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 又惊又悲湿漉漉
冰雪已融化，人都道京师这冬日该不会再下雪了。
晓琴在南棠居门口喊道“青时姐，今日天气好，出来走动走动罢，别总闷在屋里。”
青时刚走出来，晓琴将准备好的披风披上，道“我瞧能病这么久，都是整日待这居内，病情闷的越来越重。”
“贺今舟呢？”青时轻轻咳嗽了声。
“王大人来过，侯爷跟出去了。今日是五王带苏大人出征雍州之日，明珠苑那位去了城门送行。”
青时点点头，晓琴看着她神情，想出声宽慰，道“瞧青时姐病这段日子，皆是侯爷在照料，我们连近身都不行，从前竟不知他也会照顾人。如今侯爷眼疾一愈，往后定能好好疼青时姐。”
她自那日回偏阁，隔天就发了烧，染上风寒。贺今舟哪还管她不愿意，强把人抱回了南棠居里，那神医也被留下照看她。
青时涩然的笑笑，伸手在照下来的阳光下，喃喃道“是么？我倒有些怀念他眼疾未愈的日子。”
她跟他整日待在阁内，闲时，她为他念诗歌辞赋，若念到风月之词，他便总想法子贴靠过来，她知他想歪，便不愿念。他就贴面细细吻她，哄她再多念一句，若她再念了，他已是春兴如炽，叫青时来消火，她气的一把拿起诗卷扔向他，谁知竹卷将他额角砸破出血。她见此转又心疼不已，心怪自己。人都有眼疾已是可怜，她还这样不知轻重。
这人也惯会装腔作势，要她赔罪，她只好又将自己赔进去。
还有他为她簪发扎辫，她再给他刮胡。他伺候她洗沐擦身，就算看不见，熟悉的曲线也总要抚来摸去。她给他量衣服的尺寸，为他熏香
而这些事都随着他眼疾痊愈后跟着消失，他眼疾时堆积了不少事没有处理，现如今整日早出晚归，她甚至觉得他为了那个位置走火入魔了。
待回来后见神医送来的药放在桌上没喝，还要迫着她喝药。
她不喝，他便唇舌相渡，这霸道的角色！
“青娘，你就挨过这几日。吾要的，没有得不到的。你放心，待吾除却这些障碍，你是吾心爱之人，得到的亦不会少。”
她很想告诉他，她不需要这些。她不需要看着横尸荒野，血流成河。
廊下的女郎叹了口气，对晓琴道“走罢！”
晓琴愕然，“去哪？”
青时的瞳眸在阳光下被照成浅棕色，她回道“走动走动。”
走进青桦巷华家，青时第一句话便是“还以为你会搬家。”
“为何？”
华子夜刚褪下官服，随意地穿着里衣，此刻正在树下打理着花丛。
“毕竟你现在位置也不一样。银钱俸禄也多了嘛。”
青时想叫这氛围轻松些，谁知华子夜嗤一声，道“只是银钱多了，自由却少了，整日被盯着。你信不信，你来这儿，已有人去抱信了。”
“我自然信的。”她比谁都了解贺今舟的秉性。他将华子夜扶做大理寺卿的用意，是为报这人救恩？哼，只是为让这人在自己眼皮底下，既能摆弄，又能借机将人查个里里外外。
不过华子夜一直没事，那代表他现在还清白。
“梵净寺那日，为何那些黑衣人都避开你？”
华子夜将手套戴上，拿锄头在地上翻了两下，回道“我怎么知道？许是见我英俊耀眼，一时没法下手，或是因着他们本来箭术就不精，再或者”
青时凝神看着他，这人不想说实话实就开始信口胡说。
她声音冷冷，“你若不想说也没关系。我来只是奉劝你，你若觉自己命大不怕死，妄想能侥幸逃过他的眼睛，就继续拔老虎须。我绝不会乱发善心救人生死。”
华子夜笑了笑，道“你这人真是。”
见青时说完这话转身就走，都没待上一会儿呢。
他喊住人，道“赵姨的墓地设在梨花镇后山，就是那烧毁的客栈后面，你若有闲，可去”
华子夜的声音止住，只见女郎转过身来，神情惊恐。“你说什么？”
“谁做的？”青时没想到自己第一反应想到的就是那位，难道赵梦卿给她令牌的事被发现了
华子夜见她这反应，咋舌了半晌，才道“你不知道么？半月前的事。不是谁做的她吃多了五石散，意志不清，明知那五石散的后果是癫狂，严重甚至致死，却又怎么都放不下，不吃时身痛心痛。她这么要强，不欲叫自己出丑，饮鸩而亡”
他的声音暗含失落，却不知青时已是又惊又悲。
原来那日赵梦卿是做足了准备赴死，临死前还欲要帮她一把。
青时不想在华子夜面前掉眼泪，背过身道“原是如此”
华子夜有些担心她，朝她走了几步，劝解道“你不必难过。赵姨她从前也吃了不少苦如今也算解脱。谢琰已请了法师超度，那法师说她的亡魂已归往南国遗地，下辈子的命格很顺。她会出生平民百姓家里，是个幺女，备受宠爱，跟两小无猜的丈夫结亲安然度过一生。”
青时的泪水毫无征兆的落了下来，久久点点头。
“嗯”
华子夜似有些难以开口，道“青时，那枚金戒还在你那么？”
青时回道“嗯，怎么了？”
华子夜掐了掐自己掌心，道“你若得空，就给我送回来罢。”
青时有些诧异，应下他后，骂道“本就不是我的东西，早给你你又推脱不要。如今又抽了哪门子风。”
华子夜本紧张的心绪被她这句话一骂，转笑道“这可是我母亲的传家宝贝！是要给我未来媳妇儿的，你既嫁不了我，我当然得留着给旁人！”
他心知这并非他要戒指的原因，只是那戒指的图案
此话一出，周遭安静一瞬。
女郎骂他“你想得倒挺美。我就看有谁没长眼睛看上你”
“喂，我怎么了？”
华子夜忿忿不平欲要争辩个上下，女郎已是走出门。
晓琴见青时眼睛湿漉漉的，就知是又有事发生。
青时去甘府看过甘艾云，蓝梧道是人已歇下，艾云见五王等人去支援甘树宜，心下稍安，最近歇息的好。
青时嘱咐过后便出府，心下不安，开口叫马夫拉车去玄武门。
“娘子真要去呀？国师也来给送将士们出征，那里可人堵人哩。”
青时应道要去，在马车堵住时，她自下了车，挤入人群之中。
乌压压的一片人头，只见玄武门下，谢琰翻身上马，跟在旁的苏云长跟苏家一概家眷道别，苏丹珠也在其中，哭的稀里哗啦。
身后跟着的军兵通通装备整齐，号角吹响，玄武门大开，“踏踏踏”的脚步声，将士出征了。
青时心中讽刺，耳边一道声音传来，转头一看，是廖或的脸。
“娘子，国师请您上去坐坐。”
青时一抬眼，就见身茶楼凭栏高处，有个着宝蓝色曲水纹织金缎束袍的男子正俯身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