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25章
（中九）
作为病人，江豪对给他看病的医生和护士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做完手术当夜，五号病房的病人要去上厕所，所以自己做主调快了点滴。于是当护士姐姐按着时间过来找人时，就发现点滴早被拔了，五号病房的病人留下病号服不知去向。
她吓了一跳，因为三个小时之前，他的好朋友还来请自己好好照看病人。护士姐姐赶紧去找了医生，医生迷糊地醒过来，以为不听话的小孩私自回家了，正要打电话，就被护士小姐姐一声惊呼吓了一跳。医生一转头，自己也骤然一惊。
本来应该躺在床上睡觉的病人换了一身新的衣服，扶着门沿满头血满口血地一笑，说了一句：“医生，我怎么一直吐血停不下来啊？”然后就咚地倒地昏迷了。
这一笑令心理素质不强大的护士姐姐噩梦了整整三天。等到又是检查又是止血的操作了一番，病人醒过来，医生没好气地问他干什么去了，我们的江豪同学只是很平淡地说：“我去上了个厕所，突然闻到病号服一股臭味，就自己下楼去附近的店里买了新衣服，回来的路上就吐血了。”
医生说：“那是消毒水的味道！”
江豪同学一脸无辜：“可是真的太臭了。”
医生说：“半夜哪来的服装店给你买衣服？”
江豪同学反问：“有钱还能买不到衣服？”
医生威胁他说：“你再乱跑我就给你同学打电话了！”
江豪点点头：“嗯，我不跑了。”医生还没转身他又问，“我什么时候能出院啊？”
医生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护士小姐姐对这个爱添麻烦的病人咬牙切齿：“你就躺着吧！”
江豪不说话了。
病房里很安静，黎明的阳光渐渐穿破黑暗，向着一片洁白的病房里照进来，外面叽叽喳喳的鸟叫声响起。江豪却很讨厌这种光，病房的窗帘不隔光，他反手把被子拉起来蒙在头上，一片黑暗中还在想，这被子也真他妈的臭。
江豪跟王春暖两个人同时请病假，又是在前一天王春暖当众表白被拒绝的情况下，高二二班同学们的八卦之魂瞬间熊熊燃烧起来，并且向着隔壁班爱听是非的同学那里蔓延而去。有说两个人和好了去开房了，有说两个人闹僵了要转学了，有吃着薯条坐在桌子上听戏的，椅子上的同学正在绘声绘色地描述她早就发现的奸情。
然而这一切都在梁敏的行动中收敛了。
教室上方的空气从梁敏站起来的瞬间就一分为二了，她转回身看向身后还在滔滔不绝的女生，冷笑一声：“还没说够啊？这么说有什么意思，来问我啊，我是知情人。我来告诉你，江豪不是病了，他是死了，被我砸死的。王春暖不是要转学了，她也死了，跳河了。”
女生被她吓着了：“……我不说了。”
梁敏冷哼一声坐下，自此以后气势凌厉得吓人。有隔壁班跟江豪关系好的也来打听，贺翔宇一帮人口风奇紧，只说身体不好在家休息。
众人打听不出什么也渐渐淡了，然而梁敏却跟班里的男生对上了。
贺翔宇等人开始频繁地被倒霉。
第一天早上，几个男生的抽屉里全都塞满了垃圾。第二天放学，所有人的书包带子全部都断了。第三天课间，地上平白无故多了一滩油，许凡脚底打滑栽倒，摔得胳膊肘青了一片。第四天，每个人桌子上都得到了一个腌制入味的臭鸡蛋……
贺翔宇咬着牙不发作，几个人拿纸和抹布把桌子擦了一遍又一遍，那股熏天的硫化氢仍然余味绵长。等到终于把桌子擦干净了，众人坐下打开书包，准备拿出语文书早读，秦抑扬突然啊了一声。
