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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第十四章【感谢10000收藏加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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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桑戟直接气笑出声。

    只是,还不等他对这场拙劣的碰瓷做出反应,一声惊雷般的暴喝,猛地在班级门口响起。

    只见一个年轻修士手持戒尺,立在门口,冷声训斥道:“学堂重地,岂容尔等吵嚷,真是没有规矩。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抬头望见这位修士的面孔,桑戟连眼皮都耷拉了下来。

    暗自做了个“董古板”的口型,桑戟硬着头皮拱手道,“回先生的话,学生们正在做游戏。”

    “游戏?”年轻修士冷哼一声,“形容不端、姿态不正,既已修炼入道,岂可一心贪玩,罔顾学业?你们还不快快……”

    后半句话,在他看见地上躺着的言落月时,生生被修士给憋了回去。

    年轻修士惊愕地上前两步,他瞠目结舌,连说话都打了结巴:“这、这、这妖族小姑娘,究竟是哪里来的?”

    连忙蹲下去探言落月鼻息,修士大惊失色。

    “居然已经气若游丝了!”

    年轻修士如同弹簧一般暴跳而起:“怎么回事,是谁如此心狠手辣,竟将无辜女童殴打到几欲垂死的地步?”

    嗖嗖嗖几下,贞字班里,包括桑戟的几名跟班在内,都把目光第一时间投向桑戟。

    桑戟唇角无语至极地抽搐两下。

    “等一下,董先生,您还是先查清事实再说吧。我只是用腿轻轻带了她一下,这小姑娘可是个龟族,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这么脆皮。

    妖族虽然会化作人形,但肉/体强度却和普通人族有着天壤之别。

    举个例子,在动物界里,大熊猫妈妈从树上摔下去,正好砸在小大熊猫身上、猕猴妈妈和自己孩子抢食不说,还把小猴当成屁垫坐着……这类的事,一向屡见不鲜。

    但同样的情况,你放在人族身上试试?

    要是没有修为护体,被这么对待的人族小孩,保准当场归西。

    大熊猫、猕猴这种哺乳类动物尚且如此顽强,而乌龟是何等身强体壮、寿命悠长的种族。

    桑戟活了十四年,像言落月这种只碰她一下,就瘫倒在地,仿佛要原地毙命的乌龟,他还真不信这个邪。

    要是被先生罚个“拉帮结党”、“顽劣不堪”之类的罪名,桑戟认罪受罚,没有话说。

    但若是突然被扣了个“当堂殴打弱质女童,直至对方奄奄一息”的大帽子,那桑戟怎么想怎么觉得自己冤枉。

    “什么,这小姑娘是龟族?”

    在桑戟的辩解之言里,年轻修士全篇只注意到一个重点。

    年轻修士更加震惊:“连龟族都能被你打成这样,你究竟对她下了多重的手?!”

    桑戟:“……”

    啊?你是怎么用完全正确的思维方式,得出截然相反的离谱答案的?

    这锅他不背啊!

    直到现在,桑戟终于深刻理解了小姑娘先前对他比出的那个口型。

    ——她说,你摊上事了。

    确实。

    桑戟如今深深地感觉,自己的这份冤枉和憋屈,真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啊。

    此刻,桑戟满脸都写着不服气,还欲再辩,言干却没有那个争论的心情。

    他一把将桑戟甩到一边,自己上前两步,小心翼翼地扶起言落月,用自己的膝盖在她脑后垫着。

    桑戟看着好笑:“不是,言兄,感情你们这碰瓷还是组团来的?”

    言干狠狠瞪他一眼。

    “我妹妹自出生起就体弱多病,阖族上下人尽皆知。今天她要是被你打出个三长两短,我就是拼了这条命不要……”

    “诶,”注意到言干认真的神色,桑戟渐渐笑不出来了。

    他咽了一口唾沫,喃喃道:“你说真的?”

    言干暴怒:“谁会拿这么大的事开玩笑啊?”

    桑戟嘶地抽了口气,咬住舌尖。

    世上居然真有这么脆弱的龟族,他今日算是小刀喇屁股——开了眼了。

    本来嘛,龟族幼崽健不健康,也不关他的事。但他刚刚、呃、他刚刚……

    他刚刚,是不是把这个特别柔弱的小龟仔给扒拉飞了?

