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你我无缘
石奶奶是一个瘦弱慈祥的老妇人。一头银发,满脸皱纹,衣着干净整洁,看起来非常利索。
声音苍老却清晰:“禀告大人,亡夫在世时,的确和朱家有来往,当时朱常坤尚年幼。后来亡夫去世,我与朱家早就断了联系。两个月前,我生病后,是他们夫妻二人主动上门,说要照顾我。可每日早出晚归,未曾照顾我半分,后来想让我提前把房子过户给他。我不同意,他们就不让我出门,也不允许街坊邻里来探望。”
石奶奶说完叩首:“还望大人明察,让他二人从我家搬出去。”条理清晰,言辞恳切,这个老太太,不一般啊。
张绮得意:“大人,这下您明白了吧。这朱常坤根本就不是真心想照顾石奶奶,他就是为了房子。这些天他有没有照顾石奶奶,怎么照顾的,问一下街坊四邻,就知道了。”
“你个小丫头,不要仗着县衙有人,就信口雌黄,拨弄是非。”
朱朱常坤似乎很生气,但对上张绮,他似乎不敢太过分。只用那双三白眼瞪了眼张绮,眼中戾气尽显。然后扭过头,目光迎上陆蘅,意有所指向:“大人,您刚到黎川,应该还不太了解这的情况。黎川朱氏皆一家,我大伯四叔都在在京都,可是朝廷命官。南街朱家肉铺,那是我二叔家的产业。”
看来这朱家人,都是一样的作风,嚣张跋扈,蛮横无理。
陆蘅不动声色:“朱家如何,与本案无关。若你没有证据,可以证明你与石氏的房子有关系,那就必须搬离。否则就是私闯民宅,本官定会治你的罪。”
听到新县令如此说,外面围观的邻里百姓,都拍手叫好。“就是如此!”
“他算什么亲戚?”
“不过朱家,的确不好惹啊。”
“就是,只有千年做贼的,哪有千年防贼的啊。招惹上朱家,南街可不好管喽。”
周围人的议论让朱朱常坤逐渐恼怒,可他并不傻。不管新县令是装样子还是真没听懂他的话,都不重要。
反正他绝对不会搬家。那个宅子,他要定了。
陆蘅见朱朱常坤没有说话,心中大定,看来可以结案了:“堂下之人,可有异议?”
石奶奶抬起头:“大人,民妇有话要说。民妇自知年岁已高,生活困难,民妇自愿将宅院赠与济慈堂,希望大人能做个鉴证。”
哎吆,怎么还出来个济慈堂?
陆蘅有点抓狂。
“济慈堂倒是个好去处,有秋小姐在,石奶奶绝不会吃亏。”
“是啊是啊,素心姑娘可是大善人。俺上次去济慈堂送菜,地方虽不大,但干净整洁,还有专人负责洗衣做饭。”
“不仅如此,我听说,看病都不花钱呢。”
“肃静,肃静!”
陆蘅告诫自己,面对未知,也不能露怯。随即将目光投向捕快,对方立马领命:“大人,我这就去把济慈堂的人找来。”
他话音刚落,人群中一阵骚动,就见一个高高瘦瘦的妇人,年约三十多岁,穿过人群,径直走到堂前,“大人,民女正是济慈堂的人。”
“哎,这不是济慈堂的于管事?”
“真的是啊,这真是太巧了。”
众人都在打量这位管事,唯独张绮,悄悄的向石奶奶眨了下眼。
于管事三十有余,头发整齐的挽成发髻。身形消瘦,穿着简朴,上堂后盈盈行礼,“大人,民妇正是济慈堂管事于氏,石氏年过七旬,无儿无女,且没有其他亲人可照拂,符合济慈堂的条件。此事,我现在就可做主。”
说着她从怀中取出文书和随身印信。
看到这儿,陆蘅也明白了,这一切怕早就准备好了,只不过要走个明面的过场。
“怎么样,这下朱常坤你的如意算盘落空了吧?”
张绮兴高采烈,原本斗志昂扬志在必得的朱朱常坤,在看到济慈堂管事出来后,脸色迅速暗淡下去,恨恨的握了下拳头:“张大小姐有个好哥哥,连济慈堂于管事都请来了,我无话可说。只是,房子给了济慈堂,表舅母,您别后悔。”
放完狠话,朱朱常坤快速的离开了县衙,背影有些狼狈。而在众目睽睽之下,石奶奶快速与济慈堂签好协议。
一桩不算复杂的老宅纠纷案,完美结案。
围观众人,纷纷叫好之余,也光明正大的打量陆蘅。
新县令年轻英俊,案子断的也公正合理,面对朱家,也没有丝毫顾虑。“没想到陆县令竟然长得一表人才,这么年轻,也就二十出头吧。”
“判案也公正,不过这下恐怕要得罪朱家了。”
“得罪朱家不要紧,他可是沈家的救命恩人呢。”
朱家,沈家,慈济堂,小小黎川的关系九如此错综复杂,陆蘅觉得,有必要好好了解一下。
完成到黎川的第一案,陆蘅兴冲冲跑回后院,打算把者好消息告诉哥哥和顾九。只是她还未开口,就迎来一个晴天霹雳。
“九哥,你要走?”
