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本宫不奢求
“是么?”
“本宫看的穿你,大可不用装模作样说那些冠冕堂皇的话。”
昭阳略微抬高了些音调,驻足下来回头看她,似乎并不相信。
陆府里那些事情,她纵是用脚趾头也能想得到,张氏瘫痪的早,窝囊又没什么背景,陆家儿女活在刘氏的管教下,自然教的乱七八糟。
养了三年的外室进门,苏荷受如此侮辱,怎么会还大度到去探望陆云晴?
听见长公主说这句话,苏荷心中微颤,乖顺的应声一笑:“母亲慧眼,倒窥得儿媳心里去了。”
她知道长公主表面上维持着规矩体统,实际上却比任何一个人更加奢求来之不易的温情。
正如来长公主府前陆淮鹤给苏荷的嘱咐,无论发生多么严重的事情,只要围在长公主面前轻声唤一句母亲,她总要应的。
昭阳果然收敛冷冷的敌意,用一股极其别扭又享受的眼神看着苏荷许久,直到唐嬷嬷在后面喊了一句席面开了,她才回过神来。
这么多年来,她只有陆淮鹤一个孩子,都说人长大就叛逆,淮鹤从进入大理寺办公职开始,很少唤她母亲。
有时候碰面了,也只是跟外人一起称呼她一句长公主。
此刻苏荷轻声呼唤她,竟然昭阳觉得格外舒服,可她又不能表现的太明显,依旧端着架子。
“先用膳吧。”
“好。”
席面上,长公主居住在主位,左侧分别是陆淮鹤和苏荷相邻而坐,右侧则是献音郡主的位置。
苏荷早前与献音见过面,两人也算相识,这次见面也只是礼貌打了招呼,并未寒暄什么。
因长公主不喜欢用膳时说话,席间气氛安静,连银针落地的声音都清晰可见。
苏荷看着陆淮鹤为自己夹的满满当当的菜碟,偷偷扯了下他的衣角,脸颊带着些许绯红。
唐嬷嬷含笑注视两人,不时与昭阳交换眼神。
用完膳后,男客们移步茶室品茗,妇人们去到内殿说话,苏荷小心陪侍在长公主身边,眼观六路,怕有哪里做不到位的地方,丢了陆淮鹤的脸面。
“我瞧着,少夫人举止温婉端庄,事事贴心到位,竟不似别家不要的弃妇?依我看呐,娶到少夫人这样才貌并兼的妻子,可真是陆大人的福气!”
原本气氛温和的殿内传来一声有意的嘲笑声,坐在下方的妇人是郭皇后的弟媳,镇北大将军的妻子华氏。
她捏着手帕故意捂嘴,一点儿也不顾及长公主的情面。
也对,镇北大将军横扫敌军,立下赫赫功劳,郭家早就不怕谁了。
苏荷勾唇浅笑,柔顺的目光落在华氏身上,声音清婉的说:“今日一见,我也才知华夫人虽未艳绝天下,但也名扬京城,并不逊于其他妇人。只是不知,为何镇北大将军带去随军的女子,是那位年纪小的秋姨娘呢?”
昭阳伸手取果子的手一顿,嘴角轻勾隐住笑意,下巴微微挺着,看起来有些许骄傲。
京中谁不知道,镇北大将军郭颉宠妾灭妻已是常事。贪恋府上那位年纪小的秋姨娘,时时不能分别,这次出征也带着一起随军了。
而身为正妻的华氏,除了在府上摔些瓷瓶琉璃发泄以外,就是在郭皇后面前告告状。
每到这时,郭皇后总会劝她宽容,一切以大局为重。郭颉为国征战,管理万军,心头难免有郁闷烦躁之时,将秋姨娘带在身边,也是为了能更好的照顾他。
身为正妻的华氏要是因此分不清主次,不仅仅得不到好处,还会惹得人人说她善妒。
事实也确实如此,华氏没得法子,只能眼睁睁看着秋姨娘享受郭颉的宠爱,而自己管理着偌大的将军府,没有功劳,尽是苦劳,因此这也成了她心中的一根刺。
如今苏荷却当着长公主及那么多人的面说出来,生生打了她的脸。
耳畔能清楚听见那些低笑的讨论,华氏无语噎住,脸上青红一片,充满怒意的看着苏荷咬牙问:“少夫人这般伶牙俐齿,怪不得能将陆大人哄的团团转?”
苏荷随手理了下耳发,不清不淡的回她:“也是我家夫君耳根子软,愿意被我哄。哪里像有的人,想哄还见不到人影呢?母亲认为我说的对吗?”
她含笑凝向昭阳,眼睛弯弯的,让人看起来像是无心之话。
可那话里的刺儿,都快要将人的肺管子戳破了。
昭阳与华氏本也不过是表面姐妹,华氏仗着自己的姑姐是郭皇后,夫君又是为国争光的大将军,总觉得自己高人一等,尾巴都快要翘到天上去了,根本不将她这个长公主放在眼里。
谁知她竟然想当着那么多女眷的面,给苏荷难堪,反被她说的无法反驳,一时噎住,简直是精彩。
儿媳的面子,昭阳自然不能无视,温言道:“淮鹤与本宫性子截然不同,他愿意被你管束,愿意听你差遣,如此甚好。本宫可不喜欢看到他有满院的莺莺燕燕,聒噪得很。”
华氏冷眼看过来:“长公主,您可别记岔了,当日苏荷为什么跟陆砚修和离?不就是因为她肚子里吐不出来货么?要我说,长公主与驸马爷的血脉,可不能断在陆大人的手里……”
“是么?本宫记得华夫人膝下有一子,听闻学业有成,出类拔萃,还没及冠就已经有了孩子,华夫人也是年纪轻轻的就当了祖母。呵呵,当祖母的福分想必是轮不到本宫享受了。”
她将手里剥好的果子随手递到苏荷手中,轻声交代道:“既然享受不到,便不奢求,你与淮鹤此生皆安,便是本宫最大的心愿。”
成婚才不过三四年,她就守了寡。
浑浑噩噩活到如今已经快要五十岁了,除了儿女康健,其他事情早就不看重了。
虽说很遗憾淮鹤不能有自己的孩子,可那都是命数。
老天爷愿意给,排除万难也能得到,老天爷不愿意给的,磕破了皮跪断了腿,也求不得分毫。
既如此,强求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