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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风里婉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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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哎呀,师傅,你别为难他啦,出兵就出兵呗。说好听的,我们生来就是龙的臣民,在要事时,都是要为龙而死的。说不好听的,祂们是神灵,我们是凡人,没有拒绝的权力。我听说妖和人在大道上最多都只能修炼到五阶,可龙尊们天生就是六阶呢。我们的妖力,文化,生命,都是龙尊赐予的,怎能不服从敕令呢。”风里婉情道。

    她的师傅立马看了她一眼,让她嘟着嘴巴低头看公文去了。

    “你又不当家,不管挣钱,只管花钱,怎么能知道我的难处。好话都让你说了,恶名都是我背着,你信不信老娘撂担子不干了。”风里曲靖咬牙伸出手捏着风里婉情的鼻子,疼得她哇哇叫。

    “我错了师傅,我不顶嘴了。”风里婉情揉了揉鼻子,红着眼眶说道。

    “你就是学不会多点心思,老是这样怎么当好皇帝。”风里曲靖也不在乎有沈墨七外人在场,训导道她,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那我就禅位于您嘛,您给我封块地,我好潇洒地去玩嘛,跟那些王公们一样。”风里婉情抽泣一声,委屈道。

    “你再说。”风里曲靖伸手就要打她,“别说这种话了,我不能对不起先帝,你必须学会怎么当一个帝王,这是你的命,知道吗。”

    风里曲靖叹气片刻,抬头对沈墨七道:“听说你想跟着军队一起去前线?为什么?”

    沈墨七点点头,“我也想出一份力,这毕竟也是我自己的事情。”他说。

    “先说好,就算你是龙胤,也别幻想着我能把军权交给你。你不过是一个十二岁的孩子,全军几万将士的性命,我不能随便交出去,我和陛下得对她们的生命负责,你应该也明白。”风里曲靖说道,能看出来这是她的底线。

    “不敢只是将士们在前方血战,我心中难免有愧。如果能帮些什么忙,就算死在疆场上,在下也绝不后悔。”沈墨七赶忙解释道,他也没有想到风里曲靖会这么想,可他还没有那么傻。

    “要我说你就留在宫里嘛,我有空就找你玩,就算以后时间长了,你不想走了,想待在宫里,我也没意见哦。”风里婉情探出身子,坏笑着用手勾了勾沈墨七的头发。

    “风里婉情!”她的师傅有些愠怒道,“不要对客人这么无礼好不好。你脑子是不是进水了才会对龙胤出言不逊。别以为自己当皇帝了就想干什么干什么,先不问你的地位是否相配,单论你是妖,他是人,五十年后,你还是跟现在一样幼稚,他已经白发在身,你又会怎么做,不过是耽误他的一生罢了。”

    风里婉情对师傅吐了吐舌头,“人家不是,朕知道嘛,只是开个玩笑而已嘛。”

    “你到了年纪我自然会为你用心甄选配偶,现在,你的任务就是给我读书学习,看看别人怎么治国的。一天天就知道玩。”风里曲靖哼道。

    沈墨七紧张地站起来,“陛下,丞相的关爱,在下万万承受不起,要不在下就先行告退了。”他不敢久留在此,生怕犯了什么禁制。

    “对不起,我替她向你道歉。请您原谅,我们刚才的话确实是冒犯,不守礼节,我会狠狠罚她的。”风里曲靖竟然起身给沈墨七回了一个礼。

    “算了,陛下一片好心,罚就不必了。”沈墨七连忙摇手道。

    老实说,他来龙息也有一段时间了,心中对异族文化也有预感。但风里婉情的开放穿着和特殊性格确实让他感到忐忑不安,捉摸不透,这是妖族的皇帝,不能以人类的常理度之。

    风里婉情噘着嘴巴,双手插在平坦白皙的小腹旁,露出绝美的风情和姿态,绝对能让世间任何男子痴迷,痴迷她的年轻,貌美,权力。

    她应该不会强行让自己留下来吧,沈墨七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他可不想把短暂的一生都留在这里。

