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2章 宁瑕,你可知错
“谢如珩,我要她死,她必须死。”顾荣毫不掩饰对乐安县主的恨意。
也根本没有掩饰的必要。
在她的刻意试探引导下,在裴叙卿的不打自招的坦白下,那些恩怨纠葛,谢灼早已了然于心清清楚楚。
“就算她在长公主的庇护下逃过这一劫,我亦会另想他法,要了她的命。”
“如果权势难挡,我不惜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赶尽杀绝,不死不休。”
顾荣目光灼灼,坚定又凛冽。
就像是极北之地,寒风呼啸,漫天冰雪,万物寂。
那是种决绝的不留活路的孤注一掷。
就这样,不闪不避,直直的望着谢灼。
她从来不吝啬、不恐惧,以身为饵,全己心意。
同样的,她依旧在不厌其烦的试探谢灼的底线。
既然谢灼以近乎赌咒的姿态明言,倾慕她之心,从一而终,九死不悔。
那她就是要清醒的卑劣和固执,让谢灼一而再再而三义无反顾站在她的身侧。
若渡她,便只能坚定不移渡她。
否则,趁早凿了船,溺死在这无边苦海里。
重来一世,她可没有什么顺其自然适可而止的觉悟。
谢灼没有闪躲顾荣的眼神,垂眸对视间,他似乎窥出了掷地有声下的期盼和不安。
与她冷漠肃杀的声音不同,他看的分明,顾荣的眼眸中仿佛有万千的细丝,剪不断理还乱。
他都明白的。
以前,他不懂情爱。
遇顾荣,仿佛无师自通。
不。
确切的说,也不算无师自通。
而是,站在顾荣的角度,环顾顾荣的过往,设身处地地想顾荣所想,自然便能理解顾荣的口是心非和拧巴别扭。
归根到底,从心罢了,
顾荣不需要一推即走的爱人。
顾荣需要是一个赶不走推不开的爱人。
反复试探,反复推开,想知道他的底线是什么,想从他的态度中一遍遍验证真心的存在。
这是顾荣接纳他的必经之路。
“顾荣。”
“在有你的选择里,我都选择你。”
“我倾慕你,会一直倾慕。”
“关于这件事,你可以反复向我确认。”
“仇怨面前,无人有资格有权力强迫你宽恕乐安县主。”
“如何抉择,你的心念最为要紧。”
谢灼再一次想起了那张密密麻麻写满顾荣与裴叙卿、乐安县主纠葛的绢帛。
若他是顾荣,亦恨意难消。
若不能报仇雪恨,拉着一起下地狱也无妨。
此刻,正值乌金西垂。
橘橙的金光倾泻而下,洒落在顾荣的发梢、肩头,衬得她仿佛一块无瑕美玉。
“谢如珩。”
顾荣抬手,轻轻摘去飘在谢灼肩膀上的花瓣,手指不经意触碰到谢灼的耳垂。
“谢如珩,有些话说多了,我是会当真的。”
“倘若我当真后,你负心薄幸,二三其德,我不会做成人之美善始善终的君子。”
谢灼只觉得,顾荣的指尖分外冰凉,声音轻的仿佛一阵风就能吹散,听的人揪心。
“可当真。”
“如果,有朝一日,你愿下嫁于我,我会在大婚前,将我家产尽数作为迎娶你的聘礼,官府备案。”
“届时,我一无所有,唯盼你垂怜。”
顾荣眼底的试探和冰凉褪去,取而代之的是熟稔的打趣“谢小侯爷不清贫了?”
谢灼:……
偶然捉襟见肘,拿不出现银,不意味着他一贫如洗。
他缺的是现银,不是家产和所藏。
……
最后一丝余辉,消逝于天际。
顾荣踏着矮凳,缓缓步下马车。
她目光所及之处,艳丽的红灯笼在夜风中轻轻摇曳。
颦眉,嗤笑。
如果她的记忆准确无误,那么清晨离开府邸时,挂在门外的灯笼,并没有现在眼前所见的这般崭新和鲜亮。
陶姨娘就那么笃定她和顾平徵会死于非命?
这般迫不及待的庆贺。
悬而未决前,最忌得意忘形。
顾荣侧眸看向担架上的顾平徵,似笑非笑“看来,今儿真是个喜庆的日子。”
顾平徵的脸色显得苍白而阴沉。
目光深邃而晦涩,凝视着空中飘摇的灯笼,紧握的拳头贴在身侧。
难道,指使匪徒行凶的人是陶兰芷?
陶兰芷欲借佛宁寺之行,除顾荣而后快,却殃及了临时成行的他吗?
刹那间,顾平徵想的很多。
“戴良,换灯笼,是谁的主意?”顾平徵强忍着下身尖锐火辣的疼痛,阴沉着声音问道。
戴良垂首恭声“回老爷,是在夫人院里伺候的含云姑娘的吩咐。”
“是奉夫人之命。”
说话间,一股奇怪的味道随着夜风萦绕在鼻尖。
是淡淡的血腥气和浓郁的草药味,其中还渗着若有似无的恭桶味。
似乎……
似乎是从老爷身上传来的。
顾平徵的脸色更难看了。
顾荣光明正大的幸灾乐祸落井下石,轻声道“有的人,着急做寡妇呢。”
有热闹看,她也不着急回望舒院了。
椿萱院。
“你说谁回来了?”
含云道“是老爷和大小姐从佛宁寺祈福诵经回来了。”
这一句话,让陶姨娘的脸血色尽失。
乐安县主失手了?
还是乐安县主并未履约,自始至终在糊弄她。
眼下这种情况,她宁愿是后者。
“老爷和大小姐可有什么不妥?”陶姨娘哆嗦着,颤抖着问道。
含云面不改色“老爷是被抬回府的。”
陶姨娘靠在玉枕上,药碗脱手而出。
任凭碗里的药汁缓缓浸湿华美的锦被,依旧对此毫无察觉。
乐安县主失手了!
顾荣还真是福大命大!
陶姨娘心中暗恨。
陶姨娘尚未来得及细问,顾平徵和顾荣一前一后推门而入。
顾平的双目泛着猩红,宛如一头被激怒的鬣狗。
“滚出去!”
含云仿佛已经对此见怪不怪了。
福了福身,面无表情,没有任何异样的转身退下。
不就是大小姐口中的无能狂怒?
顾荣自顾自坐在窗沿下的雕花大椅上,漫不经心的摩挲着白玉瓶中的花枝,淡声道“就当我不存在,你们继续。”
以前是她粉墨登场,如今也能饶有趣味的看戏了。
“是不是你!”
顾平徵咬牙切齿。
陶氏强作镇定“老爷此话何意?”
顾瓶徵深吸了口气“前往佛宁寺必经之路上的匪徒是不是你安排的!”
“什么?”陶氏骤然瞪大眼睛。
“匪徒?”
“妾身哪有那样的本事。”
“且不说这些时日,府中的大小事由大小姐和琴书、折枝两位姨娘做主,就单看妾身这条废了的瘸腿,妾怎么可能与匪徒有所勾结牵连。”
“老爷如此怀疑妾身,妾身真真是心痛不已,无力辩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