陆蘅一时语塞,原本的好心情也如同寒冬的河水,冰封住了。昨晚还好好的啊,怎么突然间,就要走呢?
“你我本无缘,”顾九叹了口气,仿佛很惆怅。
陆蘅有些不知所措:“可你是我师傅啊,你不说,要帮我的嘛。”
顾九勾唇一笑,鱼儿上钩了。
昨夜梦里他都听见有个人一直说徒儿徒儿,害得他一夜没睡好。思来想去,决定这场交易,还得多收点利息。
“唉。但你哥,一直把我视作死对头!”
我哥?
陆蘅心道糟糕,哥哥在听说是顾九出手相救时,就气的吐血昏过去。可第二天不是密谈过,两人达成协议。
难道,他俩又起了争执?
这下陆蘅是真的左右为难了。
一边是她亲哥,哥哥向来刚强,从不示弱,被自己的死对头相救,肯定懊恼不已。另一边是顾九,危难时出手相救。
同时,陆蘅还有自己的小心思。
她哥虽然性命无碍,可身体还是需要休养。若是她继续假冒县令,身边总要有个人保护她。顾九必然是最佳选择。
不管从哪方面考虑,她现在都不能让顾九离开。
陆蘅灵机一动,水润的眼里瞬间蒙上一层水雾,走上前扯住顾九的衣袖,还未开口,就见顾九猛然后退,满脸嫌弃:“你不要过来啊,你现在可是陆澍,长着胡子的男人,离我远点。”
陆蘅摸摸胡须,是哦,她还贴着胡子呢,一时激动,忘记摘掉了。
“你想留我?”
见顾九这样问,陆蘅连忙点头:“当然啦,您的救命之恩,徒儿还没有报答。再有,徒儿昨日借您的钱,还没还呢。”
顾九挑眉,陆蘅连忙解释:“可徒儿现在没钱,等下个月,哥把零花钱给徒儿。九爷,你下个月再走好不好?”
此话一出,惹得对面人嘴角微微抽动,眼神意味不明的扫了她一眼:“要我留下,去问陆澍,他知道我的条件。还有,我再也不想听到徒儿二字,懂?”
陆蘅听不明白,但胜在机灵:“九爷你别走啊,无论什么条件,徒儿,哦不,是我,我一定让哥哥答应你。”
说完如疾风般跑走。她可要快点,让哥哥拿个主意。
见背影远去,顾九眼露笑意,哎,这次看陆澍舍得给他多少。
县衙的后院,是一个三进的院子,第一进院是班房,大厨房等地,一般也称为前院,供衙差休息吃饭用。
第二排则是县令的书房和起居室,平日里县令就在这办公,会客等。
第三排供家眷住。
陆澍和小山单独住在第三排,最东边的房间。前有翠竹掩映,后有大树遮挡,偏僻又安静,特别适合修养。
“哥,九爷要走。你知道怎样才能留下他吗?”
陆蘅气喘吁吁,一脸期待的望着躺在床上的陆澍,他微微红润的脸上,气色好转,在听到陆蘅的话后,眉头皱的仿佛能夹死一只苍蝇,嘴里忍不住叹气,“这个该死的顾九。”
陆蘅不明就里的眨眨眼,啥意思?
看哥哥这表情,他还真知道顾九的条件啊。只不过,哥哥似乎很生气啊。
“哥,你真知道他的条件啊?”
“那九爷的条件到底是什么?若是为难你,那咱不同意。”想起她当初拜师时顾九提出的条件,若他想故技重施,折辱哥哥,那陆蘅坚决不同意。
“钱。”陆澍吐出一个字。
啊,原来,顾九的条件竟然是钱!
清风朗逸,不羡世俗的清冷贵公子,竟然也爱财。之所以用也,是因为哥哥陆澍,也是哥守财奴。
“可咱没有钱啊。”
陆蘅觉得完了,她每个月都靠哥哥给零花钱,而哥哥的经济状况,她比谁都明白。
陆澍只要有钱,就买田地铺子转换成私产,手中的银子从没有超过一百两。带到黎川的钱,第一天都让顾九花光了。
这个月还没到领薪资的时候呢。
哥哥发了钱,她才有零花钱,才能还钱给顾九。
唉,陆蘅叹气:“我终于直到九爷为什么要走了。咱俩太穷了,不仅没钱给他,就连我昨日逛街,都向他借钱。”
“他肯定是嫌弃我们花他钱了。”
陆蘅在脑海中补充好所有的剧情,并很主动给顾九的行为,做出解释。
“以后少看些戏文和画本子,想哪里去了。”
陆澍忍不住笑她,然后从床边取出一个精致小巧的铁古铜色盒子。
“这盒子好特别啊?”
陆蘅拿起来左右端详,入手很轻,里面肯定不是银子。可盒子周身没有锁,根本不知如何打开。
陆澍修长的手指在盒子上敲了几下:“你告诉顾九,这就是他想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