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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玉泉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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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远看青山岿然不动,近看松竹摇摆不止。

    谢灼是山,也是松竹。

    宴寻偷偷觑了眼神色清冷,眸光坚定的谢灼。

    劝不动,劝不动。

    诵经打坐的人都顽固。

    想起被丞昇拎走不见踪影的两坛酒,宴寻也顾不得多思,拱手告退。

    房门阖上前,视线不舍的瞥过木架上的最后一坛。

    书房寂静无声。

    谢灼缓步行至窗前,心想今夜的月色甚美。

    汝阳伯府。

    忠勇侯府。

    隔着一堵堵墙,一条条街看着同一片月色。

    嗯,月色甚美。

    ……

    皎洁的月亮逐渐隐没,一轮红日跃过山巅,高悬于天际。

    又一天,开始了。

    顾荣陪顾知用完早膳后,便光明正大带着青棠出府。

    漫不经心逛了几间首饰、成衣铺子后,租了辆马车绕了会儿路,旋即去往城郊曲明湖。

    白日里的曲明湖,不似夜里繁华喧闹。

    没有鼓萧声动,没有美人起舞,没有花船竞价。安静的好似达官贵人云集的上京城西的长街。

    似乎夜里的时辰吸尽了这一带的生机。

    “曲明湖?”

    青棠一下马车,小心脏扑通扑通乱跳。

    不是悸动,是害怕。

    平日里,鲜少有上京贵女踏足此处。

    顾荣戴着幂篱,轻拍了青棠的手背“莫慌,每年一度的春秋阁雅集在即,没有人会不长眼的此时生事。”

    曲明湖花船风月场最是热闹。

    同样的,级别差异也就分外明显。

    能勾的客官前赴后继一掷千金的娘子可得花船楼,飞檐翘角华美又宽敞。

    反之,便是一艘破破烂烂的乌篷船,船头挂盏暗红色的灯笼。

    这世上,处处都泾渭分明。

    玉泉娘子,便是她要找的人。

    在曲明湖远不如如今这般繁华时,玉泉娘子美艳之名便已远播。

    数年一日,玉泉娘子容貌依旧。

    多的是慕名而来之人想一睹玉泉娘子风姿。

    走过长长的木桥,顾荣停在灯笼上勾勒着玉泉的楼船前,空气中弥漫着浓郁而清冽的酒香,令人不禁陷入一种错觉,仿佛曲明湖的碧波荡漾,既像是清澈的湖水,又似是醉人的酒池。

    登船,立于甲板。

    有小丫鬟迎上前“姑娘,娘子歇下了,不见客。”

    顾荣轻声道“烦请姑娘转告玉泉娘子山渌二字。”

    山渌,山间清泉。

    亦是玉泉娘子的泉。

    小丫鬟满头雾水,轻轻掀起珠帘,步入室内。

    顾荣隐约捕捉到一阵杯盏落地的细微声响,随即,纷乱而急促的脚步声迅速响起。

    珠帘轻轻摇曳,一位风姿绰约、韵味十足的女子悄然出现在视线之中。

    发髻半散,衣衫凌乱。

    看清来人后,玉泉娘子眼中的灼灼光芒顿时黯淡,秀眉轻蹙“你是何人?”

    “可否入内一叙。”顾荣垂眸道。

    玉泉娘子理了理发髻,拢了拢衣衫,抬抬手“楼上一叙吧。”

    随后又偏头看向小丫鬟“阿淼,为客人备茶。”

    花船二楼的陈设甚是清雅,不闻酒气脂粉,唯有淡淡的熏香袅袅升腾。

    “你是何人?”

    “你从何处知山渌?”

    玉泉娘子佯装镇定,轻抚着茶盏,然而她急切的目光却暴露了内心的波涛汹涌。

    四目相对,顾荣道“我是何人不重要。”

    “我从何处知山渌亦不重要。”

    “重要的是,我知道山渌在哪儿。”

    玉泉娘子名梁珊玉,家中原是商贾,后遭匪徒劫掠烧杀,家产被洗劫一空,满门葬于火海,尸骨无存。

    外出的玉泉娘子和山渌,因错过归家时辰不得已客栈留宿一夜而侥幸逃过一劫。

    衣食无忧的玉泉娘子忙于生计奔波劳累,年幼的山渌不慎走失,杳无音讯。

    这些消息,是上辈子的裴叙卿查出的。

    裴叙卿以山渌的下落为饵,诱玉泉娘子为他所用,辗转于上峰的床榻,助其步步高升。

    可以说,美艳无双、入幕之宾非富即贵的玉泉娘子是裴叙卿手中一枚至关重要的棋子。

    但玉泉娘子,死状极惨。

    倘若玉泉娘子能有如她一般的机缘,恐怕除了继续寻找山渌的下落外,就是不遗余力地报复裴叙卿。

    玉泉娘子的瞳孔骤然紧缩,呼吸变得急促,那双美眸盈满了泪水,声音颤抖着问道“他还活着吗?”

    “活着。”

    “他可还好?”

    “不算好。”

    玉泉娘子泪如雨下,片刻后又轻声说道:“只要活着,一切都好。”

    “山渌走失时,刚过五岁生辰。”

    “那么小,活着就好。”

    “恩人能否将山渌的下落告知?”玉泉娘子满是期冀。

    顾荣轻叹一声,伸出手指向上指了指。

    山渌在宫城。

    是阉人。

    转瞬之间,玉泉娘子的脸色变得苍白如纸。

    山渌是梁家唯一的香火,却因她的疏忽走失,成为……

    玉泉娘子掩面痛哭,哭声悲戚又绝望。

    顾荣不知玉泉娘子到底哭了多久,只知鎏金瑞兽香炉中的香燃尽了。

    玉泉娘子嗓音干哑“恩人将山渌下落告知玉泉,玉泉感激不尽。”

    “不知恩人需要玉泉做什么?”

    玉泉娘子在家破人亡后就明白了世上没有免费的午餐。

    “确有一事需要玉泉娘子相助。”顾荣没有含糊其辞,继续道“若玉泉娘子能助我成事,我会想方设法安排你与山渌见一面。”

    “何事?”

    “谷雨那日,我要随侍玉泉娘子左右。”

    玉泉娘子失声道“仅此而已?”

    顾荣颔首“仅此而已。”

    沈元清和康沣,舍不得错过春秋阁盛会。

    玉泉娘子身为曲明湖首屈一指的花魁娘子,必然会受邀入春秋阁献艺。

    玉泉娘子凝眉“玉泉观恩人言谈举止,似世家大族出身,曲明湖鱼龙混杂,与花街柳巷无异,实非恩人应涉足之地。”

    “无论恩人想做什么,但请明言,玉泉替恩人去做。”

    “无妨。”顾荣不甚在意。

    玉泉娘子轻轻抿了抿唇,犹豫了片刻后,谨慎地提醒道:“恩人,春秋阁背后的势力非常庞大,一旦搅扰了谷雨雅集,恐怕您难以安然脱身。”

    顾荣敛眉低语“玉泉娘子放心,我意不在扰乱雅集,更不会在春秋阁内生事。”

    春秋阁有靠山,不算什么秘密。

    曲明湖废弃花船甚多,哪一艘不能成为沈元清和康沣的埋骨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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