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8章 风轻起，故人去
柳善思没有料到那道身影会这么直截了当的问，旋即苦涩一笑，没有言语。
那道身影抢过柳善思手中的酒壶，猛灌一口，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柳善思。
良久之后，那道身影缓缓张口道：“众生皆苦，唯有自渡，天意如常，顺其自然。
柳善思，言尽于此！！”
随后，那道身影如同一缕青烟消失。
“诶！！！好你个李太渊，把我酒壶顺走了！！”
柳善思又变出一个酒壶，举起酒壶对着那轮明月，缅怀故去的戴律、钱多多。
忙碌一整天的南宫静雅回到梧桐苑，坐在凳子上，回想着今日看到的场景不由得鼻头一酸。
忽然感觉一双温暖的大手从背后环抱住自己，感受到那熟悉的气息，南宫静雅无比的依恋。
“夫君。”
“嗯！我回来了！！你还好吗？”
“我无碍，只是每日看着无数人死去，心里惶恐不安，生怕哪一天……”
说到此处，南宫静雅霎时间止住嘴，没有说下去。
柳善思的脸庞轻轻摩挲着南宫静雅的发丝，轻声安慰。
“你家夫君可是同阶无敌手的存在，如今你家夫君已然进阶超脱境，虽然不知为何没有降下雷罚，可也是实实在在的超脱境大能。”
“可是…”
南宫静雅欲言又止，转过身子，微微仰头看着眼前的心爱之人，眼中的担忧之色溢出眼眶。
柳善思温柔一笑，紧了紧环抱住妻子的手，轻吻在妻子的眉心，笑着说：“我答应你，绝不以身犯险。”
听到此话，南宫静雅忐忑不安的心稍稍平复下来，她贪恋着自家夫君的怀抱，不舍的放开。
重山关没有等来初升的朝阳，今日的天空阴沉灰暗，让人感到极为压抑。
大风吹的旗帜飒飒作响，各部按照作战部署分别来到各自的防守区域，只是所有人几乎都是带伤上阵。
重山关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后方再无援兵前来，这几日死去的人比过去百年都要多上数倍。
身为重山关统帅的南宫风显得有些狼狈，身上的盔甲已经破损好几处，盔甲上的血已经融进其中。
重山关残余的大将与前来支援的将领、世家宗门的长老聚集在主城楼之上。
南宫风率先发话。
“诸位，今日恐怕是生死存亡的一战，今日可能会有很多人死去，包括我在内，如果现在有想要退出的，可以离去，本帅绝不为难。”
以龙虎山为首的世家宗门表示与重山关共进退，绝不脱离战场而苟且偷生。
前来支援的将领自不用说，值此危亡时刻，军人以守土保国为己任，以保卫人族薪火延续为最终目标。
重山关一处山峰之上矗立着两道人影，一人身着儒家衣袍，头发被银色发冠束起。
另一人则是一身灰色道袍，头发被束起，随意的用一根木簪固定住。
“老陆，今日重山关怕是凶多吉少喽！！”
“老牛鼻子，你少在这里叨叨，我眼睛不瞎，我看不来吗？”
“嘿！我说你这人，都过去这么多些年，你怎么还叫我牛鼻子，好歹我张玄灵如今也是龙虎山老天师，尊重我点行不行？”
“老天师？你确定？”
“啊！！咳咳！！”
感受到陆知行那道戏谑的目光，张玄灵尴尬的轻咳几声。
现在的陆知行没人知道他究竟修为几何，实力到底有多强，就连张玄灵也不敢放肆。
“老牛鼻子，后方再无援兵，怕是帝都那位的主意，那位应该也出来了吧？”
张玄灵闻言一愣，旋即反应过来。
如果按照神夏帝朝的兵员配备，现在帝朝内至少还有一半的兵力没有出来，尤其是那位麾下的四大军团都未见踪影。
据说骊山大营也闭门不出，现如今各地的增兵大多数是由各个州郡抽调或者募集的义士，修为及战斗力都不及精锐士卒。
但哪怕如此，这些人还是义无反顾的奔向前线，奔向重山关，明知这是一场必死的战争，他们依旧没有退却。
张玄灵目光瞥了一眼帝都的方向，不屑的撇了撇嘴。
“那位的算盘打的好，只不过不怕算盘砸脚吗？”
“你以为嬴氏皇族吃干饭的？