他抽出手来，竟然满手都是红色的油性染料。余下的人打开语文书，惊讶地发现整本书都是同样油性染料写的超大字“笔记”。
秦抑扬用另一只手抹了一把脸，一边甩手一边拎起自己的书包，抬起头来强颜欢笑：“我去厕所洗一下。”
贺翔宇深深皱眉，合上书说：“等等，我跟你一起去。”
几个人在厕所里聚头，水龙头的水哗哗地流着，水声巨大。
“卧槽，这东西他妈是什么啊，洗都洗不下来。”秦抑扬一开始还打算拯救一下自己的书包，后来直接放弃了，把整个书包都丢在水龙头下狂冲，无比郁闷地用一只鲜红的手扶额，“……这下怎么搞？”
“还能怎么搞？”郭黎走过去把秦抑扬的书包拿起来，把里面的书本吭吭框框全倒在水池里，满水池瞬间像飘满了血一样红。
“卧槽，她为什么单单对你这么狠啊？”叶逸小心地用指尖捏起英语书，看到里面李明的脸都气红了，只好摇了摇头丢进水池里，他竟然还有些幸灾乐祸，“我只得到了人渣两个字。”
“我得到了败类……”
“我得到了畜生……”
秦抑扬叹气：“不知道，可能昨天那滩油本来应该是我的。”
他转头看许凡，许凡把胳膊上的伤露给他看：“我干脆自杀谢罪好了。”
秦抑扬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觉得十分气闷，心里琢磨摔个狗吃屎和举着一只红手哪个更体面。他抬头看向贺翔宇：“不能任由她这么搞我们吧？我忍不下去了。”
贺翔宇却不说话，郭黎接口说：“不忍着怎么样？那女人是个疯子，逼急了她还不拿个大喇叭，喊得全校都知道？到时候大家一起玩完。”鱼死网破，他们这几个人说不定会被全校女生喷死，还谈什么恋爱。
贺翔宇听了点点头：“忍吧。”
几个人商量了一下最近的事，帮秦抑扬清洗了书包，等到统一意见回到教室，早操已经下了。教室里只剩下一小半的学生，有的在说话，有的在低头吃早点，梁敏在教室中间靠前的位置坐着，扭着身子跟一个女生说话，连眼神都没给他们一个。
贺翔宇也没说什么，径直回到座位上。幽幽的臭鸡蛋味飘在空中，闻得他十分头疼。他从抽屉里取出手机，准备给江豪打个电话，问他的伤怎么样了。然而手机却黑屏死活打不开，他很奇怪，扭头看叶逸，叶逸取出自己的手机试了一下：“也打不开。”
其他人的也都打不开。
贺翔宇彻底怒了，他走到前排一个低着头看书的男生身边，把手机往男生桌上一丢，压着声问：“怎么回事？”
男生犹犹豫豫地说：“额……你们刚走……梁敏就把你们的手机泡在水里了……”
“我日……”贺翔宇的怒气总算超标了。
这时邱雨和安文倩正在梁敏旁边跟她说话：“……我打电话给她们了，说是昨天就去了长明区，她们两个正在吃饭，声音很杂，旁边好像还有别人，我也不好多问……”
梁敏点点头，正要说话，旁边三个高大的男生围过来，为首的赫然就是贺翔宇。
“让开。”贺翔宇一脸压抑的愤怒，安文倩刚起身一半就被他隔着椅子推开了，差点磕着腿。她哎呀了一声，梁敏顿时火了，站起身来怒目相对：“你他妈能耐了啊？”
贺翔宇双目盯着梁敏，侧头吐了一口：“你闹够了吗？别以为你是女的我就没法收拾你。”
梁敏冷笑：“就你他妈还想收拾我？我不跟你个禽兽玩意计较，你他妈就该回去抱着你的存钱罐庆幸了。”
贺翔宇说：“我警告你，你再敢搞我们一次，我让你悔不当初你信不信？”他的语气淡淡的，却听的人后背寒凉。