    “你觉得风里熙怎么样。”风里曲靖突然问道,“我让她去军队里当个督军,你去挂个名,跟着她当个副手。既然你想去,那就去吧。我也随时欢迎你回来,如果哭喊和惨叫听腻了,可以回来晒晒彩石城的阳光。”

    沈墨七顿了顿,“谢谢陛下,谢谢丞相。”他起身行礼。

    “婉儿,督军令在你那儿吗。”风里曲靖问道,她现在的态度,像是已经商量完公事的普通长辈,没有刚才的威严和试探了。

    “我记得在的,朕找找”风里婉情仿佛才想起来自己是皇帝,印章令牌都在自己这儿。

    于是她低头翻起来案牍下面,“不是这儿也不是这儿我记得上次都翻出来看了看,放哪儿了呢”

    一分钟过去了三分钟过去了

    风里曲靖揉了揉额头,叹了一口气,皱着眉头,刚想说教,就听见风里婉情一声“找到了!”

    “今儿不早了,明天再去吧。走,朕带你去御花园逛一逛,你肯定没见过妖族的小玩意儿。”风里婉情对她的师傅眨眨眼,拉起沈墨七的手就朝殿外走。

    殿里殿外的侍女看见陛下来了,都放下了手中的事情,俯身跪下,将漂亮的额头紧贴到地面上,整整齐齐恭送着陛下的离去。

    沈墨七被风里婉情拉着,只能像提线木偶一样被她摆布。他们的身份之差如云泥之别不对,沈墨七现在是以龙胤身份面对她的。

    当他跟在风里婉情身边时,总有一种受到恩宠的感觉,那是一种底层人对世俗权力的惶恐。所有人都在跪她,而沈墨七站在她旁边。

    那是一种几乎狐假虎威的不自在,他们之间不是平等的,沈墨七知道。

    风里婉情走在前往御花园的路上,她侧目看出了沈墨七的不自在,“别害怕,你要以龙胤之名对我,那我们是没什么尊卑之别的。你要以普通人的身份对我,那就也把我皇帝的身份抛下吧。”

    “在下不敢。”沈墨七立马停下,拱手道。

    “你们人类都是这样刻板的吗,跟宫里的那些人似的,就没有人把我当朋友,我都没自称「朕」了,就想着害怕你会因此担心。”风里婉情一边向前走着,一边回头笑道,她把手靠在身后,勾了勾指头,示意沈墨七跟上。

    “你是不是在笑话我,一个皇帝,脑子里既不想着治国爱民,也不想着修身养性,到手的权力也不喜欢,反而想要什么朋友。”风里婉情笑了笑,“我知道你会走,才对你说这番话的,平时我真不敢说,因为有点丢人。”

    “我也不喜欢朕这个字,除非在公共场合才会用,也不喜欢寡人什么的,因为我总觉得念多了,就真成孤家寡人了。”风里婉情眼里流出一丝悲伤,“我一想到这样的日子还要几百年,我就真的受不了。”她扭头对沈墨七说道。

    “陛下承自天命,自然会遭受考验,如果陛下敬天爱民,把臣民当做自己的朋友,那真是万民的福分。”沈墨七刚说完就后悔了,他终于在一万句官话中露出了一句真言,但他真的有资格说这句话吗,他可不敢指教一位皇上。

    “可臣民毕竟看不见,身边的人又蒙上一层君臣的灰,何时有真心待我。底下人羡慕我锦衣玉食,一言九鼎,可我也羡慕天下人亲朋满座,恩爱不疑。”风里婉情走在御花园的道中,沈墨七在后面跟从着。

    她是一位多情善感的皇帝,待人真诚,可她终究要学会怎么治理一个国家,怎么维护国家的稳定。她站在名叫权力的悬崖边,虽然高,但也危险,她不要,自然有人会伸手去拿,顺便把她推下去,她怎么可能得到一个正常人的生活。

    “朋友也是靠缘分得来的,如果意见相左,利益相背,也难免走上分岔路。”沈墨七犹豫后还是说道。

    “我以前没什么朋友,十二岁之前,越长大,越孤单,越长大,越疏远。但去龙语学宫以后,我得到了很多价值万金的东西。”

