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走钢绳
正是六月,这几日便是侯爷出发降匪的日子。
百姓口口相传幽州匪乱要终结,毕竟那位的脾性能力京师无人不知。
清晨,太阳还朦在云里,一盆水“啪”的一声倒在石砖上,有个身影不管鞋湿从那水渍匆匆踩过。
廖或在谢府的主阁外轻声道“主子,人走了。”
阁内人应声,“派人跟着。”
他应下助她,就替她铲除些路上的障碍。
她这一月里的计划他看的清楚,也摸清楚这女郎的性格,行事利落简单,冷面热心。
再看自己手中的画卷,上面的人像,本空白的面目添了眉眼。
那边云池本就亮了一夜的灯火,京樵担心殃及自己,但不敢不报,往南棠居去
青时穿过梨花镇旁的密林,为避显眼,她未骑马,只等着离京师远的地方再买一匹。
地势高的地方可以看到整个梨花镇,青时想到了晓琴,还未同她告别所幸没掺和晓琴为自己做事。
她是中堂的人,贺今舟要杀她就似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想到贺今舟,青时立即握紧了手,摇了摇头。
上月的骑马观星,他明晃晃同她表明心意。
她简直如遭雷震。也知自己如今这样对于他来说意味着什么。
走钢绳,有个闪失是正常的,但只要没掉下去,她就会继续抓着走。
寮县寮县离了京师,有多少个寮县等着她跟阿兄。
不用总见着刀光血影,不用担心处罚板刑,不用看人脸色伪装温柔小意。
只有她跟阿兄在一处,以二人都想要的身份。
不知走了多久,青时的鞋已磨破,穿过密林前面不远处就是春兮路口。
这是一条民道,有京师通往各方的路口,中有客栈和马肆。
青时为避引起注意,躲在靠近山丘的小亭子里,眼神仔细扫视着那路口的动静。
没有熟悉的身影。
青时安慰自己阿兄是晚到,僵直着身子站在一侧。
直至女郎身边的光晕逐渐变暗,那抹日思夜盼的身影还是不在。
夜幕袭来,天上没有星子,夏日的风吹起人来还是黏热的。
青时身侧的手微颤着,她从亭上下去,朝路口走。
也许阿兄在另一侧的隐蔽地界等她呢。
可她走来走去,都没看到一个人。
身边有个商队从她身边经过,马夫嘴里念叨着“瞧见没,侯爷降匪队伍那阵仗!”
“是嘞,怎得挑今日出发,还不走官道走民道!寂空卜者可是说后几日才是吉日哩。”
青时心神恍惚,没注意听身边动静。
她咬着牙往周边的客栈走,阿兄没见着她,或许在这儿等着,或是她适才慌神将人错过?
又或许,阿兄是记错了日子?或是他碰到什么事?
青时心如跌冷窖,只管往前头走去,扯住小二,模糊不清地问道“小哥,可见着过白玉公子?嗯可有公子来这儿问过话?”
“没有。”小二奇怪地看她一眼。
青时垂眸,这下不知怎么办,阿兄没来,她一个人走又有何意义?
身后传来脚步声,身前的小二努了努嘴儿,“喏,这位是姑娘要找的人罢。”
是,他应下她的,从不会不食言。
青时心里注入暖流,嘴角不自觉浮起笑来。
“我就知道阿兄”
她转过头,一颗心直往下坠,剩下的话堵在喉咙出不了。
眼前人非她等的人。
“很失望罢。”身后的人看着青时这幅样子,满目寒冰,高高在上,声音凛然。
“侯爷”
青时抓紧自己的手袖往后退,就见他后面的京樵带着人围过来,小二见状也赶紧进客栈躲着。
怎么会这样呢他早就发现,竟真将这京师握于掌中么?
而他拿稳了自己如何都脱不了他的手掌心。
阿兄呢?难道是被他抓了去
他上次让梦离死在自己面前,现在难道是阿兄,怎么会有这样一个人?
青时细思极恐,脊背发凉,手直打颤。
“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侯爷放过我和阿兄罢!”她声音尖锐,头脑开始不清醒起来,妄图叫贺今舟动个恻隐之心。
“呵,吾放过?”
贺今舟嘴角噙起一抹笑。一股气确实直蹭到累胸口。
放过什么时候成他放过她她倒是忘了对自己说过的话,那些许诺和浓情,难道都是招数么?
贺今舟自上睨着她,见她脚下那双鞋走的磨出血迹来。不禁觉得可笑,她盘算了这么久,将那路线来来回回的探,谁知还没开始就已经结束。
“你说说,吾放过你,你拿甚么来回报吾?”
青时嘴角翁动,想到阿兄或许被贺今舟抓住他向来是个杀伐果断的疯子!心里已然是慌不择路。
她三两下跪着朝前挪去,一只手握住贺今舟的手袖,两眼蓄满了泪,哽咽着道“侯爷侯爷青时伺候您这样久,中堂事也做的出色,侯爷只求您这一回,若你放了我们,我我来世结草衔环,做牛做马,报您的大恩我”
话还没说完,就听那人冷笑道“你闯入了狼窝,还指望完整的出去吗?”
手上的动作停住,女郎僵住身子,眸中光亮陨灭。
是了,她竟傻到这地步,竟傻到这地步
贺今舟就是一头会饮血喝肉的狼!她竟妄想从狼口夺食。
“吾给过你机会的。”
凤眸风云翻涌,他将手袖抽回,心底生寒,连声音啐了冰,“真是个狠辣的贱人。”
那星夜里他在马背上跟她第一次说出那些话,就是想换她的真心,赌她该不会走。
谁料她这样狠的心肠,他已将自己血淋淋地剥开给她看了!
贺今舟抬起眼,未再看跪着的人,转过身上了马车。
京樵则站立在青时身侧,“孟掌不,娘子,走罢。”
青时看着那不远处绣着“贺”字的马车,回忆起跟他在那歪缠的全部。
而她又要回到那样小心翼翼无法抗拒的时候,又要被他养坐笼中雀,掌中物,又要看着像简瑶,晓琴这样的人物死在自己身边。
阿兄呢阿兄是没来还是被他抓了。
若他来了,没在这见着她怎么办?他们还怎么去和寮县一样美好的地方。
她想着想着竟有些癫狂了起来,哭喊道“我不走!我不走!”
京樵无奈,朝马车走去,请示道“主子”
马车内的人忍耐显然已尽极致,声音阴森森的。
“还要吾教么?”
京樵领会,使唤人上前抓住青时。
青时挣扎的愈狠,竟放口咬在侍卫手腕上。
“我不走侯爷侯爷你放了我罢!”
京樵手足无措,见那边马车还在等着,再不远处去幽州的队伍又在赶来,只好一掌劈过青时的肩头,女郎即刻晕乎的倒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