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22章
（中六）
那一口气憋在心里，王春暖好像不知疲劳一样。半小时的路程她十几分钟就跑完了，胸腔因为窒息而疼痛，口中一片腥气，反倒有种痛快的撕裂感。
家里没人，王春暖抖索着打开门，跌跌撞撞地跑到自己房间，那个被封起来的纸箱子一直放在衣柜最里面。她把箱子翻出来，抬手拿起床旁边的闹钟，一下两下重重地砸下去。
闹钟根本经不起这么摔打，没几下就散架了，表盘上的玻璃碎了，里面不知道哪个零件错乱了，开始铃铃响个不停。
王春暖哭着把闹钟摔在墙上，软着腿把箱子拖到客厅，去厨房找了一把锤子，大开着房门在客厅里砸箱子。
箱子很快瘪了下去，里面不知是玻璃还是金属器皿发出刺耳的声音，刺破箱子穿出一角，王春暖又狠狠地锤下去，一下下震得地面也在响。
……
等梁敏和邱雨追到她家里时，就看见满地狼藉的客厅里，抱着腿埋头痛哭的王春暖。梁敏吃惊不小，扶着门框小心地走进来，心里也跟着一阵阵抽疼。
“春暖……别难过了……”她小心地绕过那个已经被打得面目全非的箱子，里面碎着精致的玻璃渣，和已经被打得扁平的金属盒，红色丝绒好像血迹点缀在其中。屋里的窗帘拉着，客厅里也很昏暗，满屋的浮尘飘起来，影影绰绰地飘着血腥的气味。梁敏凑近了才发现王春暖的手背被划出了伤口。
这得是多么难过，才能不管不顾身体的疼痛啊。
梁敏轻轻走过去坐在沙发上，小心地抱住王春暖的头，眼睛也不由得红起来：“不哭了不哭了，春暖乖啊，有我呢，没事啊……我在这一直陪着你……”
两个女生在客厅里抱成一团，邱雨立在门口不知所措。门外这时却走过来一个老阿姨，操着一口当地的方言往里面看：“怎么回事呀？我在隔壁听这边咚咚响，要拆房啊？”
邱雨忙按下心情，挡着老阿姨的视线，反手轻轻地把门掩上，想办法解释刚才的动静。再推开门的时候，孙筱玥也跟过来了。两个人前后走进来，开灯关门，才发现梁敏安慰王春暖也在掉眼泪。
……
一室安静。
王春暖瞪着眼流眼泪，过了一会儿似乎哭不出来了，只是红着眼睛，时不时抽搐一下。梁敏抱着她的肩膀，像安慰小孩子一样摸她的头发，用衣袖给她擦眼泪。
邱雨和孙筱玥也开始收拾客厅里的残局。
孙筱玥是第二次来，对王春暖家里比较熟悉，打扫了客厅她就去厨房烧了热水，拿着小勺给哭得脱水的王春暖喂水喝。梁敏喝了水也慢慢平静下来，时不时转头看看王春暖，希望她的表情能稍微恢复一点。
几个女孩坐在一起，三个人沉默了一会，又开始陆续劝慰王春暖：
“……春暖，虽然你很难过，但是也不要用这么激烈的方式啊，你看你手上这一道道口子，等你妈妈回来了你怎么说啊……”
“……过去的事情就过去了，不要为了不值得的人和事折磨自己啊……你自打这学期开学，就没怎么笑过，为了个不相干的人，又得病又难过……他根本不值得你这么多眼泪啊……”
“……不就是被人甩了嘛，没有他喜欢就没有别人喜欢了吗？你这么聪明善良，以后一定会有人喜欢你的……”
“江豪那是个没救的混蛋，以后肯定早死进地狱……这种恶人自有天收，你不要太伤心了……”
……
几个人你一句我一句地劝，王春暖都只是一脸呆滞，没什么反应。梁敏看她好像听不进去，末了长长地叹口气，突然苦笑着看向孙筱玥：“我没想到她看起来温吞，性子却这么极端……”
孙筱玥却道：“不是的，她一直都是这样……听说她写的作文，连张老师都说有些偏执的……”
梁敏摇头道：“我不知道，她有好几篇文章我也看了，但是我看不出什么来……我就是觉得奇怪，按说上学期我也经常跟她在一起，一点也没觉得她跟那个混蛋有什么过深的交往……唉，要是当初多留意一点就好了……”
邱雨却忽然打断梁敏，抬着头道：“也不怪咱们看不出来，连春暖自己也看不出来。”
梁敏额头一跳，瞪直了眼睛看她：“怎么回事？”
邱雨就把体育课上她怎么发现许凡几个人聊天，怎么震惊不已，怎么告诉王春暖真相的过程坦白了一遍。当时王春暖听了邱雨的话以后就愣住了，片刻之后她就速然起身往教室跑，这才有了后来教学楼前的一幕。梁敏和孙筱玥是被邱雨拉过去的，事发突然来不及解释，邱雨又怕刺激王春暖，才一直没有说清楚。
然而她的话一说完，梁敏就放下手里的纸杯子站起身来，双目渐渐愤怒如火：“……你说是他们打了个赌？！江豪跟贺翔宇打了个赌？！”
邱雨点点头：“我当时听了也很生气，所以一时头脑发热，就跟春暖说了，没想到……”
