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等待自己归来之人
“并非此意。”蕾德轻笑，轻抚菲鲁特和贝奇的头，道：“所谓归宿，应是……被接纳之处，能回得去的地方——或者说，有亲人的所在。”
“亲人的……所在？”菲鲁特和贝奇对视一眼，活泼的她们难得沉默下来。
家已被杀死，她们也失去了归宿吗？
“唔，说亲人所在之地也不准确……”蕾德双手抱胸，露出苦恼之色，“严格来说，应是有等待自己归来之人……的所在！”
“等待自己归来之人……的所在？”菲鲁特和贝奇再次对视，异口同声道：“那有贝奇（菲鲁特）的地方，便是我的归宿？”
“正是。”蕾德微笑点头，答道。
“那，托尔姐姐所说的，无归宿之意……”贝奇转头看向一旁神情黯淡的托尔，问道：“是指托尔姐姐已无‘等待她回家之人’的所在了吗？”
“是的。”托尔回答，蜷起膝盖，双手环抱，低声道：“没有了。”
“难道说，托尔姐姐的父母也被……”菲鲁特脱口而出。
“不，应该与她父母无关——至少与其中一位无关。”蕾德打断菲鲁特，道：“之前与那愚者交战时，他提及‘那条龙是那位大人的子嗣’，虽不知他口中的‘那位大人’是托尔的父亲还是母亲，但至少有一位尚存，且实力非凡……”
“是的。”托尔点头，认同蕾德的推测，“他说的是我父亲。”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蕾德沉思片刻，轻轻坐在托尔身旁，将她拥入怀中，轻声道：“说说吧。”
“……嗯。”托尔身体一僵，随后缓缓放松，倚在蕾德身上，轻声道：“龙的世界，与人间一般，也有派系之分。”
“嗯。”蕾德轻轻应声。
“龙族分为三派。”
“一是秩序派，主张与人类友好，主动交流，接触；”
“二是中立派，不主动与人交往，也不会无故攻击人类；”
“三是混沌派，视人类为灾祸，欲除之而后快。”
“原来如此，常见的派系。”蕾德点头，无非和平、中立、敌对三类——实则人际间，这三类关系几乎涵盖所有。
“那你无归宿，是因派系之故吗？”蕾德猜出一个可能，也是最简单的理由——父母与自己的派系不同。
“是的。”托尔苦笑，道：“我父，应算是混沌派的领袖……”
“厉害，混沌巨龙。”蕾德赞叹。
“一点也不厉害……我很迷茫。”托尔并未与蕾德争辩，苦涩道：“起初，我与父亲想法相同，但随着我渐渐接触更多人类……”
“人类是个极其复杂的群体。”蕾德未直接回应，低声道：“因人类思想复杂，社会构造也无比复杂。”
感受到托尔身边的哀伤，菲鲁特和贝奇也靠近过来，菲鲁特躺于蕾德大腿，贝奇躺于托尔大腿，两人都抬头看着蕾德和托尔。
“若以交际圈形容，人类最复杂的情况是……”蕾德轻数手指，“四人之间，可产生超过十个交际圈。”
“这么多！？”托尔惊讶。
“就是这么多。”蕾德苦笑，道：“以甲乙丙丁四人为例，【甲乙】、【甲丙】、【甲丁】、【乙丙】、【乙丁】、【丙丁】，【甲乙丙】、【甲乙丁】、【乙丙丁】、【甲乙丙丁】……”
蕾德简洁地概述了人际交往的复杂性，仅四人之间就可能衍生出十种交际圈，而人类何止四十、四百、四千、四万、四十万……百万……千万……亿……
如此众多的人，人际关系岂非更为错综复杂？
“感觉好复杂啊。”贝奇仰头嘟囔道。
\"此言未免过于夸大其词矣。\"蕾德笑容可掬，指尖轻轻点过贝奇的鼻尖，悠悠道：\"适才所言，乃是对人心深不可测的极致描绘，实则多数人结交朋友并无太多心机——譬如菲鲁特与贝奇，你们会彼此算计吗？\"
\"绝无可能！\"两位小丫头毫不犹豫地答道。
\"正是如此。\"蕾德微微一笑，\"那么，我们继续刚才的话题——人间众生，复杂无比，既能展现出世间最纯真挚的情感（如某位【未婚妻患癌仍坚持完婚，感言‘能娶到如此美丽完美的妻子，何其有幸’】之人），亦能显露出世间最阴暗卑劣的情绪（如马蓉及近来的wephone创始人之事）……\"
\"……确实……\"贝奇和菲鲁特齐声道，作为年仅十岁便家破人亡的孤儿，她们在漂泊中见识过人间冷暖。
有人温暖得让你恨不得倾尽所有以报，有人冷漠得令你恨不得死后也要从对方身上咬下一块肉来。
\"混沌派的龙，或许长久以来遭遇了人性之恶的示例。\"蕾德的声音略带低沉，\"而你，或许遇见过人性之善的体现……\"
\"……或许吧。\"托尔轻声回应，\"我对父亲所说的‘人类皆邪恶，是毒瘤，应毁灭’产生了质疑，于是……\"
\"离家出走了吗？\"蕾德轻声问道。
\"嗯。\"托尔缓缓点头。
\"人性啊……\"蕾德缓缓叹气，自言自语道：\"人类的‘善’与‘恶’界限模糊，你无法简单以‘善’或‘恶’概括所有人，因为每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个体。\"
\"是的，即便同在一个团队中的人，对待事物的态度也会各不相同。\"托尔回忆起往事，苦笑一声：\"有些人……\"
有人愿意与她交流，有人却伺机杀害她，夺取她身上的宝物。
\"人类对异类物种常存巨大误解与偏见……不，确切地说，许多人对自身以外的一切事物——包括同类——都存有误解与偏见。\"蕾德平静叙述，\"所以，若想了解人类，最好与众多人类交往，寻觅真心能与你沟通的人……\"
\"……\"托尔偷偷望向蕾德，感受着对方传递的温度，轻声道：\"但我已无处容身。\"
\"若无处可去，那就去寻找一个。\"蕾德轻声回应：\"天地广阔，总会有理解你，能与你交流的人，那人便是你的归宿。\"
\"是这样吗？\"托尔凝视着蕾德精致的下颚，双眼中仿佛凝聚了光芒，\"我也可以找到自己的归宿吗？\"
\"当然可以。\"蕾德低头，与托尔的目光交汇，接着，她缓缓睁开双眼，隐藏的金色瞳孔直视着托尔，轻声道：\"托尔，要不要来我家呢？\"
\"可以……吗？\"托尔带着渴望、恐惧、犹豫、不安的眼神看着蕾德，那是对家的渴望，对未来的恐惧，对选择的犹豫，对自己的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