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4 你没有,你男人有
老关去世后,为了钱,朱梦华不惜和朱家兄妹对簿公堂。
一审败诉,法院判她八十万一分四份,朱梦华无视判决,装疯卖傻死活不还钱。
强制执行上门,她红着眼手拿菜刀,不惜自残威胁,放言要钱没有,要命一条。
事情闹大,派出所民警三番四次上门,社区来人也劝,朱梦华不为所动。
二十万对老百姓讲,不是小数目,朱家兄妹不想放弃。
偏偏朱梦华油盐不进,活像铜墙铁壁。
她不知从哪搞了一瓶百草枯,手里拿着,谁敢提分钱,她就发疯要喝。
到底不能真把她逼死。
最后,人人身心俱疲,实在没辙,事情不了了之。
朱家兄妹三人商量,就当朱梦华死了,从此再没这个亲戚。
……
这些破事,关乐乐知道的不多。
那时她刚上研究生,师门很卷,再加上伺候癌症病人本就劳心费神,她能躲就躲。
老关临终前痛苦不已,1米8的个子瘦到只剩80斤,两颊凹陷,双眼无神,远看就像一具骨架躺在病床上。
她去看他,老关说疼,想吃安眠药。
后来老关没了,朱梦华哭得数度昏厥,关乐乐觉得,死对他来说算个解脱。
她虽然伤心,却仅限于伤心。
头七刚过,亲戚上门索要卖房子的钱。
朱梦华身穿孝服,抱着相片往楼下一坐,涕泪横流,指摘他们欺负她孤儿寡母。
于是,在朱梦华的版本里,朱英华、朱芳华和朱培军要抢老关的救命钱。
所有亲情,都靠钱来维系。
被朱梦华一闹,老朱家分崩离析。
-
一表三千里。
何况,朱英华早年离婚时,江寒判给了他爸,亲情淡漠,又能分给朱梦华多少。
江寒骤然上门,关乐乐本能警觉。
“你来干什么,江寒。”
“难得,你还记得我叫什么。”江寒拽过板凳坐下,翘起二郎腿,手肘搭着膝盖。
他右手指缝因长期抽烟变得微焦发黄。
关乐乐看他一眼。
从床边柜取出纸杯,接了半杯温水,递给他,“你是我表哥,我还能忘了?”
以不变应万变。
江寒没接,摆手拒绝,“听说小姨住院了,我妈让我来看看。”
“上个月脑溢血,做了开颅手术,出血量90ml,万幸捡回一条命。”
关乐乐将纸杯放在窗台上,顺势坐在床尾,把流哈喇子的朱梦华挡在身后。
江寒半信半疑,仰头眼风扫过病房各个角落,啧啧发笑。
“这地方住着,得花不少钱吧。”
“这可是我亲妈!”言下之意是钱算什么,命最要紧。
提到钱,关乐乐条件反射紧张。
“表哥你喝水。”她转移话题。
呵呵。
江寒话锋一转,“当初你爸胃癌,为给他治病,你妈可是把家里亲戚都借了一遍,谁家不出个几万的,你妈还赖着不走。”
他搓着发黄的指尖,“你们现在好过了,不能忘了当初的恩情吧。”
关乐乐一愣,“你什么意思?”
“还钱啊,你听不明白吗?”
“你看我妈这样子,我像有钱吗?”
江寒哂笑,“你别哄我,就你这包儿,香奈儿!少说也得——”他比了个“3”。
“你妈icu住着,这么些天,打底20个货,你那么富贵,还跟我哭穷。”
他说的头头是道,关乐乐明白他是有备而来,只能虚与委蛇。
……
“你想要多少?”
“五百万。”
关乐乐眼珠掉地上,“江寒你疯了吧!”