梁敏瞬刻怒火攻心。
她这才明白王春暖为什么那么难过，才明白她反复说为什么是她的意思，玩弄污蔑中伤都齐全了，王春暖是多么善良听话的人，怎么能不绝望啊。
“这群狗/日的。”梁敏一握拳，气得胸腔起伏，“我找他们去。”
她那动作迅速得连正在说话的邱雨也没反应过来，王春暖迟疑地转过头来，梁敏已经夺门而出了。孙筱玥急了，忙对邱雨喊道：“春暖这离不了人，你快跟过去啊！别让她做傻事啊！”
邱雨连忙点头：“我知道了。”
江豪回到教室，就受到了万众瞩目。知道不知道内情的人都转过头看他，窃窃私语的声音连自习老师都压不下去。
许凡在座位上唉声叹气，江豪闭着眼沉默不语，突然睁开眼踹了许凡的凳子一脚。这可不是平时开玩笑的一脚，许凡整个人跟着凳子滑出去撞在桌子上，砰的一声巨响，差点连人带桌子一起翻倒。
坐在教室门口的自习老师和全班同学都看过来，许凡忍着内伤直起身子，面不改色：“没事，不小心滑倒了。”
江豪伸着长腿，还想再给他来上一脚，贺翔宇出声拦住他：“够了。”
许凡转过身来，满脸歉意地低声道：“这次是我对不起你，一会下课我站着让你再踹两脚，给你消气。”
江豪压着怒气骂道：“我他妈踹你有个屁用处！齐佩瑶把我甩了，夏冰追到我面前骂我，王春暖跟班里那几个还不知道要怎么传，我他妈真是被你的猪嘴毁得干干净净。”
许凡一句也不敢还嘴，不停地说对不起。
叶逸也是叹气，侧着身子问许凡：“你说你他妈闲得淡疼，没事跟人扯皮干什么？说就说吧，你就不会找个没人地方啊，你这么大人了一点隐私保护都不懂啊？”
许凡听了叶逸的话反倒委屈了：“我是找的没人的地方啊！谁知道那个邱雨连男厕所都敢进啊！当时给我尿都吓回去了……”想到尿到一半站在男厕所门口盯着他看的邱雨，许凡自己也浑身不舒服，脑子里一个声音不合时宜地响起：……老子他妈被看光了……
江豪咬着牙说：“你他妈怎么不在小便池里淹死呢，你要是死了不就不用尿了？”
许凡又点着了炮仗，连忙低着头：“嗯，是我的错。”
江豪怒火难消，手里捏着一支笔在桌上不停地咔哒，手臂上青筋隐隐，随时要揍人的模样。贺翔宇太熟悉江豪了，见此情景开口调解：“多大点事你们两个吵成这样，至于吗？”
江豪转过头说：“我他妈被三个女的指着鼻子骂，给你你受得了？！”
贺翔宇一脸平静：“你小子玩过的女的，拖拉机都能拉一车，三个女的算什么大事？”
江豪黑着脸不说话，贺翔宇继续道：“不就是打了个赌嘛，咱们又没干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那王春暖不是好好的，一根头发丝都没少吗？说真的我还就奇了怪了，你跟她压根都没怎么样，她就哭得比死了亲妈还难过，还真是他妈的奇葩。”
“至于这个赌嘛，说起来是不好听，但是知道的就那么几个人，倒也不难解决。齐佩瑶那边，给点钱完事。夏冰……我去跟她说。王春暖嘛……估计她自己不会主动宣传的，因为她脸上也不会好看……”
江豪的脸色略微好看了些，贺翔宇又道：“再退一万步说，就算真传出去了又能怎么样？虽然一直没摆到台面上说，但是你去问问，全校谁不知道你换女朋友比换衣服还快？你小子别瞪我，我知道我比你好不到哪去，老子这是在给你耐心讲道理。”
江豪翻了个白眼，贺翔宇继续道：“……那王春暖是瞎了吧唧撞上来的吗？我看不会吧。她那么聪明一个人，门门都是满分，不会一点没听说过你的事吧。至于她为什么反应这么大……要我看，这回头搞不好，是她拿来要挟你的把柄……”
贺翔宇这么一说，众人心里的罪恶感突然大减，江豪皱着眉头想了一瞬，摇了摇头：“她干不出来这种事。”虽说是恶意揣度，但是他比其他人接触王春暖更多，那压根就是个傻得透彻心扉的小女生，心机这种东西估计是一点也没有的。
贺翔宇当然知道不会，他是故意这么说，好减轻江豪的郁闷，而江豪也确实如他所想的那样，慢慢地平常心接受了。本质上就是分手了被纠缠上了，要是两个人当时真的在一起了，还不是一晚上就能和好的事。
“真是他妈的倒霉，最近真是没有一件顺心事。”江豪使劲扒拉了一把头发，决定把这事放下了。他用食指指着许凡说，“你他妈再有下一次，咱们就没兄弟情分可说了。”
许凡说：“我要是再有下一次，我自己去小便池里淹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