕开水烫，任凭绫小路恨得牙痒痒，他也不皱一下眉头。
“你能不能有点儿心气啊！”
绫小路用力推了推。
清原司摆摆手。
“抱歉——躺着太舒服了”
哎呀！这讨厌又吝啬的小男人！
绫小路目光如刀，银牙差点咬碎。
——难道本小姐就差那位那么多？连正眼看一眼的机会都没有？
有句话说得好，忍一时风平……
呸，那是忍一时越想越气！
熏大小姐大概也是被这些日子的高压给憋坏了。
想着反正这次可能就是自己人生最后的高光，那又何必惯着这个可恶的家伙！
说干就干！
趁其不备，攻其不意。
【黑手！】
清原司顿时一惊：“欸——你干嘛？！还玩儿不起了啊？”
“嘶——再不放手我要还手了！”
【nnd，忍不了了，回首——掏！】
“呀——！”
痛呼声和惊呼声夹杂在一块儿。
两道身影‘撕打’在一起，场面逐渐喧嚣起来——虽不雅观，但十分美观。
直到数分钟过去。
两人也分不清到底是谁在折腾谁。
只留下面色潮红的喘息和打翻的茶水，还能证明厅里双人沙发此前颇不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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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休战时间。
绫小路熏将略显凌乱的头发拨到耳后，露出光洁中透着微红的脖颈。
清原司没好气地看她一眼。
这家伙——太能装了！
上一秒还张牙舞爪，下一秒就静若处子，情绪真是收放自如。
只可惜那一身制服，黑丝都不知何时刮破了几道口子……
咳哼——此等‘惨状’肯定不是自己干的！
虽然看着赏心悦目。
嘶——要是凰也
嗨呀！那可真的要遭不住了
绫小路将小男人的神态收入眼中。
虽然知晓他大概又在想那位了，但自己毕竟还是混进去了几分，心中不禁多了些轻快：
‘呵，小男人，有心没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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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讲清楚这件事，就得从月川联合的建国史说起了。”
重新拿来一个青瓷茶杯，倒上茶。
绫小路熏一边温声说着，一边慢慢品味。
清原司静静注视着她，看她眸光闪烁的样子。
不知到底是在回味茶香，还是在回味前尘往事……
“其实，在旁人眼里，你特别像一个人。”
绫小路语气幽幽。
“谁？”
清原司送到嘴边的茶水微微一顿——这是他‘自力更生’倒的，方才绫小路没占到便宜，可不会‘服务’他。
“中村叶，一个差点颠覆了月川联合的男人。”
绫小路继续说。
“这人似乎并不出名？”清原司有些疑惑。
——这样的‘带恶人’不该‘臭名昭着’吗？
“那是因为有人把与他相关的一切都抹掉了。”
清原司眉头一挑：“你们干的？”
绫小路玩味一笑：“不是‘你们’，是‘我们’。
呵，这或许也算是月川联合两大派系为数不多的共识了。
虽然清原只是清源赐姓的分家，但你毕竟也属于财阀世家。”
谈到这里，绫小路熏略微停顿，见清原司并未反驳，她才继续讲下去。
“说起来，中村叶也算是月川联合的功勋之一。
建国之初“保皇党”和“新党”相争，不管是清源家还是凤华院家，毕竟世受“皇恩”多少都得顾忌些‘情面’，在两派之间摇摆。
最后是中村叶策划了一场好戏，给了‘保皇党’一个‘体面’的退场。”
绫小路熏语气稀松平常，甚至略带嘲讽，短短三两句，不知隐去了多少腥风血雨与阴谋算计。
“我还挺感兴趣的。”清原司摩挲摩挲下巴。
这件事的重要性不必多说，了解得越详细越好。
绫小路语气平淡：“不过是驱虎吞狼外加釜底抽薪罢了。
