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警告
“明日就是上元节了，又恰逢四皇子大婚，斟京城内可有的热闹了。”司璞坐在朋来茶馆里，单手撑着下巴，一副没睡醒的样子。
余瑾给他面前的茶杯倒满茶水，淡淡道：“明日让凛和冽跟着司小亓。”
明日热闹又混乱，最容易出事。
现在斟京该知道余瑾会武功的人都知道了，将军府最好下手的成了司小亓，虽然司小亓武功也不差，但是难保有人不会玩阴的。
“嗯，已经安排好了。”
两人话音刚落，就听见后面传来一道声音，余瑾和司璞随着声音看过去，是四皇子余凌和瑛亲王世子余骁。
司璞笑道：“四皇子不在府里准备明日大婚，竟有空来这茶楼。”
余凌穿着一件红色长衫，他是狭长的丹凤眼，不笑的时候也自带风流，“有些紧张，出来透透气。”
“太子殿下。”余骁和余凌按照礼数行礼。
“四哥，世子。”余瑾略一颔首拿起旁边倒扣着的杯子，倒上茶水分别推到两个位置。
余凌品了一下，诧异道：“竟是上好的雾峪。”
余瑾也不隐瞒，“我和明雅总来这边喝茶，便在这边存了些许雾峪。”
“这边环境清幽，确实是个喝茶的好地方。”
余瑾一笑，不再说话，静静地喝茶。
他们这几个人，余瑾表面温润却又和人之间隔着距离，司璞看着是个肆意的小将军，余凌一副散漫多情的样子，余骁则是冷漠。
不说话的时候，这一桌都弥漫着奇怪的气氛，旁边本有坐着喝茶的人察觉到这边的气氛，也渐渐离去。
余瑾的手有一搭没一搭的敲着桌面，却未发成声音，余凌垂眸看了一眼，便收回目光继续喝茶。
不多时，街道上出现一辆马车，风吹起马车的帘子，沉默的四个人看到了里面坐着的二皇子余昶。
“说起来，上次御前失言那件事，竟就这样轻轻揭过了。”余凌端着茶杯轻轻吹了吹。
余瑾手指摩挲着杯沿，轻声道：“二哥实在应该感谢四哥。”
闻言余骁看了一眼余瑾，随后便收回目光，依旧目不斜视的盯着桌子。
余凌喝了一口茶，抬眼见余瑾正望着他，他眼底划过一丝笑意，顺着他的话道：“确实。”
他知道余瑾是在说上次他和余骁撞见丞相府的林落和宣国公府庶子杨明泽的事情，他并不意外余瑾知道他做这件事的主要目的是把余昶逼出府，若是余瑾看不出来他才会失望。
“太子殿下知晓二哥这是要去哪里吗？”余凌放下茶杯，收回放在窗外的目光，随即懒洋洋的靠在椅背上。
“宣国公府。”余瑾的声音清冷又通透，带着一点和雾峪相似的感觉。
余昶和余恒联手已经不是秘密了，杨明泽娶了林落，余昶定下了杨婵，然而杨婵今早却忽然昏迷，余昶得了消息自然要赶去宣国公府。
听到意料之中的答案，余凌勾起嘴角，眼尾上挑，“太子殿下果然消息灵通。”
“四哥谦虚。”
司璞百无聊赖的看着余凌和余瑾你来我往的太极，又看了一眼旁边不动如山的余骁，掩着嘴角打了个哈欠。
他心道，这茶不行啊，竟喝得他犯困了。
“殿下觉得宣国公府会落水吗？”余凌又问。
余瑾垂眸，良久轻轻地笑了一声，“这就要看丞相府了。”
虽说二人结盟后，可有暂时的优势，但是时间久了，优势反而成为劣势，毕竟丞相府怎么可能允许宣国公府脚踩两条船留下退路，因此二皇子和三皇子的结盟关系随着时间的推移必然脆的和纸一样。
脚踩两条船，踩不好是会淹死的。
余凌同他对视，也轻轻笑了，“好眼力啊，太子殿下。”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乱糟糟的声音，二皇子马车在清顺街拐角的时候遭遇拦截刺杀。
