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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我的命,你可敢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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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庭院中的长风拂过,轻盈地吹入室内,使得珠帘和纱幔轻轻摇曳,发出簌簌的声响。

    顾荣侧头微笑,面庞宛如佛宁寺后山盛开的海棠花般灿烂。

    她鬓边垂落的缕缕发丝轻轻摇曳。

    见顾荣如此,不知怎的,谢灼心中陡然升起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思。

    千头万绪,脱口而出时只余一句“大姑娘生而矜贵,当爱惜己身。”

    顾荣如释重负般轻舒了一口气,尾音雀跃“还以为小宁大夫喜静不喜烦扰,厌憎伯府的鸡争鹅斗。”

    “不是便好。”

    谢灼拾掇好药箱,轻轻阖上,垂眼看过去“顾大姑娘,生命之重,有贵千金,因尔弃生,殊不足者也。任何情况任何人,皆不值得大姑娘伤己弃生。”

    顾荣抬眸,四目相对。

    竟觉谢灼眉眼被夕阳和烛火染的泛黄又慈悲,真真有几分奇异的悲天悯人的错觉。

    这一刻,谢灼仿佛是她供奉在小佛堂的白玉佛,日夜受她香火,听她祈祷,只保佑她一人。

    麻木的心,蓦地有一丝柔软。

    也只是片刻,再度覆上寒冰。

    错觉而已。

    处心积虑步步为营才能谋得怜惜。

    良久,顾荣终是勾唇轻笑出声,笑容灿烂,说出的话却分外萧索自怜。

    “若能做高悬枝头不染尘埃极尽盛放的花,谁又愿意零落成泥碾作尘呢。”

    “小宁大夫,你说对吗?”

    谢灼轻叹一声,微微颔首。

    想在悬崖边的岩石缝隙中生根发芽抽枝开花的种子,浸透了苦难血泪。

    所以开出的花,哪怕绚烂荼靡,也是拒人千里之外的。

    未经其事,他轻描淡写的言语,无形中就透着居高临下的指点和傲慢。

    顾荣话锋一转,戏谑道“小宁大夫说生命之重,有贵千金,千金便能买命吗?”

    “顾大姑娘想买谁的命?”谢灼思忖片刻,郑重其事道。

    呼吸间,谢灼已经想好了光明正大惩治汝阳伯的法子。

    世袭数代的勋贵,哪有真正干净的。

    “一千金,一万银。”顾荣从木匣里捧出一沓儿银票,笑道“这是两万两银票,买小女子和舍弟的命。”

    “小宁大夫,可敢接?”

    君子慎独,不欺暗室。

    卑以自牧,含章可贞。

    即便谢灼改头换面做学徒打扮,也会是君子一诺,五岳为轻。

    谢灼看着面前的一沓儿银票,思绪飘的很远。

    原来,不是他一人不值两万两。

    裴叙卿什么玩意儿!

    顾荣笑意盈盈,也不催促。

    “顾大姑娘,在下只是学徒,医术浅薄,治的好大姑娘身上的伤,医不好的心中的痼疾,实不敢受。”

    “我相信小宁大夫。”

    谢灼眸光幽邃,惊疑不定。

    顾荣认出了他?

    究竟是如何认出了他。

    就在顾荣以为谢灼不会理会她的无理所请时,谢灼伸出了手,细长又骨节分明的手指抽出了两张银票“在下接了。”

    顾荣打趣“我的命只值千两银吗?”

    “无价。”谢灼顿了顿,神色有些不自然,耳垂飘上了一抹淡淡的绯色“是在下的医术只值千两银。”

    “大姑娘放心,在下既接了银票就会尽己所能。”

    这是顾荣第二次给他买命钱了。

    这怎么不算过命的交情。

    顾荣道“我信小宁大夫。”

    不,她信有清正之名,怜惜弱小的谢小侯爷。

    “小宁大夫暂留伯府的三日,居竹葳蕤,顺便点拨舍弟身边的不言几句医术,可好?”

    “好。”

    谢灼无甚意见,从善如流。

    “小宁大夫,请。”

    顾荣亲自将谢灼送去竹葳院,细心周到的安顿好。

    天边最后一缕夕阳被夜幕所吞噬。

    皎洁的月亮缓缓升起,爬上树梢,洒下银色的光辉。

    顾荣随意地斜倚在软榻上,手中轻握着一盏已失去热气的茶。

    谢灼为人端方自持,清隽淡漠,深得贞隆帝宠信倚重,是简在帝心的宠臣,也是权势滔天的权臣,风光无限。

    上一世她没有听过谢灼半分劣迹。

    最起码,在她被囚禁前,谢灼干干净净。

    也并未听闻谢灼与女子有牵绊,是真真正正的不近女色。

    当然,也不尽男色。

    那时,为了将裴叙卿送上吏部郎中的位置,她围魏救赵携重礼拜访忠勇侯府老夫人,以期老夫人能在谢灼面前替裴叙卿美言几句。

    离府时,远远瞧见了谢灼和乐安县主。

    正如她先前所言,谢灼对乐安县主并无男女之情,然而他依旧是乐安县主最坚实的后盾,最稳固的避风港。

    大权在握的谢灼很是照拂乐安县主。

    偌大的上京,无人敢轻视乐安县主。

    谢灼的照拂和纵容,是乐安县主横行无忌的底气。

    那乐安县主做的恶呢?

    谢灼该承担责任吗?

    顾荣紧握着茶杯,手指慢慢收紧,指甲在杯壁上划过,发出尖锐的刮擦声。

    她记得,记的清清楚楚。

    被关在暗牢里受尽折磨的那些日子,不止一次从乐安县主口中听到谢灼的名字。

    面对她的哀求、痛骂、哭嚎,威胁,乐安县主说有长公主和谢灼,她永远翻不出五指山,即使侥幸逃出去,也无人敢接她的诉状。

    在这件事情里,谢灼扮演了怎样的角色。

    不知情的袒护,还是知情的放任。

    她恨裴叙卿和乐安县主,自然是恨屋及乌。

    所以,她精挑细选了谢灼。

    可数面相处,心底越发动摇。

    顾荣心烦意乱地将茶盏重重地磕在案桌上,发出响亮的声音,溅得茶水四散。

    最烦这种黑不黑白不白,拖泥带水的情况。

    恩就是恩,仇就是仇,利用就是利用!

    “小姐,您的手还伤着呢。”青棠忙道。

    顾荣气恼“明日把这套茶盏卖了,换成米粮,送去济慈院。”

    青棠愕然,睁大眼睛“小姐,这套茶盏是您的心头好,您总说花纹烧制的极妙,独一无二,还说……”

    “犹如一团烈火,张牙舞爪,丑陋至极,哪里谈得上极妙?”顾荣轻轻推了推茶盏,将其移出视线。“为何非要在杯底绘制‘安’字,这让人不得安宁。”

    青棠:小姐是吃了爆竹了?

    “是是是,丑的要命。”

    “惹小姐不快,就是茶盏的死罪。”

    青棠边用哄孩子般的语气哄着顾荣,边手脚麻利的撤下茶盏。

    这套茶盏,值上百两银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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