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拯救大师姐(24)
“怎么会这样……”
不易宗云漠峰底, 水牢。
一名头发散乱,身上衣物看不清本来颜色的人影粗嘎着声音喃喃自语。
全身筋脉尽断,四肢如同烂泥一般垂在地面, 甚至抬起眼皮都要耗上一番力气。
而后“他”突变脸色, 凄厉的声线夹杂着尖锐的音色,“张东来!都是你害的!”
燕山君女不肯相信。
自己时隔万年的再登场,却沦落到如此境地。
并且,自己和张东来,完完全全地融合在了一起。
她,高贵的西咎宫主人, 燕山神女,衍天宗唯一传人——竟然成了一个废人!
没错,此时的张东来身体已经完全成了一名无灵根的凡人。
自落龙岛一役, 刚夺舍成功的燕山君女不顾道体不稳,根基脆弱,强行运功施法,后更是用心头血布下渡劫期修士才能布的聚灵阵, 最后功力反噬, 被对手点住穴道, 将夺舍的身体毁的彻底。
她恨!
可是现在她已与张东来完全合体, 承担这份破碎身体的不仅有他,还有自己。
今时之!都是今时之!
她咬牙切齿地啐骂这个男人, 但地牢深深, 无人回应。
“咕噜。”
肚子传来一阵声响, 燕山君女试图去摸, 但被铁链缚住的手腕却扯着她, 双臂依旧呈“大”字状展开。
“可恶!可恶啊!”感到腹腔内的饥饿感, 燕山君女抓狂起来。
张东来再也忍不了她歇斯底里地模样,狠狠道:“……你闭嘴。”
自他醒来被审讯问话后,那股极度紧张的精神松懈下来,他便体会到了久违的饥肠辘辘的感觉。
而占据着他身体的燕山君女一次次叫嚣更是耗费了他本就不多的体力。
此时的“两人”不仅精神上备受折磨,还要忍受身体上的痛楚和饥饿。
就在胃肠搅动最激烈的时候。
牢栏外的石门开了一道缝隙。
……
着紫衣的年轻女子带着一名小道士走了进来。
云皎嫌恶地看了眼张东来,扬了扬下巴,指挥着小道士将食盒放进牢内。
牢栏隔着里头铁链锁着的人有段距离,从缝隙中伸手肯定够不进去。
见小道士一脸害怕,云皎啧了一声,自己端着食盒打开牢门。
她掀开盖子,将食盒放在张东来面前的地面,“吃。”
她手未缩回,燕山君女意图咬上她。
可普通人的撕咬对于金丹修士来说简直不足一提,还未触及到云皎的手臂,她的牙齿就先崩裂了。
“老实点,不吃拉倒。”云皎用内劲将差点粘在自己身上的涎水甩回。
水牢内用不了灵力,但内劲也足够“他们”喝一壶的。
因双手被缚,张东来只能低头去够地面上的食盒,他努力避免去看云皎的目光——那像看一条狗一般的目光。
而占据了一半身体主动权的燕山君女无法接受这种耻辱,强硬地将头扬起。
于是此时的画面颇有些滑稽,跪伏在地上的人自己相搏,脑袋上下晃动,状若癫狂。
最后那食盒便被燕山君女用头甩出去了三尺。
平日伸伸手就够到的距离,此时仿若天堑。
张东来没吃上几口饭,肚子里的饥饿被刚咽下的饭食搅动起来,胃部酸胀得很,竟是比没吃时还难受。
他的脸上发上还沾着油滋滋的菜叶和若干饭粒。
云皎捡起食盒,无视他们的动作,自顾自地说:“饭已经送到,你们不吃便算了。”
见云皎要走,张东来讨好地呼喊道:“师妹!师妹……我还没吃几口呢。”
饥饿的感觉不好受,离当凡人的时间还不久的他还未忘却,当初他家道中落,沦落街头时,一块馒头都能让他如野狗一般抢食。
贫困和饥饿,是人世间最难忍的,也是最瓦解人的自尊的。
他深知饥饿的滋味,肚子痉挛鼓动,目光闪烁着企盼。
可云皎却不遂他意,对他嗤笑着,“……我可不是你师妹,张东来,你已经被逐出师门了。”
“等明日有人送来新的你再吃吧,这盒是‘你自己’打翻的。”
张东来眼神熄灭,眼底藏着浓厚的仇恨。
燕山君女又浮了上来,扭曲着面容诅咒着,“贱人!你小心着,等我出去弄死你!”
只是他们的叫嚣和记恨完全不被对方放在眼里。
云皎将食盒丢进袋子里。
后方突然传来一声细弱的声音,“云师姐……”
原来是那名跟着云皎来送饭的小道士。
他提醒道:“大师姐要回宗了。”
“是了!差点误事!”听他的话,云皎几下扎起袋子,动作迅速地出了牢门,将栏杆落锁。
“快走,我们还要给师姐接风洗尘呢。”
小道士也同样兴奋,进了水牢后一直怯懦的脸露出了笑脸,“是!”
……
两人的身影远去,但空旷的地下牢狱仍能听见些许回声。
“不知各大宗门出了什么奖励,师姐这次可是力压群修,毫无争议的第一呢。”
“我听说圣女大人也随着苏师姐一起来我们宗做客,是不是真的呀,云师姐?”
“你消息蛮灵通的嘛,圣女的确会来……还有另一位元婴的修士也会造访,叫眉什么的,听说和师姐有一战之约。”
“万鳞会第四轮时没比吗?”
