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3章 前尘旧恨
王熙凤笑眯眯地看着他们摆好了桌子和碗碟,又高高兴兴地跟众人说明:“周殆说他不得空,便让钱罡小哥儿这几日跟着咱们。
“打此刻起,钱罡暂时就算作是本良娣的人了。
“你们自己熟悉一下彼此,我走了这一圈儿,累得很,先吃饭。”
众人自然跟着王熙凤的态度,也亲亲热热地对待钱罡。
景黎和陈铎一左一右,拉了钱罡的两只手,拽着他去了外头廊下坐着寒暄闲聊,春生和富贵儿跟在后头。
钱罡又看了一眼孟繁霜。
孟繁霜眼神一动,看了王熙凤一眼,也跟着走了过去,含笑招呼:“不是说让我们找周殆,怎么换成了你?”
钱罡嘿嘿地摸着后脑勺乐,道:“这不是我师父忙得脚打后脑勺,偏不是皇上的差事就是皇后的差事,他实在是分身乏术,这才让我过来给良娣赔罪,顺便跑腿儿。
“上回看见姑姑就知道姑姑过得好,不像早先在宫里时瘦得一把骨头。
“我师父昨儿晚上还跟我感慨呢,他说,民谚常说:树挪死,人挪活。可这话在宫里,只在一个人身上应验了,那就是孟姑姑您!”
孟姑姑笑着一个巴掌拍过去:“猴儿崽子,可有你们师徒嚼舌头的了!好好的编排起我来!”
说说笑笑地走了。
安儿和春暖留下伺候午膳。
碗碟摆放完毕,春暖安静地退后三步,站在了一个能看到门口,也能看到饭桌,但别人说话不一定能听清的位置。
安儿满意地看了她一眼,弯下腰去,低声跟王熙凤说了上午众人聊的故事儿。
王熙凤听得津津有味,但是听到陈铎拿在手里重点看过的两份江南籍履历,眉梢一挑,问:“两个人叫什么?”
“蔡香椿和余鲛。”
王熙凤回头看春暖。
春暖眨了眨眼。
王熙凤正在捏着吃一条炸虾,这下也没了心情,丢在碟子里,皱起了眉:“这个姓陈的,仗着自己是刑狱出身,不去查别人,倒查开我的人了!”
安儿瞪圆了眼睛!
什么什么?
谁的人?!
王熙凤翻了她一个白眼。
安儿瞬间明白了过来,惊喜交加,脸上顿时换了娇憨笑意:“良娣,今儿午膳很和您的口味,多吃几口。”
王熙凤不耐烦地摆手:“一边去!我吃饭又用不着你布菜——还不赶紧叫着他们一起吃了饭,下晌还有差事呢!”
安儿欢欢喜喜地去了。
春暖依旧安静地站在王熙凤身后。
王熙凤回头看她:“你不吃?”
“奴婢吃得快,不妨事。”春暖笑得依旧天真无辜。
王熙凤便不理她,低头吃饭。
饭毕,春暖服侍着她洗手漱口,然后才扬声叫了安儿,自己且换了出去,站在那里三口五口咽了个馒头、喝了碗汤,就算是吃好了。
钱罡瞧见,不由怜惜,小声问孟姑姑:“这丫头犯了错儿么?怎么罚得连口菜都不给吃?”
“那是新来的。”孟姑姑低声解释,“一起好几个,良娣说了,等进了大明宫,用着顺手的留下,其他的就拨去服侍旁人。
“并不是她一个,你看春生谨慎勤快有眼色么?还有富贵儿,马屁拍得山响。
“都是一样的。”
钱罡了然,笑着叹气:“跟我们当年一样一样的。”
“可是说呢,我记得你们当初也有六七个,周殆就留了你一个不成?”孟姑姑低声问。
钱罡摇头:“还有一个,叫冯魁。比我年长两岁,所以他成了师兄。
“两年前过年,皇上往异姓王府赏赐年菜,他去送的。
“不知怎的入了北静王的眼,如今留在王府做大管事,比王府长史还风光呢。
“我师父前儿又抱怨人手不够,琢磨着今年再进新内侍的时候,再要两个来调教呢!”
孟繁霜心中一动,却不接着问,只是玩笑道:“哟,那你也要当师兄了!”
“谁知道呢!”钱罡的目光往正殿里头溜了一趟,收回来,垂眸下去,“一朝天子一朝臣。
“等我们戴爷爷跟着万岁爷去了别宫休养,我师父他们师兄弟四个,还不定怎么着呢!”
孟姑姑莞尔,伸手又拍了他的后脑勺一把,笑骂:“这么点儿的孩子就这么多心眼儿,小心长不高!
“太子妃和王良娣都是宽厚的人,但凡是实心任事的,从不计较出身。
“你放一百个心,旁人再怎么着就算了,你还有我呢!”
钱罡满面感激。
吆喝着催众人赶紧吃完饭好继续干活儿的陈铎支楞着耳朵听完了二人的对话,不动声色。
虽然说众人拾柴火焰高,但因为陈铎坚持要自己把所有履历都过一遍,所以直到大明宫门下钥前一刻,一箱履历花名册才被还回了内侍省。
陈铎带着钱罡,笑容可掬地跟周殆道谢:“劳烦周常侍了。”
内侍省原有四位内侍为总管,六位内常侍为副手。
周殆领的就是内常侍之职。
周殆看着陈铎,想起来当年他被郑烦坑了之后,死死瞪着郑烦直至眼角都瞪出血来的情形,便忍不住打个寒战。
“陈司狱蛰伏多年,如今竟是风生水起的兆头,眼看着便要飞黄腾达了嘛!”周殆强撑着场面打官腔。
陈铎笑得意味深长:“在下原是个无钱无势、无嘴无脸的废物,只是到了太子手里,才被点石成金。如今这点子微末本领,可不就都得尽情卖给太子才算么!”
周殆僵硬地笑一笑,拱手辞别:“辛苦了!明儿见罢!”
“您客气!”陈铎笑得越发灿烂,双手高高拱起,“明儿一早,含冰殿,小人等着见郑总管和周常侍!”
袖子一拂,大步离开。
周殆深吸一口气,闭了闭眼,转身抓住钱罡的胸前衣襟,面露凶狠:“他们下晌都说了什么做了什么?!说!”
钱罡战战兢兢:“就是翻履历,说闲话,也没别的……”
周殆脸上铁青,咬牙切齿:“不可能!”
“啊,说到了内侍省拨给四大殿的内侍宫人,怎么每一殿的都关系匪浅,若是连成一气、打伙儿欺负主子,主子都派不出去一个告状的人……”
钱罡脑子一闪,忙道。
周殆又是一僵:“他们怎么知道各殿的奴才彼此都有关系?谁告诉他们的?”
“啊?真有联系啊?!”钱罡茫然。
周殆轻轻地咬紧了牙,放了手,冷冷地让他滚蛋:“明儿开宫门就去候着!”
钱罡低头答应,转身离开。
眼皮轻颤,眸光闪过,既惧且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