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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5 我听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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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温慈睁开眼睛,如大梦一场,梦里回到她休学,遇到裴遥的那个夏天。

    无比真实,连刺痛都那么相似。

    面前,落下一片阴影,输液管带动留置针晃动,手背蛰疼,她才看清身在何处。

    护士换吊瓶,见她醒了,核对姓名牌后,按规定询问,“叫什么?”

    “……温慈。”

    眼前人制服粉白相间,她认出是默乐医院产科特有的颜色,心下顿时放松几分。

    温慈仰面问:“我老公呢?”

    “这是营养液。”护士答非所问。

    “裴遥,我老公裴遥呢?”

    护士看她一眼,没搭腔,兀自拨动滚轮,调整滴液速度。

    “我问你话呢!裴遥怎么没在!”温慈心底冒火,强撑手肘半坐,一手摇晃输液管。

    “……”

    弄好后,护士端着治疗盘径直往出走。

    温慈急得直捶床,“站住!你聋了吗!不知道我是谁吗!”

    护士脚下生风,开门正撞上一个人,下意识道:“对不起。”

    病房门从外头推开。

    突发动静,虽隔着走廊看不到,可道歉她听得清楚。

    想也知道是谁。

    默乐医院怎么回事,一个小护士张狂至极,这往后还得了!

    辞退,通通得辞退!

    ……

    脚步声渐近。

    “你怎么才来……”温慈声线虚弱。

    待看清来人,她脸色微变,轻咳两声。

    “遥总在开会。”护士长标准站姿,双手在身前交叠。

    她着意强调:“我老公什么时候来?”

    护士长抿唇笑道:“怎么我会知道吗?”

    “……”

    温慈别开脸。

    “你的电话。”护士长将手机搁在床边柜,然后转身离开。

    还没走两步,突然折回来。

    “想通怎么回话了?”温慈逮住机会以牙还牙。

    护士长面无表情,掏出一个牛皮纸信封,叠放手机上,“遥总给你的。”

    说完,带上门出去。

    -

    房间安静下来。

    温慈偏头望向床边柜,不自觉地攥紧床单,心跳犹如筛锣擂敲,轰轰作响。

    手腕重千斤,不敢去拿,更不敢拆看。

    她抽出手机打给裴遥。

    嘟——

    嘟——

    响铃漫长,每一声像心头凌迟一刀。

    整整十分钟,始终无人应答。

    切进聊天软件打视频,同样没人接听。

    急鼓似闷雷,整颗心将跳出嗓子眼。

    不知是身体发颤,还是病房温度低,双手不听使唤,抖如筛糠。

    她翻到裴遥助理电话拨过去。

    ……

    此时此刻,所有能联系到裴遥的方式,通通没有回应。

    她宛如被世界屏蔽了。

    -

    冷静良久,温慈目不转睛,警惕地看向床边柜。

    信封。

    挣扎一瞬,她终于伸出手。

    打开。

    掉出一张监控照片,居高临下,清晰拍到她偷拿平板看相册。

    裴遥,竟然看穿了她的心思。

    温慈突然笑出声。

    她快忘了家里到处是摄像头。

    ……

    他常看的宫斗剧,有句台词:“一个男人的怜悯和同情,足以让她站稳脚跟。”

    那晚,他借酒消愁,酣醉不醒。

    她如法炮制,打算一石二鸟。

    吻痕和他埋首的热情证明,他爱她一如既往。

    他不来,是因为愧悔无言面对吗。

    温慈嘴角微颤。

    他到底舍不得失去她。

    倏地,手腕一抖,照片掉在床上。

    背面有一句话:愿赌服输。

    ……

    这话好耳熟。

    温慈眼前一黑。

    记忆翻飞。

    -

    十几年前,f大毕业离校进入倒计时。

    趣可传媒校招,群面脱颖而出,她成功入职梦寐以求的编辑部。

    忙新工作,忙毕业,例假推迟了大半个月,她没留意,直到有天莫名觉得困。

    验孕棒两道杠,她又惊又喜。

    第一时间告诉裴遥,他却表示不想要。

    不想就是不能,她既生气又无奈,高门大户规矩多,她自然也有所耳闻。

    后来,裴遥带她回高山流水。

    “爸,妈,这是我女朋友。”

    “叔叔阿姨好。”温慈笑得腼腆。

    裴家在凤城一向低调,去之前她仔细打听过,医学教授配京剧表演艺术家,这种组合的高知家庭,喜欢什么她紧急恶补。

    妆容穿着,说话语气,甚至连一颦一笑,她都仔细研究了。

    甚至咬牙买了条chanel经典小黑裙。

    ……

    那天,裴遥预备和父母摊牌。

    他和裴教授夫妇在书房,她坐在客厅忐忑不安,本以为会面对一场疾风暴雨,谁知竟是虚惊一场。

    临走前,谢挽秋微笑看她,“你是老大第一个带回家的姑娘。”

    ……

    再后来,毕业收拾行李那天,烈日灼灼,她在学校门口等裴遥。

    谢挽秋从一辆黄牌迈巴赫上下来,“小温,我们谈一谈。”

    她没有把箱子交给司机,而是一面推着,邀请谢挽秋去不远的咖啡馆。

    老艺术家气质绝佳,一身上久楷高定旗袍优雅,走在她身侧,周围投射的惊奇目光,温慈前所未有的满足。

    相对而坐。

    谢挽秋开门见山,“你想好要嫁给裴遥了吗?”