他们这一处茶楼就在离着拐角的不远处，从他们四个人坐的位置恰好能将那场刺杀画面尽收眼下。
余凌像是早就料到一样，淡定的坐在那里喝茶，细看能发现他的眼里带着笑意，“二哥身边的护卫武功真不错，不像普通的护卫，反倒像是士兵。”
余瑾毫不意外余凌知道余昶养私兵的事情。
因着四皇子即将大婚，加之上元节到来之际，斟京城内的巡防更加严密，因此这边刺杀不久，那边禁卫就赶了过来。
“可惜了，本以为二哥死不了也能受点伤呢。”余凌毫不掩饰自己的心思，眉眼间的戾气一闪而过，而待他站起身时又恢复了往常的样子。
“戏已落幕，太子殿下和小将军慢用。”
“二哥慢走。”
余骁自始至终只在来的时候说了一句话。
“笑吟。”
听闻司璞的声音，笑吟从暗处走了出来，司璞道：“去盯着宣国公府。”
“是。”
这件事还没有结束，现在下什么结论都还早。
“走吧，好戏都结束了。”
“嗯。”
两人回了太子府没多久，笑吟就回来了，“杨婵是因中毒昏迷的，下毒之人是林落。”
余瑾挑眉，问道：“可是林落亲口承认？”
笑吟摇头，将自己探查到的事情悉数道了出来，“林落身边的贴身丫鬟指证的，并在林落的住处搜出了毒药，林落拒不承认，后推搡之下滑了胎。”顿了一下又继续道：“按照宣国公和宣国公夫人的意思，是要杨明泽休妻。”
司璞摆手，“下去吧。”
随即他看向余瑾，疑惑道：“杨婵和林落怎么惹了余凌？竟让他等不及亲自出手，看来是气急了。”
按照余凌的性子，下毒这种事他多半会耐心的让人去挑拨林落，等着她主动动手的那天，断不会像今日这样直接生生的栽赃嫁祸。
“看出来了？”余瑾笑道。
若今日没有余凌来茶楼这一遭，他们最多以为是杨婵和林落因为私怨才有了这一遭，要么是林落心思歹毒，下药害人，要么是杨婵棋高一着，自导自演陷害林落下毒给她，反正最后不管如何，因着二人的私怨，旁人都不会怀疑其他。
但是余凌竟在大婚前日亲自来了茶楼，还让他俩当街欣赏了一出刺杀，这就是明晃晃的告诉两个人这件事是他做的，也是特意请他俩来看的。
至于目的，余瑾猜到了一点。
司璞懒洋洋的应了一声，毕竟又不是闲的，大婚前日来茶楼找他俩喝茶，后又是提到了宣国公府，又是提到丞相府的，更是顺带欣赏一场当街刺杀，怎么看都不像是巧合啊。
而且他可不觉得余昶当街遇刺，还这么恰好的就在茶楼拐角，被他和余瑾看到。
“这个我倒是听说了一点。”
“嗯？”
“陈小姐年初一那日参加宫宴，众贵女在偏厅等待时，林落和杨婵发生口角，两个人本来互相挖苦讽刺没什么，却偏偏林落一气之下拿出鞭子朝着杨婵就是一扬，陈小姐当时就在旁边，这一扬没打到杨婵，却误伤了她。”余瑾缓缓道：“我本以为余凌只是为了陈阁老的声望才想娶陈烨华，但是现在看来却并不全然是这样。”
若娶她真是为了利用，必不需要这样又是下毒又是刺杀的更是亲自过来警告他们二人。
余瑾垂眸，望着手中已经空了的茶杯。
若她猜的不错，余凌这样做一方面是因为林落和杨婵伤了陈烨华，所以设计这样一出戏让两个人都得到教训，另一方面恐怕是借这件事再加上二皇子遇刺的事来警告他们俩不要对陈烨华下手，不然二皇子遇刺的事下一次就是发生在他们二人身上，而二皇子能毫发无伤完全是因为余凌这次只是警告而非真的想怎样。
她把自己的猜想说了出来，末了又加了一条，“恐怕宣国公府和丞相府这下要反目了，宣国公府必然直接站队二皇子了，二皇子和三皇子之间隔了一个宣国公府，他俩必然反目。”
司璞淡淡道：“有余凌从中插手，余昶和余恒想不反目都难。”
另一边，四皇子府，余骁冷不丁的开口，“你喜欢陈烨华。”