    “以后总会有真心辅佐陛下的肱股之臣,也会有知心陪伴陛下的温馨爱人,请陛下耐心等待吧。”沈墨七坦诚地对这位女皇帝劝言道。

    “我们会是吗?”风里婉情突然看向他,认真道。

    沈墨七的心颠了一下,“人妖殊途。”他只能留下这句话。他不能再说了,万一风里婉情想把他留下,那他就走不了了。

    “你去军里报我名字,没人敢欺负你。让她们给你安全护送到你想去的地方再走,打仗的时候一定要站在后方,别往前走。”风里婉情摘了一朵花,放到鼻子前用力嗅道。

    “战争不是我想看到的,让你们为我拼命,真的对不起。”沈墨七低头道。

    “是啊,谁想看到呢。几万人的将士打仗,就要几十万人的后勤跟着。马夫,木工,力工,医士,伙夫,器工,还有一路借道协商的使者就算女娲国再富有,这也是一笔不菲的开支,朕又要紧衣缩食了。”风里婉情笑道。

    “陛下圣明。”沈墨七抬头瞄了一眼她,但看到风里婉情漂亮光滑如蛇一般的后背,加上风情至极突出来的肩胛骨,立马红着脸低头。

    不过从她对战场和后勤的论断来看,她似乎也并不是完全的任性皇帝,胸中也藏有一些成竹。

    “我也不想让曲靖姨娘那么累,但是我更怕她会离开我,让我一个人面对这一切。”风里婉情低头道,风吹起了她的发尾,珠宝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她以自己的立场说话的时候,总会说「我」,以皇帝的立场说话时,又会说「朕」。她像是两个人,同时在一个人身体上。

    她走进一处草地上,从武器架上拿了两柄木剑,扔给沈墨七一把,“来练练手吧,到时候有紧急情况,也方便自保。我不用妖力,你赢了我就送你一个礼物,输了,就罚你一件事情。”

    沈墨七接住木剑,还没有反应过来,风里婉情的剑就刺了过来。

    他只得仓惶接战,抬剑挡开。面对风里婉情如雨燕般轻灵的剑法,沈墨七不停地格挡,连连后退。

    老实说,沈墨七不敢还手。一是他就是剑法再差,万一伤了陛下的面子或者身体,他便无法交代,二是风里婉情穿的太少,沈墨七根本不敢近身生怕挑破了她的衣物,或者和她有肌肤接触。

    “怕什么,还手呀。”风里婉情则没有留手,反而剑法越来越大胆,甚至都贴到了沈墨七脸上。

    沈墨七也顾不得那么多了,他开始进入一种忘我的状态,用眼睛看着风里婉情的每一处动作,分析她的肌肉,眼眸变换,然后用剑回击。

    沈墨七的剑法竟意外得还不错,风里婉情暗地里吃了一惊。他们的剑法完全不是一种体系,风里婉情的剑法似乎是为了妖气而服务的,而沈墨七的剑法更是一种可千年更替的凡人实战剑术,可进,可退,可攻,可守,既油滑又中正。

    风里婉情在慌忙间,不小心用了一丝妖力,让自己的身体被风拉开。而沈墨七几乎一瞬间就跟到了她新的位置,继续缠斗。

    “有点意思。”风里婉情感兴趣道,他也不怕崴了脚,竟然这样子跟过来。

    沈墨七的剑已经能做到随心所欲的地步了,曾经他练了很久的基本功。但自龙祭以来多次冒险的途中,又是数次历经危险,他的剑法则是突飞猛进,甚至在某些方面弥补了他灵力不足的短板。

    灵力的修炼是一个长期的过程,沈墨七就算天天吐纳,也几乎感受不到任何长进。而问洛将离时,将离说他的灵力几乎是天然形成和增长的,这让沈墨七很是羡慕。

    “身手还不错,但是切记,你年纪小,在军中千万不要冒进,以自己的安全为重我很敬佩你愿意一起承担责任,而不是和我一样躲在后面。这样很帅哦但要注意,人一旦死了可就不帅了,一定要活下去。”风里婉情挡开沈墨七的一剑,说道。