嬴家那十几位老不死的可都没有出现，还有嬴家那十二尊如今也是从未露面。
嬴氏皇族才是这座帝朝最大的氏族门阀。”
对于陆知行的话，张玄灵深以为然，要论士族，谁能比肩嬴氏皇族。
“老陆，我哪怕陨落在此，龙虎山道统依旧能够传承，可你和你唯一的弟子都在这里，万一…”
张玄灵话中的意思不言而喻。
反观陆知行坦然一笑。
“本来就孑然一身，何来道统一说，文圣只不过是天下人的称呼，只要德行配位，人人皆可为文圣。
况且我这一脉，只有柳善思这一根独苗苗，他贵为这北极郡之主，理当守护他的子民。”
张玄灵不再言语，两人就这么静静地矗立在这山巅。
熟悉的号角声与战鼓声再度响彻这方天地，黑压压的魔族大军出现在地平线之上。
城墙上的士兵与修士们深吸一口气，在和熟悉的人相互道别，因为他们知道今日能活下来的机会太过渺茫。
道别之后，所有人的眼神中充满着坚定，那是为了人族敢于直面死亡的勇气与决心。
士兵与修士们紧握手中的武器，目不转睛的盯着冲锋而来的魔族大军。
重炮营也在魔族大军进入射程范围内的瞬间，立刻开炮，在短时间内将所有炮弹打出，许多大炮因为炮膛过热而炸膛，所有重炮营的士卒旋即舍弃重炮，抄起武器奔赴城关。
弓箭手的臂膀也因为超负荷而红肿起来，然后这些弓箭手将箭矢射完之后，拔出战刀准备近身搏杀。
随着攻城器械落在城墙之上，如同蝗虫一般的魔族士兵冲了上来。
重山关的城门被撞得吱呀作响，门后的巨力士死死的顶住城门。
血战开始。
魔族终究还是攻上了城墙，而就在众人将注意力放在城墙之时，撞击城门的魔族士兵中，突然有一个魔族挥手拍向城门，城门的禁制瞬间湮灭。
失去禁制保护的城门，在那名魔族的神通之下如同朽木一般，被轻易摧毁，连同门后的那些巨力士一同灭杀。
“不好！！城门被破，陌刀营何在？随我下城杀敌！！”
“玛德！这么不要脸的，在普通士兵里面藏着大能，快点下去。”
重甲营悉数下城墙去阻挡涌进关内的魔族大军，重甲营一走，那些手持战刀的弓箭手迅速将防线接管，与魔族展开惨烈的厮杀。
更高的天空战场，此时打的如火如荼，一时间谁也奈何不了对方，但是突然间出现三尊巅峰魔族帝者瞬间打破了平衡。
一些世家宗门老祖没有反应过来就被打爆了身躯，不幸陨落。
一众世家宗门老祖及大将们纷纷拉开距离，眼神忌惮的看着魔族。
一道身影赫然出现，柳善思身着黑红色衣袍，头发被银色发冠束起，腰间悬挂着一柄长剑，剑鞘漆黑如墨。
“善思见过诸位长辈！！！”
诸多宗主老祖看着谦逊有礼的样子，心中不免有些暗自赞叹。
柳善思转过身，面无表情的看着不远处的众多魔族，腰中长剑飞出，悬浮于其头顶，剑身之上散发着浓烈的剑道威压。
众多老祖感受到那股强横的剑道威压，瞬间睁大了眼睛，随后感叹自己老了。
“域外魔族，不在自己的星球待着，跑到青苍界来撒野，不知死活。”
为首的魔族帝者看见对面人族居然道出自己的身份，不由得眯起眼细细打量起柳善思来。
“你究竟是何人？为何知晓我们的来历？是哪方世界的修行者？巨神星行事，还请退去。”
柳善思没有言语，只见一枚腰牌悬浮在其掌心，那是魔发财死前送给他作为纪念的身份腰牌。
“这是魔族第四先锋军，第九斥候营，第十七小队，魔发财的身份腰牌，他是第一个来到青苍界的域外魔族。
也是唯一一个死在你们自己手中的魔族，真是可惜，它在死之前才看清楚自己生活在什么样的种族。”
“闭嘴！！！”
三道身影出现在众人面前，来人正是二魔子、五魔子、六魔子，出声呵斥的正是二魔子魔泫。
“身为魔族士卒却擅自将身份腰牌给予异族，违反军队条例，万死难恕其罪。”
“唉！！！”
柳善思收起腰牌，轻叹一声，头顶悬着的长剑传出嗡鸣声，瞬间消失在原地。
忽然后方传来几声惨叫，一众魔族转头看去。
只见几位魔族圣者心口出现一道剑伤，生机已然湮灭，身体从空中坠下地面。
二魔子魔泫眼睁睁看着几位圣者坠向地面，而后转过头，怒不可遏地看着柳善思。
“阁下是不是太过于无耻，干这种下作偷袭之事。”