“我不白要,借,你借我五百万。”
“不是!江寒,你凭什么觉得我有那么多钱。”
“你没有,你男人有。”江寒一语中的。
关乐乐笑容收紧。
病房里还有其他家属,话题太敏感,她不想惹人注目,“出来说。”
江寒跟她出去。
-
医院消防楼梯间。
江寒摸出一支黄鹤楼,点燃深吸一口。
“你怎么会找来?”关乐乐思路清晰。
她和朱英华一家多年不来往,江寒不可能顺藤摸瓜。
“我们是一家人,你忘了。”江寒笑里藏刀,“别废话,我又不多要你的。”
他退一步,“这样,五百万,我分一百万给你,可以吧。”
关乐乐气笑无语,“我真没有。”
“有没有你心里清楚。”江寒吐出烟圈,眼底闪过一抹阴鸷。
点到为止。
“……”
关乐乐深呼吸别过视线。
没摸清他底细之前,她不敢轻举妄动。
周围安静下来,声控灯自动熄灭。
江寒抽完一支烟,“走吧。”
“干什么?”
“探视时间到了,你今天来晚了。”江寒用力拽开防火门,推关乐乐走在前面。
……
走廊里,护士推着治疗车挨个通知,让家属抓紧离开。
江寒摇晃车钥匙,“表哥送你回家。”
“不用,我走回去。”
“再近也没有开车快。”江寒要挟,话意很清楚,他知道她住在那儿。
-
关乐乐家楼下。
江寒熄火,手把着方向盘,头探出驾驶窗,望一眼楼上,“大热天的,不请我上去坐坐?”
“不方便。”
“有什么不方便,我们是亲戚。”
关乐乐想了想,“行。”
不到黄河心不死,那就放他上去仔细看清楚,什么环境,她是真没钱。
……
二人上楼。
万方医院周边的老小区,绝大多数租给了陪护的家属,人来人往,各不相识。
老式锁芯,薄薄一片黄铜钥匙。
关乐乐拧开门锁,使劲向上一提再朝外一拽,才推开门。
两室一厅,窗帘乱糟糟敞着,许久没人打扫,茶几上一层浮灰。
江寒随手点燃一支烟,满屋子溜达,参观似的东看西看。
沙发背上散乱搭着两件黑色胸罩,关乐乐奔过去,将它窝在一堆衣服里。
江寒余光瞟过,浮起一丝暧昧的笑。
突然。
他停在一张照片面前,弯下腰凑近,看得仔细又认真。
“你看什么?”
江寒手指杵在玻璃框上,“我前女友。”
关乐乐一愣。
这时。
江寒手机响,他蹙眉直接挂断。
“我过两天再来,你尽快准备。”
“准备什么?”关乐乐心不在焉,眼睛盯着照片。
“钱啊!”江寒出门,“这个,你找他想办法。”
临走前他放下一张名片。
关门。
……
关乐乐狐疑过去,乍看脸色大变。
苏南宁。
!!!
她冲向阳台,拉开纱窗探头向下张望,不一会,江寒从楼道走出来。
倏地。
他仰头朝上看,扬手。
江寒预判了她的预判。
关乐乐吓了一跳,慌忙缩回来。
足足一分钟,她才再次壮胆向外看去。
楼下,早已不见江寒博越的身影。
关乐乐回神。
名片被她攥的稀烂。
……
她手机响。
一条新的陌生短信,【通过一下我好友,表妹。】
是江寒。
关乐乐点开软件,一个新的好友申请。
hans
她犹豫再三,点击通过。
很快,消息振动。
江寒发来一条新消息,是张照片,索菲特酒店门口,她从苏南宁车上下来。
车牌和她的脸,影得清清楚楚。
【表妹,你说这值不值五百万。】
“……”
关乐乐头皮发麻。
她失神跌坐一堆脏衣服上,双眼空洞迷离,茫然扫过电视柜上照片。
那是去年九月趣可林芝广告会,雅鲁藏布大峡谷的合影。
她的高光时刻。
前女友。
关乐乐双手颤抖。
适才江寒随意一指,她没看清是谁。
灵光一闪。
她将照片斜侧。
玻璃相框上一层浮灰,有一个地方是干净的,江寒指腹擦过。
那里。
林眠。
关乐乐喜出望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