    沈墨七突然觉得风里婉情似乎真的是一个善良的人,也许她真的能当一个好皇帝。只要她的温柔不局限于身边人,而是真正给人民带来福泽。

    “谢谢你。”沈墨七收剑,抱拳说道,他没有在叫陛下,也没有再自称在下了。他们马上就要分离,大概也不会再见了。既然她不喜欢,那么这些世俗的称谓也就没有必要了。

    “你可以叫我一声那个吗?”风里婉情兴奋道。

    “哪个?”沈墨七问。

    “就是婉情。”风里婉情把剑背在身后,红着脸扭捏道。

    “婉情”沈墨七有些尴尬地说了出来,就当是满足皇帝的嗜好,也当是对她善意的报答。

    风里婉情却笑了,像一个孩子一样,“是我输了。”她对沈墨七说,“看来和师傅说的一样,我太过依赖妖力,偷懒了对剑术的修行。”

    “陛下修心,我练体,都是剑道。”沈墨七谦逊道。

    “没什么好练的,女娲国是龙尊脚下的土地,承平日久。做坏事的人总会抬头看看天,承担着极大的心理压力,像朕听说的北山国宴席上的政变一事,真是闻所未闻,现在想来还有点害怕呢。”风里婉情显然是在同情沈墨七的经历,她伸手,用妖力唤出了一柄彩色石剑。

    “这是?”沈墨七问道。

    “我说了吧,你赢了就送你一件礼物,这本是我女娲国的至宝不过千年以来,灵力渐衰,可能只有三阶灵器的水平了,如今主要当礼器使用。但也算凡尘间难见的宝贝,很漂亮的。”风里婉情兴奋说道。

    “它叫女娲剑,和我的另一把伏羲剑为一对,由我的母亲传袭给我的。本来我是准备送给我未来的皇后的,但是留在宫里也是蒙尘,就送给你吧。”

    “陛下三思此物贵重,我们不过一次见面,而恐日后更是难见,怎么能送如此之重的礼物呢。”沈墨七惊愕道,他想了半天也不知道风里婉情为什么会给自己这种礼物,他做了什么吗。

    “拿着吧,你我有缘无分,留下一物,也算留个牵绊和念想。替我过一种我未曾经历的人生吧,带着它,去看看这大千世界。”风里婉情不在意道,她右手伸出二指,捏出妖术,轻轻抚过女娲剑身,伴随流光溢彩。

    “现在她是自由的了,属于你了,就当在军中做个自保吧。”风里婉情把无主的女娲剑郑重地给了沈墨七。

    沈墨七呆呆地接住了剑,他刚要说什么,风里婉情就摇摇头。

    “玖华的小说里还有主角捡到武功秘籍的情节呢,你就当自己做了一场奇世之梦吧。”风里婉情咯咯笑个不停,沈墨七也被这位少女皇帝弄得心情瘙痒,觉得自己真的运气很好。

    可风里婉情却突然撩了撩后发,走上前去,亲了一口沈墨七睁大的瞳孔下的那一张红皙的脸颊。

    “一定要小心,听手下的人给我汇报说,北山国是个很神秘的国家,它扎根在龙息的世界边缘,几乎和外界没有任何流通,但却能在一百多年内崛起,成为一个极北方的恶狼,不是什么简单的敌人。”风里婉情认真说道。

    “他们确实擅长伪装,我也完完全全掉进过他们的陷阱之中,但我以后会小心的”沈墨七别过头。

    自从北山代给他讲述她和北山苏苏童年后的故事后,他就知道了北山狼族的孩子们是怎么长大的。如果这件事情能单独和北山一心做个了断也好。

    可残忍的是,皇权时代,战争的发起者是领袖的野心,战争的主体却是那些要流血亡命的普通人。

    沈墨七在去艾欧迪亚之前,一直很羡慕史书上那些封狼居胥的沙场故事,可真正见过战争,特别是在康纳德手下当过少年旅,亲身经历血肉横飞的战场时,他才知道战争的残忍。

    他希望自己是个和平主义者,但大势却不停把他推进争端和战争里去。难道他能放着同伴不救,坐在后面苦等消息吗,他做不到。

    “再见,龙胤。”不知不觉已经黄昏了,风里婉情转过身去,回眸说道,她的竖瞳在夕阳下折射着金光,“我们就此别过了。”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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