月川联合毕竟无法再分裂，可君王只有一个。
中村叶出谋划策，让月清皇族的遗孤‘清算’了正川王朝最后一位嫡出的王太子。保皇党因此陷入内乱，实力大损。
为避免战争再起，凤华院家与清源家‘不得已’选择了新党，于是保皇党里的‘聪明人’也就选择了跟随世家的脚步，皇家自然就此落幕……”
“啧啧，倒是一番好算计。”清原司神色了然，啧啧惊叹。
“所以，三川与清月两派对立也是这样来的？”
绫小路浅笑道：“呵呵，毕竟有‘外部压力’派系才会更具凝聚力，不是吗？”
清原司细细品味：“确实有几分相辅相成的味道。”
清源家与凤华院家本质都是凭借彼此之间的压力成功上位派系‘魁首’。
新党与皇党相争的时候，他们就坐山观虎斗，可当一方势弱，他们便毫不犹豫地‘摘果子’。
这无利不起早的风格，可真不愧是财阀世家……
见清原司没提出疑问，绫小路继续说：
“凭借推倒保皇党的功劳，其实只要中村叶愿意，当初的月川联合也容得下一个新生的‘世家’。
——东久世家便是这般来的。
但他一生无婚无子，仿佛无欲无求，这让两大派系都放松了警惕。
毕竟没有后代，再如何有影响力，也就不过这匆匆几十年。
更何况，当年的他也已经七十有余。对于一个将死的‘功臣’，就算他孤身一人各家也愿意多给他几分薄面。
而他人生的最后一件事，是促成两大派系联合……”
绫小路熏停顿片刻，端起茶杯一饮而尽，神色略有些复杂，似乎隐隐有一丝愤怒，又似乎是一种恐惧。
清原司没注意到这一细节，绫小路熏借着喝茶的间隙把表情掩饰得很好。
不过顺着话茬，他也点评了一句。
“听起来似乎不错。”
上一世的‘欧罗巴’联盟不就是高卢与普鲁士打来打去最后打累了形成的吗？
从这一点讲，这位中村先生谈得上是高瞻远瞩。
绫小路自嘲似地摇摇头：“确实不错，一开始，所有人都是这么想的，包括清源家与凤华院家那两位。
毕竟是第三方牵头，即便两派合二为一，也不影响他们两家的地位。
只可惜，中村叶的目的并非如此，他的真正目标是将财阀世家一网打尽。实现月川联合先圣贤良们几千年来都未曾实现的‘还政于民’。
可笑的理想主义者。
为实现他那疯狂的理想，他亲手策划了十一年前的那场惨案。在两大派系商谈联合的会场上，他算计了所有人。
而不幸的是，会场是凤华院家提供的……”
绫小路熏的话语隐含几分‘艺术’，清原司瞳孔微缩。
他又不是傻子，自然听得出这里面的蹊跷。
中村叶孤家寡人一个，能做到这个地步要说没有其他人配合，那必然是不可能的。
但这一顶背叛财阀的帽子可不能随便乱扣，那可是凤华院家，财阀世家的顶点，有什么动机做这样的事？
事件迷雾重重。
而绫小路也并不准备塞太多自己的‘私货’，只是尽可能还原客观事实。
“那场‘事故’之后，整个月川联合近乎所有财阀世家的掌权者，一夜之间尽数葬身火场，包括中村叶一起。
可惜他终究高估了平民的能力，混乱之下，泥沙俱下。
出身卑微的他们第一时间想的只是为自己捞取更多的利益，白白浪费了绝佳的时机。
而嘲讽的是，他所选定的继任者最终也背叛了他。待世家缓过劲来，一切自然重回正轨。
凤华院家因为疑似参与了此事，被迫卸任三川派系的魁首，而继任者，正是中村叶最信任的人——铃木政宗。
另外，这位现如今也还是三川派系名义的魁首。不过自那位凰大小姐上位以来，这位就不太管事了……”
故事到这里似乎就此结束。
绫小路熏再度端起茶杯，不再言语。
清原司微眯着眼，这故事虽然完整，但显然还经过了一些筛选。
毕竟清源惠子可不会无的放矢。
“你好像漏了些什么？”
清原司目光看着漆黑的电视，语气听不出异常。
“你母亲当然也在会场中。”
绫小路平视前方，听不出情绪。
“你知道我要听的不是这个。”
清原司回头注视着她。
——如果清源惠子的算计仅仅是这样，那还不至于动摇他的决定。所以，绫小路熏大概率还隐藏了什么。
“下个月月底是我的生日。”
两人间的话题转换得极为突兀。
