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红衣逍遥
“阿姜，我想吃糖。”
“阿姜，我要喝水。”
“阿姜，我想吃阳春面。”
“阿姜，我手指流血了。”
“阿姜、阿姜、阿姜……”
——“阿姜，我好想你！”
我叫玉非夜，一缕亡魂，不记得来处，亦不知归路。但我的记忆里，始终记得一名叫姜煊默的女子，一袭红衣潋滟，个性张扬。
当我再次遇到她时，我一眼便认出了她。
她是一片花瓣掉落，化形成的草木精怪。可她的寿命很短，只有六个月。
我遇到她时，她就只剩四个月了。
“我叫姜煊默，你叫什么？”
“玉非夜。”
是她捡到的我，从那以后，我便直呼她“阿姜。”
我曾问过她，为什么叫这个名字，她说，梦里有人这样喊她。
或许是缘分使然，我和她就这样相遇。
毕竟，万千人中，唯有她看得见我。
她最爱行侠仗义，劫富济贫，有着万丈豪情，简直是女中豪杰，不逊男子。
或许是我隐藏得极好，她一直没发现我是冥鬼，只当我是普通的人，一个无家可归的人。至少，我是这样认为的。
她对我极好，呵护备至，凡我所求，皆会应承。我们相互依赖，陪伴彼此短暂的生途。
“阿玉，今天我带了糖，可甜可甜了。”她嫣然一笑，明眸皓齿，美丽极了！
她将满满一包糖塞进我怀里，眉眼带笑地望着我，“今天我帮那些思家的士兵写信，他们夸我字好，并给了许多银子。”
……
她说了许多开心的事，每次出去，都会给我带好吃的，又给我讲这一天的趣事。
我就像在家等丈夫归来的妇人，翘首以盼，待君归家。
冥界正在人间抓鬼，我不能轻易现身，只得躲在山洞，阿姜寻到的山洞。那里很奇异，温暖如春，洞内星辉弥散，很是美丽。
她从没问我原因，只要是我说的，她都相信。我说我被仇家追杀，需要暂避风头。她说没事，我会保护好你的。
“阿姜，我渴了。”
她倒了碗水端给我，我顺势问道：“怎么了？”今天的她，心不在焉，也不知在想什么。
“山脚的李婆婆，永久地沉睡了。”
我知道，她因为旁人的死，而感叹世事无常。昨日同你言说晏晏的人，今日就可能永不再见。这是多么大的悲伤！
“李婆婆年迈，是幸福地睡去。”实则就是老死，是命运使然，走到这，就走不动了。
她没再回应，只是冲我苦涩一笑。
时光一点点流逝，我与她认识两月了。她每次出去，都要带很多好吃、有趣、好玩的给我，我很开心。
可今日，她没出去，反而陪我在山洞待了一日。我们在山洞最里面，并肩坐着，看云卷云舒，感受着微风轻拂，一切都很美好。
“阿姜，你在做什么？”
“阳春面。新学的，你尝尝手艺。”
“咦？真难吃！”
“吧唧吧唧…，不难吃啊？好啊，你耍我。”她追着我，佯装要揍我。
我们欢声笑语，幼稚极了！
“这是什么？”
“绷带，若是你受伤了，敷上药，用它包扎好。”
我当然知道是什么，只是想找借口，让她陪我多说会儿话。
“阿玉，我最近有件大事要办，少则数十日，多则几月也是有的。你安心待在家，等我回来。”
家？原来，她也将这当做是我们的家。
“好。”我轻声应下。
她走了几步，又跑回来，将我拥入怀中，随后又潇洒放手，潇洒迈步。她的背影，一点点消逝在我的眼眶里。
她离开一月了，我从没与她分隔那么久，每一日都是煎熬。
终于，我坐不住了，踏出石洞的那一刻，我惊呆了——我有实体了。
这令我又惊又喜。
当我寻到阿姜时，她一袭红裙，墨发柔顺随风飘扬，皮肤白皙如玉，却沾染上凡尘之血，也难掩她的矜贵之气，反倒多了几分凄美。
她站在屋顶，朱砂色的发带随风飘扬，红衣少女，逍遥万丈，便是如她这般吧。
四周尸体横陈，纵横交错，散发出浓烈的血腥味，让人恶心想吐。
我顾不上这许多，朝着她奔去，可她却在我的视线里，一点点消散无几。
“阿姜！”我痛哭流涕，明明知道哭泣于事无补，可我真心忍不住。
“啊！”我跪在尸体中央，仰天嘶吼，悲痛欲绝。
阿姜没了，我的心，也没了。
不知因何原因，我成为了一个长生的人，准确地说是有人体的鬼。我就这样，无灾无病地活了千年万年，却再也寻不到我的阿姜了。
我，也有走不动的时候……
—— ~ —— ~ ——
前尘往事，因果轮回，自有缘法。
“这是，我的前世？”煊默问道。
父神大帝司烨摇摇头，又点点头，“不确定，只是你不知何时会经历的一世。”
煊默不明所以，但却觉得神奇。
在她的记忆里，父神早已陨落，没想到却在这片虚空，得以重见。
“父神前来，是有什么要嘱托的吗？”
“吾能前来，是因为不知哪个时空的你在召唤吾。”
“那父神，有答案了吗？”
他的眸光深邃，沉沉看着她，有些事，他不能替她做决定。所以，他选择按召他前来的煊默的心意去做。
“每一世，所爱之人的先行离去，等价的神力积累，就会加诸在另一人身上。”
煊默明白了，这是非夜为她留的退路，用他的消亡，去换她的生机。
就像这一世，凡人所见姜煊默死了，可她现在正在此地，而玉非夜却走到生命的尽头，前往下一世。每一世轮回之前，谁先轮回，谁就是上一世最先的终结者。
而她，此刻却被非夜的意念，阻隔在下一世轮回之前。只有等他自己开始轮回，煊默才能继续轮回。
可是，不知是哪一世的她，发觉了这个异常，才将父神大帝召来。总归，现在的，这个叫姜煊默的，是否有机会随心选择？
——“时光错落，记忆交叠，一切故事，有源可循。”
煊默淡淡道，父神大帝司烨满意地笑了。她果然冰雪聪明，一点就通。
也不知他所在的那个时空，煊默会走到哪一步。只是可惜，他一旦返回，就会忘记这片虚空所发生的所有事，又按照那个时空的故事继续前行。
在司烨要离开前，煊默主动问道：“父神，若有一日我成为某界的主宰，您是否乐见其成？”
“当然，你可是，吾的女儿啊！”他如实道，满是欣慰。
煊默笑了。
红衣潋滟，逍遥万丈。
所有过往，无论好与坏，都是命运使然。那就一直往前走，直到走不动了，便歇歇，接着走，一直到永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