邱雨被吓到了，那晚看到江豪满头血她就很害怕了，她那也是头一回见识到梁敏的凶悍，意识到梁敏的性格完全不像她的外表表现的那样。但再怎么说对方也是男生，火气大力气大，她一再地触怒对方，真动手了梁敏肯定是吃亏的。
邱雨把梁敏拽了拽，想要挡在她身前服个软，没想到梁敏竟然道：“干什么？想打架啊？”她侧着头轻笑，“以为我怕你们啊？”
这完全是火上浇油，围观的几个同学都开口劝：“算了算了，都是同学……”
梁敏却突然高声：“谁他妈跟他们是同学啊！”转头看向贺翔宇，淡淡的口气一字一顿，轻蔑至极，“你，在我眼里，就是一只穿着衣服的狗。”
贺翔宇的脸色变了，他本来只是过来吓吓她，但是梁敏针锋相对，让假威胁变成了真动气。他一时激怒，抽出放在口袋里的手，一拳狠狠往梁敏面前捶去——
梁敏瞬间瞪大了眼睛——
邱雨吓得高声尖叫——
“啊！！！”
砰的一下巨响。
梁敏的桌子被反弹力带得一跳。
四周的桌子椅子连带人都被吓得退了一步。
四周的同学全被吓到了，顿了顿骚乱着围过来，问是怎么了。
叶逸也被吓了一跳，瞬间心跳加速，反应过来想真是服了，不是过来平事的吗，怎么还打起来了，忙跟郭黎两个人拉住贺翔宇：“行了行了，就这样吧贺翔宇……”贺翔宇的拳头下面都出血了。
梁敏也被这一拳惊到了，心脏骤然停跳，站在椅子前腿发软心发慌。她的两颊陡生一股害怕，迅速转变成眼里的晶莹。
贺翔宇喘着粗气，收回手在空中甩了甩，继而语速缓慢地狠声威胁：“你再搞我的弟兄，别怪我不把你当女的。”他直起身子，看梁敏好像被吓到了，心里面的火降了降。
没想到梁敏下一刻突然就回过神来，瞪大了眼睛带着哭腔大喊：“要打人是吗！！以为我怕你啊！！”她狂乱的挣开邱雨的怀抱，满脸是泪地从抽屉里摸出一把白色的匕首，恶狠狠地拔开刀鞘，狠狠地举高用力，竟然把刀插/进了桌板里。
“来呀！！”她哭着拉住贺翔宇的衣袖，指着自己的脸说，“你有胆子就往这打啊！！咱们两个同归于尽！！”
围观众人都惊呆了，邱雨吓得泣不成声，呜呜地哭着。梁敏却上前一步撕扯开始贺翔宇，尖声哭喊：“来啊！！你今天不动手就是孬种！！来啊！！有胆子就打啊！！”
贺翔宇竟然被她撕扯得懵了，一时垂着手，任由她连打带抓地在自己身上乱捶。众人这才反应过来，连忙开始拖架，梁敏哭得歇斯底里，但是手脚一下也没停，在空中连踢带踹，嘴里狂骂：“他妈的欺负人还有理了！！不让我好过？！我也不会让你好过！！就看看谁比谁敢豁出去！！”
“梁敏梁敏别这样！！”
梁敏依旧一副拼了命要杀/人的模样。
“大姐大姐！是我们错了！我们错了！”贺翔宇静站着呆立不动了，郭黎忙绕过他走到梁敏跟前，连连赔罪道歉，“大姐有话好好说，大姐教训我们是我们活该！”他随手把桌子上的匕首抽出来放在身后，立刻倒退了两步，温和地微笑道，“这个东西还是不要拿了，我先替你收着……”
梁敏头发乱作一团，在众人的胳膊里哭得稀里哗啦：“你给我放下！！我跟他还没打完呢！！今天不拼个你死我活，还以为谁他妈都是任人欺负的软柿子呢！！一群不要脸的狗杂种！！欺凌弱小……”
郭黎才不听她的，拿着匕首转身就跑了。几个男生又穿过桌椅，把面无表情的贺翔宇拉回了座位。
教室里一下子人声鼎沸，从外面赶回来的人又纷纷凑到梁敏跟贺翔宇身边。到处都是说话声，劝阻声，解释声，四面交织混杂成难以分辨的一大片，梁敏的惊哭声和怒骂声这才渐渐地听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