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7章 时空乱流
等到云曦醒来时，海域平静，再无禁制。“太上忘情”的界碑早已没入海底，不知归处。她敲了敲昏沉沉的头，意识模糊，“我这是在哪？”脑海中有一些细碎的光影，她忽然掀开左臂的衣袖，光滑莹白的手臂，一如往昔，她摩挲着，这里本该有什么东西？
“奇怪。”
没再深想，云曦离开了此地。
这世间的一个伤心人，终究还是没能逃脱这座囚牢，专为她而设的囚牢，困住她那颗死寂的心，却因为云曦的误入，得道超脱。
爱而不得，恨而不得，到底哪个更惨？
没有定论。
“缘落”小世界，起源于一位太古的神只，以身殉道之时的弥留之物，自有运行轨道，不受天命所拘。每三十年才现世一次，为天权也就是原来的落神域，其上生存的生灵提供修行源法以及灵宝。不过，机缘一事未有定数，且探寻之路艰险异常，争端不断，命丧黄泉之人，不在少数。但若能从中全身而退，必能成长为一代天骄，这就是修仙者们，明知道路艰险，还要前往此中，生死不悔的缘由。
但在千年前，云仙宫的一位老祖，与其他三位挚友共同创立了“落星阵”，将“缘落”束缚在云仙宫禁山，使其运行轨迹不再变动。从此，“缘落”由修仙门派掌管，不再自由对外开放，依旧是每三十年才开启。
至于那位云仙宫老祖，因飞升上仙失败，死在了雷劫之中。其他三位挚友，一位失踪，一位瘫痪，一位痴呆。终究，都不得善终。
天命如此。
“念光。”
一座高山之上，男子负手而立，肃穆的玄衫，华光衍盛。他转过身来，眉眼间含有浅浅的笑意。他的额头，有金色的徽纹图样，那是独属于真神的印记，泛着一层薄薄的神光。
“你当唤我，墨离。”
墨离？这个名字，许久未曾听到了。那时的他们，是同门，手足之情，没有过往的恩怨，没有敌对，活得潇洒恣意，平淡得若水一般宁静的生活，无忧无烦，煞是纯真。
可那是一场梦，一场真真假假道不明的梦。
入她梦的人，除了非夜，竟也有念光，不，墨离。
（他以墨离为名，是怀念那段时光了吧？）
“你怎么在这？”
许久未见，姜煊默对他有一种故人的亲切感，在这颗星辰里，她的记忆中，竟有他的一席之地。对此，二人心中微有片刻的诧异。
“星辰变，那场梦，我也做过。
裂变的星辰，碎成千万道时空乱流，裹挟着我无处可去，无处可归。最终，我的一缕游魂被送至此地，接受万灵供养，再化此身。
如今再见你，我才知，落至此地，乃命中注定。”
命中注定？或许吧。
她勾唇浅笑，久别重逢的欣喜，不是假的。
“与神道的契约，还记得吗？总有一日，你与念光此身，终会归一。”
“记得。但真神，只要踏入那域，是永不会消亡的，记忆也不会。”
原来，他们的目的，是一样的。
他们不是贪恋长生不老，不是贪恋岁月亘古，而是想要以此身见岁月花开，天地万象，福泽一方。更是要以己之力，创天下万世，不受神命所拘，做自己的道，守自己的理。
墨离娓娓道来：“曾经，我们亲如家人的那些伙伴，都曾想过——既然有实力可以成为无上至尊，那为什么不努力去登顶呢？又不是谁规定了，世间至尊只能唯一人尔！只是我们习惯了顺从，就像当初，认定我是星辰大陆的继承者、未来的尊主，所以大家臣服，而却不考虑我是否真能胜任？唯我命是从。
入你浮生一梦，才知非夜注定是神道历世的化身，世间大道皆因他而动。可是，本该无情的他，却对你动了心，神道有缺，注定是一场旷世之战，才能补全。所以，我想助你，亦是助我自己。”
听他说得真真切切，其心不假。
“我与他有一子，得神道传承，或将开辟新的盛世。”
“比起你的儿子，你更在意他的生死，不是么？”
她的目光微颤，羽睫扑扇，很明显被他言中了心思。
（若不是知道，阿夜以命换命，在三千历世中，用自己的消亡，换我的生机，我又岂会走上此路？去封印阿夜的记忆，以求瞒天过海，然后待到时机成熟，踏平那域，重写新篇章。而自己也只保留部分记忆，只是希望阿夜不要察觉，阻我此行……）
一番沉思后，她终于轻启朱唇：“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那第一步，便是毁去神道契约。我知你还在修行，此事，便交由我去做，尽可安心。”
“你如何做？”见他说得信誓旦旦，自信从容，似乎有十足的把握，她难免不确定。毕竟，神道虽缺，却也不是他能抗衡的吧？
“从时空乱流，回溯到最初时，搏一线生机。”墨离道。
天地初开有序时，一切都是从无到有，神道契约亦是如此。
“墨离，除了至尊，你还有何所求？”
她有些看不透他：若是为了至尊，当初星辰变中，不该对自己手下留情，还让自己亲手斩杀他；若不是为了至尊，缘何因自己在浮生界称帝而怒，缘何因父神之崩迁怒于自己？况且，虽来此地，他仍有机会重归高位，掌一方天地，却偏偏选择留在这方小世界，是放逐自己，还是偏安一隅，犹未可知？
墨离看向她，星辉明亮的眸子里，倒映着她的好奇模样，狡黠的狐狸眸，一如那日繁星藤下，笑容灿烂，弦月弯弯，好看极了。
“曾有一世，我被唤作，慕阳。”
她眉心紧蹙，不明所以，这是什么回答？“慕、阳？”她念了一遍，直接问出：“何意？”
“我那时的妻子，名唤，姜、煊、默。”
姜煊默惊了一跳，连忙向后退了几步，不可置信地望着他。三千历世，会遇到什么样的人，结下什么样的果，都是未知的，那些根本不需要去在意。可，时光错落，记忆交叠，一切故事，有源可循。
“时空乱流，把你脑子击坏了吧！”她有些骂骂咧咧的语气，自己好歹也是活了上万年的老女人，经历过千万世的轮回，早已看淡了一切，能够冷静自持。如今他的短短几句，就把自己吓得心都要跳出来！“前尘已逝，自我魂散在那场雪之后，我只爱非夜。”
“那又如何？我又不希求你爱我，只要你在我身旁，这就够了。”
“够什么够，你有病吧！你可是…曾执掌天地的人物，什么样的女人找不到，何苦自甘堕落，缠着我这个有夫之妇？！实在是，不符合你矜贵自持、千年玄冰的冷酷性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