    “是的。”不等话音落地,温慈抢答。

    “他爱的是你,还是他记忆里那个微笑?”谢挽秋双手叠放膝头,笑容平静。

    温慈一惊,“我听不懂。”

    “你懂不懂不用告诉我。”

    “……”

    “如果你认定他就是你想嫁的人,作为母亲,我可以成全你们。”

    终于等到婆婆松口了。

    温慈眼底灼热,嘴角抿成一条线,拼命遏制内心狂喜,指尖微微发烫。

    谢挽秋淡淡一笑,话锋一转。

    “可是,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有一天,他发现……”她没有说下去。

    “……”

    温慈身形一晃,手不自觉握紧咖啡杯。

    她咽下口水,抬起下颌,直视谢挽秋,“阿姨,只要你不说,就不会有万一。”

    “孩子,你凭什么敢这么肯定?”

    “人生就是一场豪赌。”

    毛姆在《刀锋》里写道,人生如果不想随波逐流,就等于是场豪赌。

    温慈只记得前面,却忘了后半句。

    “如果你一定要赌,就得愿赌服输。”谢挽秋起身,放下张一百块离开。

    “只要你不说!”温慈对着她背影重复。

    ……

    两个月后。

    凤城最美的九月,金桂飘香。

    国宴丈八沟,席开一百桌,裴家大宴宾客,高调宣布老大娶亲。

    那年,凤城还发生了另一件事。

    常二中国家级特级教师二胎致死。

    那年,林眠高考。

    她发挥失常,压线补录进凤城外国语大学,新闻传播专业。

    也在那年,趣可杂志社浴火新生,完成转企改制,趣可传媒集团挂牌成立。

    ……

    婚宴上,谢挽秋郑重交给她一盒珠宝,harry  winston永恒之星。

    项链流光溢彩,有9颗主钻,共重70克拉,gia鉴定type  iia型钻石,达到d色和内部无暇。

    钻石,象征爱情恒久,坚不可摧。

    ……

    新婚当夜。

    温慈伏在裴遥胸口,一下下浅啜,撩拨起烈焰滚滚,动情拥吻。

    因为怀孕,裴遥克制而温柔。

    温慈嘤咛一声,摁住他手,“不要,用……”她摸上他嘴角。

    他吻过她,唯独没有突破那道防线。

    今晚,是新婚夜。

    裴遥意会,勾唇点她鼻尖,宠溺道:“好……”

    她宛如一池春水。

    等他沉沉睡去,她拿起手机下楼,拉黑孟棠,换掉手机号码。

    切断所有和过去的联系。

    从今以后。

    她不再是孟棠跟前的马仔,她是凤城裴家的儿媳。

    豪赌一场,换他眼底赤热目光。

    温慈望向窗外,今晚,天空是暗红色。

    -

    等她再次睁开眼,天已经黑了。

    她视线所及,照片和牛皮纸信封,还好好躺在手边,无人来过。

    房间空空荡荡,屋顶柔和的粉白,却让她触目惊心。

    愿赌服输。

    脑中惊雷起,她心里一紧,想起当年被忽略的后半句。

    《刀锋》里说,人生如果不想随波逐流,就等于是场豪赌,失败的人不胜枚举,成功的人寥寥无几。

    不。

    她绝不会输。

    -

    温慈小腹涨疼,身下汩汩不止,她挪进洗手间稍作调整。

    衣柜有外套,没条件化妆,她戴着口罩,低头看一眼留置针,带上门离开。

    ……

    玫瑰园别墅。

    她屏息贴上指纹锁,咔嗒,门开了。

    还好。

    裴遥没有换密码。

    房间黑黢黢的,她摸索开灯,用女主人的眼光逡巡周围。

    一切如常。

    她虚悬的心逐渐放下。

    等等。

    茶几上有一张名片。

    温慈头重脚轻。

    靳铨,默乐法务总监柴乐的师兄,婚姻家庭领域未逢敌手。

    手机,照片,名片……他步步算计。

    “裴遥!你好狠的心!”温慈跌坐沙发,抬眼死盯监控。

    突然。

    她手机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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