    桑戟:“!!!”

    那什么,他要是现在跪下来求这小姑娘千万别死,还来得及吗?!

    一时间,言落月紧闭双眼,保持着柔弱无力的残血状态;两个学生吵吵嚷嚷,言语里快要怼出火星子来;全班学生都凑上来围观,许多股窃窃私语汇合在一起……

    这鸡飞狗跳的场面,吵得年轻修士一个头有两个大。

    年轻修士绝望地想道:他奉门派之命下山教书的时候,哪里能够料到,任务最大的难点不是“授课”,而是“带孩子”啊。

    就在年轻修士心乱如麻之际,一道溪流般清冽的声线蓦然传来。

    那声音不高不低,偏偏带着一股浸润心脾的水泽之气。就像是山间自由的云缕,即使相距千丈之远,落在感知之中,却仍然清晰。

    “董师弟,你们这是怎么了?”

    年轻修士双肩骤然一松,被吵得嗡嗡作响的脑壳也清凉了一瞬。他如释重负地起身行礼:“江师兄。太好了,您终于来了。”

    言落月小心地把眼皮掀起一丝,借着鸦黑卷睫的遮掩,悄悄看了来者一眼。

    受角度所限,她只看到一角飘扬的月白色衣裾,看起来好像有点眼熟。

    月白色的衣摆料子不薄不厚,上面不带一丝绮绣,简朴之至,而衣服的主人,正快步朝她走来。

    来人将微凉的手指搭在言落月腕脉上。仔细斟酌了一会儿言落月的脉象后,江先生轻轻松了口气。

    “无事,你把这丸丹药喂她服下即可。”

    言干慌忙接过那粒丹药:“谢谢先生。”

    一粒疗伤丹药,瞬间回满了言落月所有血条。

    和背包里的药物不同,本世界出产的丹药并不会出现溢血效果。

    这个发现,当真让言落月长长地松了口气。

    在处理完她这个小意外后,等待处理的罪魁,就只剩下挑衅生事的桑戟,还有携妹入学的言干。

    言落月往外蹭了两步,捡起木簪。在把小明的蓄水池重新插回发间时,她隐隐感觉,好像有人正在盯着她看。

    警醒地转过头来,却是那位江先生看着木簪,面上闪过一丝隐约的疑惑。

    言落月飞快眨眼。

    咳,这位江先生,应该不会发现什么吧?

    联想起早晨偷渡入学时,似乎正是被这位江先生撞见,刚刚的碰瓷现场,她又白得了对方一粒丹药。

    言落月揉揉鼻尖,干脆重新变成一只小乌龟,慢吞吞地爬进言干的袖子里,再把脑袋往龟壳里一缩。

    …………

    “喂,你听好,”在被带往教诫室的路上,桑戟用胳膊肘轻撞了言干一下,“等会儿先生要是问起,你只管把责任往我身上推。”

    “!!!”

    这话过于出人意料,言干忍不住惊愕地看了桑戟一眼。

    桑戟哼笑一声,两片嘴皮不动,只从唇缝里用气音说道:

    “你刚到学堂,有所不知,董先生就是个古板。学生但凡犯进他手里,受得都是最严厉的那档惩罚。”

    “没想到你妹妹那么不经扒拉,这算是我欠你的,得还你一次。”

    “一会儿他们问起来,不管是你违规带幼崽上学,还是差点跟我动手的事,都只说是我威胁你的好了。”

    言干冷冷地撇过脸去,语气却不复最初的僵硬。

    “一龟做事一龟当,就算受罚,我也犯不着说谎。”

    “嘿,你这……”桑戟扬起一条眉毛,“你这家伙,还真有点骨气。”

    几句话间,他们已被那脾气古板暴躁的年轻修士带到教诫室。

    董姓修士转过身来,厉声呵责道:“犯了错误还不思己过,在背后窃窃私语,你们两个,怎能如此执迷不悟、不知悔改?”