柳善思掏了掏耳朵，眼神清澈的看着魔泫。
“你们刚刚不也是这么做的吗？怎么轮到你们就是下作之事？
如此双标，你们不觉得脸红吗？”
魔泫被说的面色微变，但很快就恢复如初，目光冷冽的看着柳善思，杀意升腾。
“废话少说，既然你不愿意透露来历，那么就跟随这些土着一起死吧！！”
“给本魔子杀！！”
柳善思提剑杀向魔泫，随后一众圣者帝者战作一团。
攻入重山关的魔族大军虽然被陌刀军阻挡，但是由于数量太多，陌刀营终是寡不敌众，只得不断后退。
此时一道身着青色衣裙的倩影，手执一柄火红色灵剑的女子出现，一道剑光亮起，瞬间清出一片空白区域。
女子缓缓从半空落下，随女子同来的还有几人。
“参见主母！！”
陌刀营主将朝女子行军礼。
“现在是战时，不必多礼，先把这些异族大军赶出去。”
“是！！众将士听令，跟随主母的脚步，把这些异族赶出去。”
“杀！！！”
南宫静雅专挑魔族大军的将领击杀，由于大量将领死去，魔族士卒没有将领统帅，很快阵型便出现溃乱。
魔族大军被南宫静雅带着人一点点逼着往城门处退去，但是意外发生。
三魔子魔钦带着一众魔族圣者赶到，魔族大军又有了主心骨，混乱的阵型开始稳固。
南宫静雅对上魔钦，没有任何废话，直接开打。
其余魔族圣者对上其余几人，李太渊手中银色灵剑嗡鸣作响，银光一闪，一位魔族圣者瞬间没了生息。
五六名魔族圣者开始主要关照李太渊，其余几名同行之人被几位魔族圣者拖住，无法脱身回援。
随着时间推移。
城墙之上已经陷入苦战，许多人的武器早已断裂，只得拿起死去同伴的武器，甚至拿起魔族的武器厮杀。
“杂碎们，爷爷我杀一个赚一个，杀两个赚一双，哈哈哈！！！”
“今日我王麻子死去也算是人族英雄，爹，娘，你的儿子不是孬种。”
“琴儿，你家夫君恐不能看着孩子出生，你要好好活下去。”
……
这是将士们与修士们在做着最后的告别，之后便是抱着必死的决心杀向魔族，更多的是以伤换伤，以命换命。
人族与魔族开始出现大量伤亡，魔族都被疯狂的士卒与修士杀得有些惧怕，但迫于后方的压力，不得不全力应对。
这时候城墙上出现大量身着红黑色衣袍，腰挎横刀，头戴斗笠，一张漆黑如墨的恶鬼面具让人不寒而栗。
“主上有令，杀！！！”
数量如此之多的天灾卫加入，重山关的城墙防线稍稍稳固，天灾卫可不跟你讲什么道义，讲什么规矩，他们就如同熬夜中的饿狼，他们最终的目标就是杀死敌人。
魔族士卒被杀得有些胆寒，更有甚者直接跳下城墙，但是如此之高的城墙，跳下去非死即残。
从镇妖关赶来的远星征伐军看见同族大军同在从城墙跳下，统帅大军的主将立即下令攻城。
凶狠的远星征伐军直接斩杀正在后退的魔族士卒，按照主将所言，但凡后退之军不配活着。
人族阵营见魔族居然斩杀同族，居然凶狠如此，众人皆感觉到今日十死无生了。
很快远星征伐军便将放在前方的魔族军队屠戮一空，直面人族军士。
当二者短兵相接之时，人族才真正感受到远星征伐军的凶戾，这次的魔族士卒几乎都是凶狠异常，几乎在以命换命。
这也激起了人族的凶戾，遇强则强的人族在此刻爆发出极强的战斗力。
随着越来越多的远星征伐军到来，重山关的防线开始变得摇摇欲坠。
轰~
天空中传来巨大的响声。
旋即人们看见天空中落下一具具尸体，有魔族，有人族。
世家宗门老祖的尸体如同下饺子一般从天而降，魔族那边同样陨落不少圣者、帝者。
时间转眼来到黄昏时刻，一直未曾露面的太阳，在这一刻照耀在所有人的身上，但已经西斜的夕阳怎能温暖人心。
城墙之上旌旗已经破碎，尸骸遍地，血液已经遍布整座城关，城墙已经被鲜血浸染成了红色。
被血腥味吸引而来的秃鹫正在天空盘旋，似乎等待时机下去饱餐一顿。
城门处。
李太渊单手执剑，以一挡五，抬手间剑意纵横，杀得五位魔族圣者只有招架之力，眼见着就要将魔族军队赶出城去。
谁料远星征伐军的支援抵达，李太渊的压力骤升，现在要独自面对十位圣者的围攻。