今日这一遭，他也看出来了一些什么。
余凌闲散地靠在窗边，随意地应了一声。
余骁笔直的站在他的对面，“为何？”
他有些想不通，陈烨华自小身体不好，养在深闺，近些年更是五年未曾出府，总不能是那次宫宴一见钟情。
听他这样问，余凌下意识摸了摸颈间的红绳，余骁想起来余凌有一个贴心带着的平安符。
“原来那是她给你的。”
“嗯。”
余凌缓缓说起自己藏在心底的那个姑娘，“五岁时我见过她，在大慈悲寺，小姑娘心善，见我穿着单衣，又见我手上的鞭痕以为我是哪家不受宠的孩子，便把家里人求的平安符给了我。”
他说着把手枕在脑后，笑的肆意，“你也知道，我什么性子，越是喜欢什么越是喜欢折腾，喜欢人家小姑娘就去折腾人家小姑娘了，后来她身体越来越不好，我这才停了手。但这么多年，我还是念着她，给别人也不一定能好好养着她，不如在我手里。”
“到你手里，给你继续折腾？”余骁难得开了一句玩笑。
“哪舍得啊。”余凌眉眼都带着一点温柔，“小姑娘现在虽然端庄娴雅了不少，但是到底是小姑娘，当然得好好爱护。”
他找了这么多年才找到了药引，好不容易娶回家了，那是被他划在领地范围内的东西，自然得好好护着，放在眼皮子底下娇养他才放心。
两人说着话，派去做事的人回来了。
“事情办得怎么样？”
“丞相夫人去了之后果然怀疑是杨婵自导自演陷害林落，便要求彻查杨婵的房间，最后在妆匣子里找到了所中之毒的解药，杨婵解毒醒来后矢口否认栽赃陷害这件事，现下两家在宣国公府闹起来了。”
一切都在意料之中，余凌兴致缺缺地应了一声。
余瑾得到两家闹起来的消息时正和司璞商量着明日带什么礼去四皇子府，听到笑吟的禀报，她也不怎么意外。
“现在宣国公府成了众矢之的，二皇子这婚怕是也成不了了。”司璞手指摆弄着花瓶里的插花，随口道。
余瑾正在练字，她落下最后一笔，和司璞搭着话，“丞相那么多妾室，丞相夫人能稳稳坐着正妻之位，怎么会没点手段，下毒陷害这种把戏一眼就能看穿。”
偏四皇子算准了这一点，直接把脏水又泼回了杨婵身上。
而不用过今晚，杨婵构陷弟媳并害其小产的行径就会传遍斟京城，二皇子出于名声考虑也不会再娶她，毕竟他要夺位，日后若是成功了，一国之母怎可是这种心思歹毒之人。
“余凌玩的这一手不可谓不绝。”司璞赞扬了一声。
他先是借这件事警告他俩有什么都不能对陈小姐动手，后是让林落下毒被疑失去了孩子，丞相府和宣国公府决裂，三皇子失去宣国公府。
现在又让杨婵名声扫地，宣国公府失去二皇子。
而二皇子最开始因着要娶杨婵，必然是站在宣国公府这边，那么丞相府他必然要得罪，这也导致二皇子和三皇子的合作直接破裂。
最后就是宣国公府，经此一遭，直接出局。
余凌这一手一箭五雕，可真是漂亮至极。
“我允许宣国公府和丞相府联姻，是为了逼二哥出来，可我没有允许二哥和三哥联手，更没允许宣国公府脚踩两条船给自己留后路。”余凌冷眼瞧着窗外有些黑下来的天，眼里的神情比外面的天还要冷，“脚踩两条船的代价就是淹死自己。”
余骁抱臂，借着屋子里的烛火望着余凌，淡淡道：“在陈小姐面前还是藏着点吧，斟京双姝之一，大概欣赏大皇子那种君子。”
余凌闻言低声笑了，他这一笑，让本就有些稠丽魅惑的脸更加夺目，“她小时候就知道我有多讨厌了，宫宴那次见面的时候还说起来那些事，我觉得她不讨厌我。”
余骁很少见余凌真正开怀的时候，见他今晚这样高兴，也不想打击他的自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