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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庸医乱治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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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回话说那晴雯,

    本想唬了半夜出解的麝月,

    没唬到麝月,

    反而把自己闹得受了风寒。

    第二天起来,

    晴雯就有些鼻塞声重,

    懒怠动弹。

    这小孩子没个懂事的,

    还真不行。

    宝玉生怕闹得被母亲知道,叫她们快不要声张,否则又叫晴雯搬了家去养息。家去虽好,到底冷些,不如在这里。

    对晴雯说你就在里间屋里躺着,我叫人请了大夫,悄悄的从后门来瞧瞧就是了。

    晴雯道虽如此说,

    你到底要告诉大奶奶一声儿,

    不然一时大夫来了,

    人问起来,

    怎么说呢?

    闹得时候只管闹,

    到了擦屁股的时候,

    就都成了软蛋了,

    这是人的通病。

    这番话宝玉听了有理,

    便唤一个老嬷嬷吩咐道:

    “你回大奶奶去,就说晴雯白冷着了些,不是什么大病。袭人又不在家,他若家去养病,这里更没有人了。传一个大夫,悄悄的从后门进来瞧瞧,别回太太罢了。”

    老嬷嬷去了半日,来回说:

    “大奶奶知道了,说两剂药吃好了便罢,若不好时,还是出去为是。如今时气不好,恐沾带了别人事小,姑娘们的身子要紧的。”

    晴雯睡在暖阁里,

    只管咳嗽,

    听了这话,

    气得喊道:

    “我那里就害瘟病了,

    只怕过了人!

    我离了这里,

    看你们这一辈子

    都别头疼脑热的。”

    这话说的,真不像个奴才。

    那晴雯一边说着,

    便真要起来。

    宝玉忙按住他,笑道别生气,这原是他的责任,惟恐太太知道了说他不是,白说一句。你素习好生气,如今肝火自然盛了。

    宝玉倒像个丫鬟。

    正说时,人回大夫来了。宝玉便走过来,避在书架之后。只见两三个后门口的老嬷嬷带了一个大夫进来。这里的丫鬟都回避了,有三四个老嬷嬷放下暖阁上的大红绣幔,晴雯从幔中单伸出手去。那大夫见这只手上有两根指甲,足有三寸长,尚有金凤花染的通红的痕迹,便忙回过头来。有一个老嬷嬷忙拿了一块手帕掩了。

    那大夫方诊了一回脉,起身到外间,向嬷嬷们说道:“小姐的症是外感内滞,近日时气不好,竟算是个小伤寒。幸亏是小姐素日饮食有限,风寒也不大,不过是血气原弱,偶然沾带了些,吃两剂药疏散疏散就好了。”

    说着,便又随婆子们出去。

    彼时,李纨已遣人知会过后门上的人及各处丫鬟回避,那大夫只见了园中的景致,并不曾见一女子。一时出了园门,就在守园门的小厮们的班房内坐了,开了药方。老嬷嬷道:“你老且别去,我们小爷啰唆,恐怕还有话说。”

    大夫忙道:“方才不是小姐,是位爷不成?那屋子竟是绣房一样,又是放下幔子来的,如何是位爷呢?”

    老嬷嬷悄悄笑道:

    “我的老爷,怪道小厮们才说今儿请了一位新大夫来了,真不知我们家的事。那屋子是我们小哥儿的,那人是他屋里的丫头,倒是个大姐,那里的小姐?若是小姐的绣房,小姐病了,你那么容易就进去了?”

    说着,拿了药方进去。

    这位大夫把脉,

    连个阴阳也没分清,

    就敢开了药,

    也是个胆大包天的。

    宝玉看时,上面有紫苏、桔梗、防风、荆芥等药,后面又有枳实、麻黄。宝玉道:“该死,该死,他拿着女孩儿们也像我们一样的治,如何使得!凭他有什么内滞,这枳实、麻黄如何禁得。谁请了来的?快打发他去罢!再请一个熟的来。”

    老婆子道:“用药好不好,我们不知道这理。如今再叫小厮去请王太医去倒容易,只是这大夫又不是告诉总管房请来的,这轿马钱是要给他的。”

    宝玉道:“给他多少?”

    婆子道:“少了不好看,也得一两银子,才是我们这门户的礼。”宝玉道:“王太医来了给他多少?”婆子笑道:“王太医和张太医每常来了,也并没个给钱的,不过每年四节大趸送礼,那是一定的年例。这人新来了一次,须得给他一两银子去。”宝玉听说,便命麝月去取银子。麝月道:“花大奶奶还不知搁在哪里呢?”宝玉道:“我常见他在螺甸小柜子里取钱,我和你找去。”

    说着,二人来至宝玉堆东西的房子,开了螺甸柜子,上一槅子都是些笔墨、扇子、香饼、各色荷包、汗巾等物,下一槅却是几串钱。于是开了抽屉,才看见一个小簸箩内放着几块银子,倒也有一把戥子。麝月便拿了一块银子,提起戥子来问宝玉:“那是一两的星儿?”

    宝玉笑道:“你问我?有趣,你倒成了才来的了。”

    麝月也笑了,又要去问人。宝玉道:“拣那大的给他一块就是了。又不做买卖,算这些做什么!”

    原来不经世务的,

    在这里。

    麝月听了,便放下戥子,拣了一块掂了一掂,笑道:“这一块只怕是一两了。宁可多些好,别少了,叫那穷小子笑话,不说咱们不识戥子,倒说咱们有心小气似的。”

    那婆子站在外头台矶上,笑道:

    “那是五两的锭子夹了半边,

    这一块至少还有二两呢!

    这会子又没夹剪,

    姑娘收了这块,

    再拣一块小些的罢。”

    麝月早掩了柜子出来,笑道:

    “谁又找去!

    多了些你拿了去罢。”

    宝玉道你只快叫茗烟,

    再请王大夫去就是了。

    婆子接了银子,

    自去料理。

    年初袭人回家吃年茶,回来时说了句“一时不到”的话,被晴雯一句话差点噎死。如今到了年底,还是这些人,离了袭人,就像丢了魂一样无所适从。

    这怡红院的袭人,

    还真像极了贾府的元妃,

    都是靠了去,

    来续命的罢了。

    那后山上的妙玉,自昨晚没入更,就被前面怡红院的动静,吵得心烦意乱。

    其实她自己清楚,倒不是都因了这吵,而是因了到了年底,摩诘居士那句“每逢佳节倍思亲”消磨人,实在是太厉害了。

    像利剑一般,

    直插心扉。

    那些长久离了家,

    或者那些父母去了,

    不再有老家的湖归客,

    哪个没有这样的愁思满怀,

    只是也不足为人说罢了。

    于是,年关又至,

    有这样心情的

    又何止妙玉一个?

    这个不知父母在哪的晴雯,

    还有黛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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