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命仗杀
东面的厢房内,贺今舟坐于主位,他已换下淋湿的袍衫,另着描金形纹锦面绵袍。
面庞好似也刚揩过,一如既往的清爽硬朗,只那双凤眸正饱含戾气定定顶着在堂下跪着的女人,如芒在刺。
“你且说去了哪?都做了什么?”简瑶急急发问。
“梨花镇。”
她任由乌发的水珠滴滴落在木板上,垂着眸子颓然在地上。
“见了谁?”
青时抬眼跟他对视,他现在的眼神能灼烧死一只鸟儿,还不是时候
简瑶见青时不说话,忙道“说啊,做甚么去了!”
她微顿下身子在青时耳边咬牙低声道“活命要紧,你真当自己回回这样命大?”
贺今舟已站起身,抚了抚眉心,似有些疲倦懒懒道“中堂对不听话的幽影规矩是什么?”
简瑶颤声回道“自是仗刑的。”
贺今舟似乎不满意这个回答,道“仗刑?多受几次只怕对这样她来说无痛无痒。况且吾记得屡教不改,罔顾尊上,该是仗杀罢?”
简瑶将手搅在一起,将头低下,“主子”
“你若再替她求情就为她受下,只是怕要在阎罗殿回你故里。”
贺今舟冷冷扫简瑶一眼。
简瑶再不敢作声,手下人即刻去使唤上刑的侍卫。
听到那句仗杀,青时咬牙瘫坐在地,只见地板上一对乌丝鞋履已走上跟前。
再抬眼,他正居高临下的看着自己。
没有床事间少有的柔情,他好似又恢复了从前那样高不可攀的模样,面庞深邃,凤眸生的极美。
乌发一丝不苟的用玉冠束在一起,若仔细看,能从他浓眉大眼里看出些异族人的血脉。
矜贵,冷漠,冷血都能从他身上找出对应点。
再看自己,湿透了的藕粉布衫,凌乱的发丝。
卑贱,可怜,狡猾或许他会觉得她还带着贱奴的习性吧?
“侯爷”京樵已将人侍卫领上前。
贺今舟跟青时对视半响,还能在她眸子里感觉到那股不屈不挠的淡漠。
就好似她很清楚。很清楚他不会对她如何,真当他离不了她一个暖床的么?
“行刑。”贺今舟说完做要走的架势。
青时要站起身上堂内的长凳上去,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
简瑶见她如此不争气,急的火气直上头。
“啪”的一巴掌扇过青时脸颊,将她打偏在地,眼睛直直瞪着,厉声道“还不快说!可是瞧见那些黑衣人?你追过去了!”
贺今舟顿住步子,可未听见任何回音。
他嗤笑,转踏出厢房的门。
里面传来木落肉身的啪声,再就是闷闷的哼声,似猫儿在叫。
他忽觉一股烦躁意味涌入气胸,一旁的京樵心里也砰砰直跳,万万没想到事态要发展至此。
撞侯爷枪口上,孟掌令还半分不求情,可不就是求死吗!
任谁都能看出来,侯爷在等她求饶,连简师傅也替她找台阶,偏生她一句话不说。
雨声下伴着晓琴的喊声,“主子饶命!”
匆匆间,一把伞先映入雨帘,伞下是晓琴和梦离。
两人跪倒在贺今舟脚下,晓琴哭着道“青时姐并未判主都怪我,家母重病咳血,而我正值案事,只能托青时姐帮我送去梨花镇!”
她眼不断往厅内觑,看见木凳上的人正被打着,心底的愈发的不忍,“主子圣明慧眼,断事明鉴,万不会错怪了青时姐。”
一旁的梦离也在颤声求情,“主子明鉴,错过赴宴事小,判主事大!青时姐冤枉啊”
侍卫还在重重地行刑,一板一板下去。
仗杀与仗刑最大的不同就是由轻极重,先打的肉有知觉,后臀敏感,力道渐加,直打的骨肉分离,痛不欲生。
青时听到外面是晓琴的哭声,手不自觉地抓紧木凳上的边缘。
他会进来吗?
他还是进来了。
身子传来的一阵阵痛感叫她头脑发晕,鞋履再度出现在眼下。
他在深深地看着她,脸上没有一丝裂纹。
板仗“砰”的再度落下时,青时在贺今舟眼底看到有一瞬的动容闪动。
她死死住捕捉到了这个神色,就像鹰叼住了肉,蛇攀上了藤。
青时忽觉他没那么恐怖了。
他总是恫疑虚喝,借外力来将压制她。
但其实或许,她能做主导的那一个。
他没有任何软肋,但她有一个渺小的不能再渺小的机会。
简瑶见晓琴二人进来求情,也跟着在一旁说求,“主子,青时来侯府五年,甚么人我再清楚不过!绝不会做背叛侯府的事。”
贺今舟错开跟青时的对视,摆手叫侍卫停。
冷声道“都叫吾明鉴,吾就叫你们瞧瞧她如何谎话连篇。你们徇私求情,等着落得跟她一般下场!”
晓琴看到青时身上湿透,还有血水从后腰处的粉衫上滴落在地。
她只觉眼泪水再止不住,上前将青时自凳上搂抱下来。
“青时姐,你说,你是不是去梨花镇替我送银钱去了。”
青时惨白着一张脸点点头。
晓琴忙朝贺今舟哽咽道“主子,青时姐心善,听说我家母重病,即刻借了我五百银钱。知我无空送去,而病症不等人,她便抽空去,这才错过了陪侯爷赴宴绝不是徇私求情,京樵大哥可去我梨花镇的家住地瞧瞧,都是真的!”
“这晓琴姑娘的家住地确实是梨花镇”京樵吞吞应道。
贺今舟看着躺靠在晓琴怀里的青时,她脸色发白,依偎在人身上,我见犹怜。
“简瑶,你说,她从珠桥走时是什么时辰?”
简瑶眸光闪烁,到底不敢说慌,“午后未时。”
贺今舟笑了,道“梨花镇离珠桥路程最多一时辰。她来回送钱,最多也才三个时辰,怎么会夜里戌时才回来,去见了什么人?做什么事?京樵前些日子才在那发现李木的人手。”
晓琴脸色微微凝住,“我亲族好客,或许是”
“放肆!你当整个侯府由着你们姐妹几个摆布?”
贺今舟声量拔高,带着浓浓的压迫感。
晓琴吓的一个颤栗,忙噤声。
一旁跪地的梦离将牙关咬紧,脖子一梗就要继续求情,忽觉手被握住。
她心头一惊,抬眼跟青时对望,袍衫下遮盖住二人之间的心绪传递。
“负义忘恩,吃里扒外。你可知错?”
贺今舟目光晦涩起来,他本该走出去的,却无端问出了这句。
“青时没错。”躺靠在晓琴怀里的人梗着脖子,置气般地回他。
惊的正个厅内人人眼神瞪大,难以置信地看着青时,甚至有个侍卫摸了摸自己耳朵。
“青时姐”晓琴满怀疑惑地细语喃喃道。
一旁站着的简瑶只觉要背过气去,后似乎想到什么,仔细盯着青时。
而贺今舟脸色铁青,气的咬牙切齿。
“呵,好,很好。竟不知中堂能养出烈女出来,且看你的嘴硬还是命硬!”
他大手一挥示意侍卫拉人继续行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