其余几人也同样面对数倍于自己的敌人，很快其余几人开始出现伤势，南宫静雅眸光一闪，迅速消失不见，紧接着围攻几人的魔族圣者悉数死去。
如今的南宫静雅身上已经没有那股温文尔雅的气质，其头发的颜色已然表白，身上的衣裙也不知在什么时候变得血红，眉心的浮现一簇火焰的纹路。
“吾为离灵，当镇压万世。”
南宫静雅体内双魂之一觉醒，强行夺取控制权。
“离火降世，焚尽世间万般污秽。”
凭空而出的离火落入魔族大军内，离火仿佛找到燃料一般，火焰迅速蔓延开来。
魔族大军惨叫连连，魔钦想要趁机偷袭，却被“离灵”一把掐住脖子，无论它如何挣扎都无济于事。
然后在魔钦惊恐的眼神中，“离灵”挥剑斩下了头颅，并将肉身毁灭。
一众魔族圣者见状四散逃去，可惜“离灵”压根没有想要放过他们的意思，一个闪身便追杀出去。
看着模样大变的南宫静雅，李太渊等人纷纷愣神。
方才南宫静雅好像称呼自己为离灵，难不成！！！
李太渊心中大骇，出大事了，这是离灵祖师的魂灵苏醒，强行抢夺了肉体的控制权。
回过神来的李太渊，转头对交代几人配合陌刀营将异族赶出去，而后便朝着离灵的方向御剑而去。
一路上都可见魔族的尸体，直到李太渊追出城十里地，只见离灵被数十位魔族圣者围攻，但丝毫没有落入下风。
但是随着一位魔族的加入，“离灵”开始有些吃力，显然那名魔族是帝者，而且很有可能是中高阶帝者。
李太渊环顾四周，发现不远处的大櫜，于是便朝大櫜处杀去。
那些看守大櫜的魔族士卒根本不是李太渊的对手，围攻“离灵”的魔族很快就发现朝大櫜杀去的李太渊，于是十余位魔族圣者抽身杀向李太渊。
这样一来，“离灵”这边压力就减轻不少，可是李太渊这边可谓是险象环生，十余位远星征伐军的圣者可谓是凶狠异常，招招致命。
双方交手几十回合，李太渊身上伤痕累累，一滴滴鲜血洒落，他环视着四周的魔族圣者，露出久违的笑容。
“痛快！痛快！当真是痛快！！！”
随之而来的是其身上迸发处一股惊天的剑道真意，没错，李太渊此时已然参悟剑道真意，可惜生不逢时。
灵剑有灵，感受到主人剑道的提升，剑身发出阵阵嗡鸣。
“老伙计，今日我李太渊怕是要折戟于此，只是苦了你，要随李某共赴黄泉。”
“异族，吾人族人人如龙，你们这些宵小是不可能战胜的，今日我李太渊便让你们看看什么叫做人族。”
“生死轮回，阴阳逆转，剑道九转，魂血献祭，众生平等。”
“异族，接我一剑！！！”
一剑挥出，剑身遍布裂纹。
那些魔族已经感觉到致命的危险，但是终究还是逃不过命运，十余位魔族圣者及数万魔族士卒死在这一剑下。
李太渊闪身来到大櫜前，挥剑将其砍断，高举大櫜。
“今日人族李太渊斩异族大櫜，望人族后辈人人如龙，壮我人族，永世不衰。”
“吾乃青云李太渊，吾去也！！！”
李太渊手持大櫜矗立在原地，周身气息湮灭，灵剑崩碎。
李太渊陨落。
“离灵”注意到李太渊陨落，胸中杀意升腾，威势再度提升，杀得魔族节节败退。
重山关之上，凶悍的远星征伐军正在一点点的占据城墙，人族损失惨重。
虽然北极郡郡守谢景行率领全郡官吏支援城墙作战，可是犹如蚍蜉撼树。
最终修士阵亡达六成，军士阵亡达七成，重弓营、轻弩营、重炮营等全军覆没。
北极郡郡守谢景行战死，传送司江燕战死，北极郡官吏仅剩七人存活。
天灾卫七大天干、十大地支、三十位天罡、七十二位地煞战死，如同天灾卫陨落达九成。
天灾卫蒋诗婉、宁欣、宁雯战死。
重甲营主将钱振海、副将钱枫、钱家子弟及重甲营全体战死。
青云剑宗真传弟子、核心弟子陨落九成，内门弟子全军覆没。
显赫一时的星辰会如同流星一般，在夜空中发出耀眼的光芒，而后归于黑暗，星辰会全体成员战死。
洛川高级学院院长张之栋战死，副院长姚一凡战死，教导处主任毛文龙战死，前任院长洛无极战死。
重山关防线几近崩溃。
忽然一道恐怖的气息降临，魔族感受到这股气息纷纷下跪，似乎在迎接大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