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18章
（中二）
然而这还不是最糟的。在主动找江豪说话之前，他和高二五班班花打得火热的消息，就传得沸沸扬扬。
第一天是他去五班教室等那个女生放学，第二天就有人碰到他们一起上学。一般没有特殊情况，两个班的学生是八杆子打不上的，这种频繁的接触等于默认了两个人的交往关系。
那个女生叫齐佩瑶，学习一般，但唱歌很好听，留着腰深的长发，还拿过市里唱歌比赛的二等奖，在全校是小有名气的人。
王春暖突然不知道自己算什么。
她转过身去，看着教室最后一排，江豪空荡荡的座位，觉得整个假期的等待都落空了。她满心期待的见面，在沉默和压抑中酝酿了整个夏天的感情，就好像一块无比沉重的巨石，再也浮不起来了。
他喜欢上了别人？这么快？
她觉得心口好像空了一块，五脏六腑都开始往下坠。
放学前江豪飞速收拾着书包，动作太大导致笔飞了出去，砸在了前面许凡的脑袋上。许凡捂着脑袋转回头来：“你小子找死啊！”
叶逸拄着头笑，在桌子下面看手机时间：“还有三十秒下课，他要第一时间冲到五班门口，估计来不及了。”
许凡却看了江豪了一会，看他利索地把拉链拉好背上包，表情复杂：“哎江豪……你要不要掩饰一下，前面看着呢。”
江豪看都没看他：“掩饰什么？”
“你没发现我们班第一，这两天把你的座位都盯穿了吗？”
江豪才意识到他说的是王春暖，但他对此毫无感觉，他本来就是为了赢钱才接近她，赌局早在上学期就结束了，他整个假期甚至都没想起来这茬。但这却提醒他的确忘了，他忘了跟她说清楚。像王春暖这种好学生，有时候脑子会转不过弯来。
“不用管了，跟我又没关系。”想了想他道，“以前也没管过啊。”
话音刚落，放学铃声就响了，贺翔宇从抽屉里拉出一瓶饮料，歪着嘴笑：“你跟五班班花高调些，她还能不懂吗？”
江豪点点头，打了个响指：“哎，这个好。”语毕就一阵风一样飞出了教室，郭黎在后面默默地摇头叹气。
这边，王春暖刚把笔放进文具袋，余光里一道身影飘过，她急忙起身开口叫他：“喂江豪……”
人已经不见了。
王春暖胸口一涩，咽下后半句话：今天你打扫卫生。
那天王春暖只好一个人吭哧吭哧地挪了桌椅，打水拖地擦黑板。她慢慢开始明白为什么大家都不喜欢江豪一伙人——他们从不为班级服务。
江豪和五班的齐佩瑶行事高调到过分，早操散场时全校同学纷乱一片，江豪在在众目睽睽之下拨开人群走向齐佩瑶，递给她一个不知装着什么的小袋子，两个班有眼目睹的同学都低呼一片。
课间他又要去五班教室外面找她说话，齐佩瑶漂亮的脸上洋溢着开心的笑容，穿过树荫的阳光把两个人的影子投在墙上，高低身形和谐而美好。齐佩瑶抬着头跟他说话，旁边几个女生搭腔陪调，江豪跟几个人笑成一片。
王春暖远远地站着，心里一片荒芜。她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似乎被甩了，还是以一种极其被动的方式。
他不会不知道全校同学都在议论他，也不会不知道她会看到，不论他是无意还是有意，他都并不在乎这会对她造成什么影响。
受影响的只有她一个人。
难过的也只有自己。
这仿佛又回到了当初被他冷落的那一段时间，王春暖觉得非常难过，但比这更可怕的是，远远看着齐佩瑶漂亮的容貌气质，她心里飘起了从未有过的嫉妒和自卑。
他甩了她是应该的——她又不漂亮，也不活泼，家里也没有钱……他在人群里众星拱月，她除了学习什么也不会……
站在大庭广众之下，王春暖开始有些无地自容地脸红。但与此同时，她又不无怀疑地想：
他真的喜欢过自己吗？
或是，他真的喜欢齐佩瑶吗？
是不是真的有人的感情可以起落得如此之快，那么齐佩瑶会不会很快成为自己？
王春暖忽然想起，那晚在广场上见到的女生，那个女生似乎，跟齐佩瑶不是很像……
身旁几个人的出现打断了思绪，王春暖抬起头来，视线触及来人越发地窘迫。
夏冰甚至都不用开口，她眼睛里的意味就表达得淋漓尽致。王春暖觉得她像站在山顶上的人，俯瞰着地上的江豪。而江豪是站在地上的人，俯瞰着深谷里的自己。
王春暖被夏冰眼里的鄙视，狠狠地刺痛了。
余峦的视线穿过王春暖，冷哼了一声，恰好能被王春暖听到：“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夏冰说：“你小声点，怕别人听不到吗？”