    “董师弟。”身着月白色剑袍的江先生按住师弟,微微做了一个下压的动作,“你先去忙吧,这两个孩子便交由给我。”

    “……是,师兄。”

    不情不愿地往外趟出几步,董姓修士又忍不住补充道:

    “师兄,你有所不知,贞字班桑戟惹是生非,屡教不改,光我就已经抓了他十几次。还有学生言干,他昨日才入学堂,今天竟然就敢惹下这么大的乱子,简直……”

    “董师弟。”江汀白不轻不重地唤了一声,“我说了,他们交由给我。”

    “……是,师兄。”

    待到教诫室的大门掩上,面对脸色惴惴不安的两个学生,江先生和颜悦色地看了他们一眼,比了比对面的圈椅。

    “请坐——还有你妹妹,让她坐在这儿吧。”

    言落月刚被言干从袖子里放出来,眼前就摆上了一张小巧玲珑,和她如今身高十分符合的藤编靠椅。

    编织椅子的藤蔓上,还沾着几点新鲜的水汽。言落月顺着长藤望去,发现藤蔓的另一端,尚且凝结在江汀白指尖。

    原来这张小椅子,是江汀白用术法为她现织的。

    捻断手中藤结,江汀白在言落月膝上洒落一把糖果。

    在做这些事时,他的语气仍然如云如水,越发显得气质温和:

    “关于刚才那事的来龙去脉,你们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桑戟和言干对视一眼。

    片刻以后,言干垂下目光,从他早晨是怎么瞒天过海,把妹妹带进学校开始,再到刚刚言落月倒地为结束,一五一十地全交代了。

    “……事情就是这样。对不起,先生,我违反学堂戒律,犯下大过,理应受罚。无论罚我什么,言干也没有二话。”

    江汀白捧着茶杯,慢慢地说道:“你妹妹有求学上进之心,你有爱护幼妹之意,这并不能称之为过错啊。”

    言干讶然抬头:“先生……”

    江汀白不动声色,语气甚至没有加重,却足以令人感受到他话中的责备之意。

    “但因为贪玩,私下从家中带走妹妹,没有考虑到长辈是否会因此担忧,这确实是你的不对。”

    江汀白不必解释,长辈为何会因此担忧了。

    毕竟,刚刚发生的意外还历历在目。

    当老师的人可太知道,学生们能作出什么幺蛾子了。

    言落月捏着糖果,把自己往藤编的靠背深处塞了塞。

    如果她没感觉错的话,这位江先生刚刚特意朝她的方向看了一眼。

    显然,那番斥责的话,也有一部分是对她说的。

    之前,言干已经把整件事都如实阐明,余下的部分,桑戟只需在细节部分做些增补就好。

    对于言落月身上发生的插曲,桑戟直接认错,没有二话。

    不过,对于先前从课桌里翻出别人妹妹、挟持龟质,威胁言干的部分,桑戟却很是不以为意。

    没等江汀白说上两句,桑戟便表情紧绷地分辩了两句。

    “开个玩笑罢了,我有把握接住她的,我在家跟弟弟们常年这么玩——但我确实没考虑到,她身体会那么不好。”

    “哦?原来你是这样想的。”

    江汀白转向桑戟,少年人虽然姿态驯服,但眉眼中仍然凝结着几分桀骜之色。

    略作沉吟以后,江汀白对桑戟招了招手,将他们几个带到了室外。

    他语气平和地问道:“我记得,你本家是黑吻鳄一族,对吧?”

    桑戟扬起头来:“没错,我正是黑吻鳄妖。今天是我连累了那小姑娘不假,这事是我办的不地道。若真有个三长两短,一命抵一命也是应该。所以先生要骂要打,尽管罚我就是。”

    江汀白摇摇头,失笑道:“我早就听过你的大名,知晓你是个聪明孩子。放心,我既不会骂你,也不会打你——不过是想让你设身处地,明白些道理。”

    话音未落,刚才还梗着脖子的桑戟,发出了一阵撕心裂肺的呐喊。

    他破了音的尖叫声,径直划破了苍青色的长空。

    却是江汀白御起一把雪练似的飞剑,拽着桑戟一路上行,然后他猛地松手,从百丈高空之上,把桑戟给扔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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