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1章
迁洲清水县的知县姓于单名旭,在任期间清政廉明、民安盗息,这于知县早些年丧了妻,又未曾聘个填房夫人或是姬妾,下边单有个亲女,名唤岚枝。因怜她自小便没了母亲教导又无兄弟相伴,每每出入何处便携带于一旁,教其识文断字,此女岚枝甚是聪慧,小小年纪便可写出佳作。于知县见此只叹其女非男儿身,若是男儿平日里又勤于功课,他日高中岂不指日可待。
可惜天有不测风云,人有祸兮旦福
兰枝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三更天了,她轻轻的叹了一口气,过去这么多年了,她还是总梦见幼时爹背着她走在乡间的小路上,她还记得爹说以后他们都常住在这里,还会给她请个教书的先生。没想到,幸好前些年爹的案子被重新翻审,终是还了他清白。
她下床的动静很小声,可窸窣的穿衣身还是吵到了同间屋子的人,女孩起了身子睡眼朦胧地看着她:“兰婶子,你这是去哪?”
“我去如厕。”
“哦,那你可要小心看路,拿着盏灯别摔着了。”女孩交代了一声后又躺下了。兰枝轻声应了一下,转眼便发现女孩子又沉浸在睡梦中了,她走过去轻轻帮她把及地的被子拉了回去,看着眼前娇嫩的容颜,兰枝眼神有些恍惚。她知道她老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便不愿再拿起铜镜看自己。
夜间的风十分的凉快,四周也静悄悄的,偶尔听得一声远远的蛙鸣声,兰枝很喜欢将自己沉浸于这样的夜色中,顶上的月儿越发圆润皎洁,又要到中秋时节。她的思绪又飘到了爹还在的时候,果真应了前人的话“每逢佳节倍思亲”。她是个无家的人,无父无母无夫无子,总归要落得下凄凄惨惨的下场。
前个日子大夫说她这身体是每况日下,急需精心调理。可她单单是人家府里头管灶头的婆子,哪有这等福分。如今她心里头已经有明底了,过段时间就辞了这府里的差事,本就是来帮工的,来去不限制她。
这些年她也攒了点钱,如今也用不上什么,何不如给应儿留着添点嫁妆。兰枝望着夜空,盯着那两颗异常闪耀的星笑了起来。她从来就知道娘长什么样,如今的爹的样子也快从她心里淡化了。“爹,是女儿不孝。”兰枝低声说了一句,擦了挂在眼角上的泪珠。转身消失在茫茫夜色当中。
“婶子,这汤怎么还没弄好?快点啊。”前院的小厮王耳来了厨房好几趟,他拿起灶台边切剩下的的黄瓜边塞进嘴里。
“贵叔,你也快点,还有其他婶子们,大家都快点啊,这前院都急上头了,今日老爷要宴请的可是顶有名的太傅大人。”
“催什么催,有本事你来!”应儿提着一桶水进了后厨房,巧得碰见王耳这厮又来了,不由气打心里来,她将水桶往这一放,溅出来的水系数都落在这小厮的脚上。
“哎,你这丫头”王耳移了个身子,眼看着两人就要打起来,兰枝将应儿推到灶台底下,“好好生火。”转而又笑着对王耳道:“你先去回了主家那边,这菜等会就让人拿过去。”
“还是婶子好,应儿你这丫头给我等着。”应儿朝着那边回了个鬼脸。
兰枝站得太久了,有些力不从心,她撺紧手心倚着旁边的柱子,身旁切菜的婆子留意兰枝脸色不好,急忙朝她问道:“兰姐,你还好吗?”
“婶子,你怎么了?”应儿也连忙站起来扶着兰枝。
“没事,就是有点累了,大家伙继续忙,我休息会就没事了。”兰枝坐到灶台边的木墩子上,“婶子,你没事吗?”兰枝笑了笑,看着有些面色焦急的女娃摇摇手,道:“你忙你的去,婶子没事。”
“那行,我去看看婶子的汤熬好了没。”
兰枝咬紧后牙槽,厨房里嘈杂的声音和人来人往的踪迹让她有些眩晕,她生怕自己一不留神就晕倒在厨房里,那得耽误多少事。
“应儿,你经常跑前院,你和我们说说今日做客的人是什么来头?”
胖婶将最后一个碟子洗好,用手往旁边抹了几下,将洗干净的盘子将灶台边一放,她平日里最嘴巴是闲不住的,这府里大大小小的事没有她不知道的,可如今来了这么一位人物,偏偏她前段时间回了趟老家。
“不太了解,听王耳讲是一位京都来的贵人,好像是位大官。”应儿敲了敲自己的脑袋,好久才想起来。“大妹子,听我家那位说是位太傅来着。”旁边一位妇人连忙凑了过来。
“我滴乖乖哟,那可了不得,是个大人物,那怪我们家老爷要摆这么大的排场。”胖婶惊呼的样子逗乐了在场的人,所有人都笑了起来。
“我今早在前院听了一耳朵,老爷同夫人夸这位太傅不仅文采决然,长相也是一表人才。”方才切菜的婶子便忙着手里的活计,小声同他们讲起来。
“你这婆娘,怪不得今早不见人影,原是去听墙角去了。”胖婶像是拿住了什么把柄,笑吟吟地看着这位切菜的婆子。“别乱说,俺是去前院搭把手的。”那婆子心知胖婶在打趣她,故意做出一副生气的样,哐啷放下菜刀往另一边走去。
“大妹子,别生气呀,我就说说而已。我这嘴,该打,该打!”胖婶连忙求饶,更是惹得众人笑个不停。
“那太傅可有家眷?”
“有的,听说是京都顶好的女子。”
“说是带家眷一起来的。”
“可真羡煞旁人。”
厨房里的人你一嘴,我一嘴,还不忘把手里头的活弄齐整了,兰枝在一旁无声的笑着,也不说话,单是静静的看着他们。
“这太傅叫什么来着?”胖婶有些刨根问底。应儿想了好久才说:“好似叫什么来着方方方知珩,方太傅。”她一脸高兴大声说道。
兰枝是有多久没听过这个名字,竟然一下子呆滞住了,原本这辈子要埋藏在心底的最深处名字,哪成想今日又被人勾了起来,心不由得绞痛起来。她的脸一下子变得惨白惨白的,让人看着都觉得渗得慌。
“婶子,婶子,你怎么了?”“兰枝妹子”兰枝晕倒前瞧见了众人焦急的脸色,她已经把指甲盖戳进肉里,怎么还是没顶得住。
厨房的菜端去得差不多了,胖婶和另外一位婶子将兰枝扶回房里,应儿哭着跑到前院去找管家,其他的婶子是拦也拦不住,今日是何等的重要,若是因此冒犯了贵人,遭罪得还是他们这些下面的人,只好干巴巴的坐着空叹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