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章：无能
“死了，死了就好。”怡芳努力地笑了笑，“主子把我当……当妹妹，我也把主子当姐姐。姐姐有难，妹妹怎么能不……”
她喉中一腥，骤然吐出一口鲜血。
青栀慌乱极了，抬手就想去接，却想起自己还按着她的胸，只得继续死死按着，不让那个洞再流出令人害怕的红色液体，“别说话怡芳，再坚持一会儿，攒些力气。”
怡芳却显出了少有的执拗，依旧开口，“怕……怕来不及。以后主子身边，多带点人……还有，还有我的家人……”
青栀极力忍着泪，逼红了眼眶，“我知道，你的家人，从今往后，就是我的家人。”
怡芳浅浅地笑了：“主子从不骗我，我信……”
就在这个时候，有侍卫说：“穆太医来了。”
此句宛如一道起死回生的药，往青栀的眼里注入了无限的希望，她果决地道：“不必拘礼，快来看看。”
寒风之中，穆元良满头大汗，跪着查看怡芳的伤势。过了一会儿，他带着一种悲怆，小声地说：“回娘娘的话，虽然这一刀没有直接命中心脏，却已经十分相近了，微臣无能……”
“本宫不要听到‘无能’这样的话，竭尽全力救她。”
即便参透佛经，也参不透生死，这样的时刻，青栀脑子里没有别的念头，只想挽留住怡芳在自己身边。
然而就在穆元良准备回话的时候，怡芳小声说：“没事，没事，姐姐，别伤心……”接着，她的眼睛慢慢地阖上了，嘴角甚至还带着一抹淡淡的笑意。
青栀不能置信一般，眼中干涩，流不出一点泪，只是对穆元良道：“摸摸她的脉，本宫相信你的医术。”
穆元良细细地按了一会儿，最后将头重重磕在地上：“请娘娘节哀。”
当着主子的面，小顺子不敢放声大哭，跪在地上用手捂着脸呜咽。
因为青栀身份的特殊，未央宫里的人，都被要求着谨慎行事，青栀亦是淡然的人，于是怡芳的活泼，便成了许多人心里的一抹亮色。曾经这样鲜活的生命，转瞬之间流逝殆尽。
青栀忽然想起来，再过一阵子，这个心心念念想着家里人的小姑娘，就可以出宫了。她念叨了那么多年，连出宫后要做什么都盘算好了，像个新嫁娘，满心都是对未来的希冀，然而自由近在眼前的时候，她却选择了用自己的性命，换青栀平安。
脑子里纷乱的思绪随着这个口子，纷涌而来，跳进钟灵湖救启祯后，是她扛着压力跳出来为青栀说话；被送进出云阁的时候，亦是因为有她，才能够拿到岚秋留下的证据。
她对青栀，是从未改变的忠心。
可是因为一个疏漏，一场算计，说死就死了，一点儿没有停留。
青栀深吸了一口气，硬生生地吞咽所有的眼泪，转过头去道：“你们为何会来晚？据本宫所知，这条宫道十分紧要，侍卫会来回走动。”
为首的那人说：“是臣等失职，臣等本来在这里巡视，却在刚才被喊过去，说是沁昭仪娘娘受伤了，而五皇子还在乾明宫等着娘娘，臣等不敢怠慢，赶紧赶过去了。”
青栀静了一瞬，接着问：“那么其他人呢？总不会只有你们在这里巡视。”
问话的结果是毫无例外，这条路上的侍卫，都被不同的理由调开了。
“那么沁昭仪现在在哪里？”
“听到这边有事，臣等赶紧赶来，沁昭仪说不给臣等添乱，回华阳宫了。”
若是永久的调离，这宫里唯有青栀有这样的权力，但像这样碰到突发事件，偶尔调开这么一下，几个高位份的娘娘都能做到。
青栀缓缓地起身，拿出了一直带在身上的小金印，那是历来皇后都有的私印，但是功用却不比凤印小。
所有人尽皆跪地。
“着三人送怡芳回未央宫，另调五十人封锁华阳宫，看紧沁昭仪，不准有任何失误。”青栀的面庞轻扬，仿佛九天下凡的神女，神情凛冽，“穆元良跟随本宫，再调三百侍卫守乾明宫，速去办理，不得有误。”
接着她看了看小顺子的手，道：“自己去太医院医治，可以吗？”
小顺子咬了咬牙，“奴才想陪着主子。”
青栀摇头，“你伤的不轻，便是跟着本宫也没有什么大用处，本宫眼下有侍卫跟随，不会再有危险，去吧，别让本宫再失去一个身边人。”
所有的事情都安排好后，青栀转过身，最后看了一眼怡芳，大步往乾明宫走去。
已经不在乎什么仪态了，青栀罗袜生尘，一阵风般吹进了乾明宫，在勤政殿门前，赵和刚堆起笑说进去通禀，就被青栀推开，一路横冲直撞地进去了。
赵和没有反应过来，也不敢真拦，跟在她身后一路往里走，待看到卫景昭正坐在床前给卫启安盖被子，青栀又喜又忧。
卫景昭听见声音，转过头来，见是青栀，不免蕴含了几分笑意，小声说：“怎么这时候过来了？赵和也没有进来通报一声，当了皇后，倒是把先前的稳重给丢了。”
青栀满腹的话要说，到了这会子却不知从何说起，末了她道：“启安怎么了？”
卫景昭摇了摇头，走过来把青栀往外牵，哑然失笑似的，“说起你这儿子，朕也没办法了，明明是受你之托给朕送吃食，朕想和他好好说说话，考问一下他的课业，他却一直打瞌睡，朕让他在椅子上坐会儿，他竟然睡着了，朕正准备宣太医过来，最近时气不好，别是病了。”
青栀看了眼穆元良，“去看看五皇子。”然后又问卫景昭，“景昭，你说我给你送了吃食？”
卫景昭点了点头，“是啊。你这次做的小天酥，不像往常的味儿，没有之前好吃，下次别再做这样的……”他的神情渐渐严肃起来，因为他看到青栀的眼底，浮上来铺天盖地的恐慌。
都是聪明人，卫景昭立刻认识到问题所在，“东西不是你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