“她先输给了圣女,没能碰上师姐呢。” “诶呀,具体等会去问师姐啦,快走吧!”
“梆——”
水牢外的石门再次被重重关上。
黑暗的空间水位逐渐上涨,零碎的食材残渣混在水里,散发着一股异味。
水位上升至下巴的位置停住。
凡人的身体在这番压迫下呼吸的越发困难,皮肤也被泡软发白。
燕山君女手指抠弄着锁链,手腕和手心血肉糊成一片,她大喊,“我要是附在苏庙安身上,肯定不会是现在这个下场!”
体力耗尽,一直懒得与她争辩的张东来终于忍不住了,“要不是你附身,我也不会活成现在这样!”——人不人鬼不鬼。
他早就后悔了。
若是当初燕山君女没救他,他也不会来到修真界,虽然无法享受刚入门时的风光,但之后种种磨难也找不上他,等那群追债的人消停,凭借着三灵根,他能在凡人界拜进门派,当个仙师,至少能娇妻美妾地活一辈子,怎么也不会沦落到水牢里日夜受折磨。
他可知道,现在自己被缚在水牢里全都是燕山君女害的。
曾经自己以为是上古大能的神女仙君其实是万年前被不易宗老祖杀死的妖女魂魄!
若不是她融入进自己身体,自己早就能被释放出狱了。
燕山君女听着他的抱怨不自觉发出几声讥笑,“张东来啊张东来,你真是白活着二十多年了。”
“你以为这一切都是我造成的?”
“若不是我把你从追债人手里救下,你早已成了卖给凡人界的世家贵族,成为他们培养子孙天资的炉鼎……”
“要不是我给你洗去旧灵根,你哪能成了被弟子们追捧了三年的大师兄。”
“说起狠毒,你比我一点也不差,满脑肥肠,总是想招惹女人,得不到就毁掉,你以为我看不出来你对苏庙安的小心思吗,我只是懒得管你罢!”
“你趁我昏迷时对我下困灵呪,哈哈哈哈哈!那书中没有的那部分你不知道吧!长期下呪者若是修为迟迟比不过被施术者,就会被反噬——你以为这是谁毁掉的,是我啊!”
“张东来!你个废物!一切都是你自作自受!”
泡在水中的人形变换着声线嘶吼着……
除了他们自己,无人听见……
……
地上,群山环绕的仙道宗门。
数列人影飘扬着衣袂到场。
仙人们来自四海八荒,各大宗门。
今日是万鳞会结束的庆功宴——只是和往日的庆功宴不同,不仅有着获胜者的宗门参与,天元大陆所有说的上号的门派和家族均到场庆贺。
原因无他。
只因此次万鳞会的获胜者乃不易宗老祖唯一的亲传弟子。
借着道喜的名声,窥一窥这传说中实力足以飞升的老祖面目是许多宗门来此的理由。
……
不过,在他们眼里神秘无比,实力莫测的老祖正在闹脾气。
今日的主角换上一身雪白的道袍,对着铜镜理了理妆容。
今时之看着她青丝如墨,点上朱色的嘴唇鲜嫩欲滴,脑袋中有些奇异的情绪生了出来。
不自觉地声音也有些沉闷,“一定要去吗?”
见他反应,苏庙安低头看他的脸,“前辈你若不想去便不去。”
“我问的又不是自己……”
女子叹了口气,发丝从耳后落到面颊旁,尾端轻挠了下坐在卧榻上黑衣男子的耳垂。
两人都突然脸红了。
苏庙安掩饰尴尬地拢了拢发,放轻了声音,哄道:“我是不易宗的弟子,必须得去的。”
“东一个宣灵会西一个庆功会,你何时能有空修炼。”
男修避开对方的视线,兀自转头,苏庙安的角度看不到他的脸上是否还有红晕。
她叹了口气,拿这名任性的老祖没办法。
“我很快就回来,前辈先自己练吧。”
……
只是没想到,口口声声说不去的男子还是跟了上来。
不过这也好,苏庙安深知此次庆功会自己只是表面上的“主角”,大家真正想看的是她这要去不去的难哄前辈。
“我再修炼都要飞升了,去一下也不费多少时间,走吧。”
不过今时之极其讨厌他人像看奇珍异兽一样围观自己,捏了个决,将自己换了副模样,甚至衣服都换了一身。
正好和苏庙安的样式差不多。
两人穿着飘飘白衣,御剑乘风,颇有点神仙眷侣的味道。
……
场内无数仙人们穿行,乔云鹤正挂着不变的笑容应对着往来的人群。
一对穿着金黄袍子,身上挂了数枚玉牌,十分“财大气粗”的父子跨着大步向前。
正是修真界小有名头的费家家主费言荣同他的长子费仕。
二者面貌平平,修为在场中也平平,却不知为何仰着头一幅十足得意的模样。
乔云鹤正纳闷平日对自己十分恭敬到有些低声下气的费家主事人今日的异状,结果对方几句话就解答了他的疑惑,顺便崩碎了他不动如山的笑容。
“乔长老好啊,今日我携小儿来见见他未来的道侣——”
“恭喜恭喜,原来道友贵子的道侣也在场啊,快请进。”
“乔长老你莫装不知道了,我儿的道侣不正是今日庆功会的主角么。”
“什么?”
“贵宗门虚坞峰的弟子,万鳞会魁首的苏庙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