余峦恨恨地道：“那个齐佩瑶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勾三搭四的，男朋友都不知道交了几个了。”
夏冰说：“不洁身自好的人，都是这副德行。”
王春暖知道她们是故意说给自己听的，倘若江豪是不洁身自好的人，那么对这样的人付出一片感情的自己，是不是比蝼蚁还不如？
她还记得江豪含笑看她的表情，还记得那夜他三步一回头，等自己跟上去，尽管不想承认，但她还是为此而心动。但方才的一字一句都像打在自己脸上，疼得她麻木不已。
“春暖，你怎么了？”孙筱玥和梁敏几个走到楼梯口，梁敏看着夏冰等人走开的背影，以为王春暖被欺负了，走过来拉着她的手，“我真不知道她有什么好得瑟的，整天仰着个头好像谁都欠她一百万似的。”
王春暖的脸色死灰一样难看，她猛然想起上学期她还曾高傲地讽刺过她们，梁敏的话此刻好像说的是自己。
王春暖突然觉得极其不适，她冲到厕所，对着洗漱台干呕起来。
……
又一次拜访了校医室，女医生说是压力过大引发的神经性胃炎。
王春暖一边点头一边干呕，看得旁边的梁敏和孙筱玥一惊一乍的。
“这才刚开学啊，你压力这么大干什么啊？”梁敏放下手里的杯子，自己跑到病床的后面，在医生的指导下，用力摩挲王春暖的后背。
孙筱玥的目光看上去很心疼，她欲言又止，半会儿才捧起水杯：“……春暖你再喝点吧。”
王春暖点点头，轻轻抿了一小口，干燥的唇瓣又被缓缓濡湿。梁敏却还在身后絮絮叨叨：“知道你好胜心强，可也不是这么回事啊！”梁敏以为是为了学业的缘故，事实上除了学业，她想不出有什么可以影响到王春暖的事情。
“期中考试还有好远呢，你就算要考第一，也得缓缓来啊。学习又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你先把自己给搞病了，这算个怎么回事啊……”
女医生给王春暖拿来几粒药，眼看着她喝下去，王春暖在漂浮着消毒水味的校医室静坐了一会儿，觉得好多了，才拉住身后还在帮她抚背顺气的梁敏：“我好多了，谢谢。”
“跟我说什么谢谢啊！”梁敏回过身来坐在她身边，偏着头关心地看她：“……好些了吗？”
她小心翼翼生怕她再发作的表情很真诚，王春暖心里一热，不由自主地红了眼眶：“好多了。”
梁敏如释重负：“真是让人操心哦。”
女校医笑着对王春暖说：“你这个梁同学，倒是挺会照顾人的。”
王春暖不置可否，梁敏却转头嘿嘿一笑：“我家里还有弟弟妹妹呢，爸妈不在的时候都是我在管。”
那边上课铃声却又打响了，邱雨犹豫着要不要回去上课，梁敏便道：“你先回去吧，我跟筱玥陪在这里，你顺便跟老师说一下，免得问起来找不到人。”
邱雨走后，校医室内又陷入了寂静。女校医坐在椅子上看了王春暖一会，突然问道：“王春暖，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愿不愿意说出来呢？”王春暖的表情看上去失魂落魄，女医生一看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她想劝慰着她说出来，好让她疏解一下心结。
孙筱玥有些紧张地握拳，王春暖却摇了摇头：“没什么，就是给自己定的要求太高了，最近有点拼，加上昨晚也没休息好，所以今天才不舒服。”
女医生神色一收，不太相信这个理由，梁敏却向医生解释：“哎呀医生你不知道我们春暖，她转学一来就考了年级第一。但是上学期期末她倒退了两名，所以心里面一直过不去，今天还在五班门口站了好久，死盯着人家第二名看……她这是恶性竞争……”
女医生听后不以为然，低着头笑：“怎么为了个第一能争成这样，我不太相信。”
梁敏跳下床去跟医生辩解：“陈医生，现在学习压力很大的，如果高二不好好学，高三就分不到好班……”
……
那天女医生最后劝诫王春暖：“……虽然你们这个年纪很多小孩都有点自闭，但很多事情说出来比埋在心里要好，我们都是从这个年纪过来的，有什么误会说开了会更好……”
王春暖听完后若有所思，迟钝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