清原司知道这位大小姐又在要价了，或者说，也可能是在给她争取更多斟酌语言的时间。
“我会来参加的。”他回道。
“那你得记得带上‘礼物’，再满足我一个生日愿望。”
绫小路熏悄然侧身，将温香饱满的身材依靠在他身上。
清原司叹了口气，无奈道：“你可真会找机会狮子大开口。”
他其实知道这位熏大小姐至始至终都十分缺乏安全感，或者更准确的说，她的存在给人一种虚无的感觉。
就像河流中的一盏莲花灯，虽然绚丽，但却不曾有过停留。
唉，财阀大小姐也不总是过得开心。
——绫小路家只是她靓丽的点缀，却不是她想停留的地方
“你应该知道我不可能答应你更多。”
清原司脸上多了些正色。
绫小路眼眸微暗，但还是又问了一句。
“你应该也知道我要的也不会很多”
“这个世界不以你我的意志为转移，这是注定要经历的。”
“那你会改变这一切吗？”绫小路突然抬起头看他。
清原司意有所指地笑笑：“在我之前，可能还有人比我更想改变。”
“清源？还是凤华院？”
“贪心可不是个好品质，你已经拿到了想要的，也该把报酬给我了吧？”
绫小路撇撇嘴，不甘地收回眼神，说：
“以下的就都是坊间传闻，真实性不可考究，出了这间屋子，我可什么都没说。”
清原司点点头，示意她继续。
“清源家的上代家主与你母亲关系匪浅……
你应该知道清源家一向是女子掌家吧？”
谈到这里，绫小路熏眼神玩味。
作为一个女生，上代人的八卦谈起来对她也是种乐趣。尤其是她这种‘糟糕’的性格。
清原司差点呛了口水，这事儿应该做不得真，只是画风转变得过于迅速……
“咳咳……你继续。”
“那场事故不仅仅是火灾那么简单，事实上后续的检验报告表明，多数人在大火之前就已经死亡。原因几乎都是枪杀。
也是自那时起，原本迟迟未能出台的《禁枪法案》才得以推行，凤华院家在国内的枪械订单近乎腰斩大半。
事实上，这也是中村叶的谋划之一。
清源家在政界影响力巨大，加之财阀世家都畏惧凤华院家的武力，禁枪法案迟早都会推行，凭借凤华院一家的影响力并拖不了太久。
而如果平民有枪，在乱局展开之时他们也拥有反抗财阀的可能性。
所以中村叶说服了作为军火巨头的凤华院家参与此事。
最初的目标大概就是清源家的‘当权者’--清源绫乃，以及你的母亲清原美雅。
或许最开始没准备做到那般激烈，但结果已经这样，过程也就没人在意了。”
“为什么她很重要？”
清原司难以理解。
“当然，你忘了，你母亲可是与清源家家主关系匪浅。
清源家一直想扶分家起势，只不过后来的结果谁也没预料到……”
听到这里，清原司也终于明白了记忆里早年的那些家族长辈为何是那般既厌恶又畏惧态度。
若是母亲尚在，大概分家迟早会被她所掌控。而这可不是分家的老油条们想看到的，毕竟分家一直是男性家主上位。
“然后呢？”
“然后自然是动用了埋在清源家的暗子，最终清源家的嫡系继承人就只剩下一人。那位知事大人当时不在国内，倒是逃了一劫。
清原家也差不多，你母亲的支持者大多也遭遇了‘意外’。而你父亲，有人看见他和凤华院家的暗子接触……
至于你为什么能够活下来，那大概只能是运气了……”
“……”
谈起那个男人，清原司也不禁陷入了沉默。
大概是野心破碎，所以前身成了他的发泄工具？
唉，清原家不待见背叛者，这也是常理。
不过绫小路家对财阀内部的消息确实灵通，毕竟能把人塞进凰身边，没点本事可不行……
“从结果来看，凤华院家或许也没想到中村叶把所有人都当成了目标。
事故过后，财阀世家们群龙无首，铃木政宗趁着这个时间顺势而上，作为中村叶的继任者，他一方面能动用中村叶埋藏的暗子，一方面手里大概也捏着凤华院家的把柄。
双方具体达成了什么协议我也不清楚。
总之最终的结果是，凤华院家支持铃木政宗上位，而他则反过来庇护凤华院家。
只可惜他后续‘肢解’凤华院家的谋划不成，不然三川派系依然会是他掌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