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尹音离开
陈萍见尹相说得差不多了，又说：“我和你爸爸的想法是，就规规矩矩地走着文化课的路，咱家也不是什么有钱的人家。以前让你去文化宫上兴趣班，只是想培养你的爱好，没想你以后拿这个吃饭，拿这个吃饱饭的人真的少之又少。你老老实实上学，考个师范学院，安稳不说，工资也比你这个多。我和你爸多少还能照看着你，不被欺负了去。你上次是在海市，这次又在京城的，离家越来越远，这万一啊，我是说万一，有个哪里磕着碰着，感冒发烧了，爸妈不在身边的，不说我们怎么着急，你自己一个人孤苦伶仃的，也难受啊；又或者，你在外边一不小心得罪个人……”
“咳咳，”尹相咳嗽两声，打断了陈萍的话，不让她继续讲。
陈萍皱眉，不赞同：“她这都多大了，该知道的。你和你爸一样，看不得脏东西，一不小心得罪了人，我和你爸都不知道怎么帮你。”
尹音张张嘴，嗫嚅道：“不会的……”
三人又沉默了一阵子，尹音脑子里像是有两个小人在打架，一个说她太自私，一个说她能照顾自己。她想，刘大明白好像也没有多明白，又和自己比了一下，哦，自己还没他明白。
最终，尹音鼓起了勇气说：“爸妈，我会照顾好自己的，我也不能一直靠着你们的照顾啊。就是去面试，还有可能人家不要我呢。”
尹相看尹音笑得眼睛眯起来了，沉着脸，尹音看到她爸沉着脸就害怕，陈萍拽了拽尹相袖子，尹相别扭地说：“哪有要不要的……”
尹音听见这话就知道爸爸同意了：“谢谢爸爸！”
“哼！”尹相端着脏碗脏筷沉着脸到了厨房，陈萍皱着眉跟上去，尹音呢，高兴得跳着去找陈立旭，在房门口差点撞上。
“姐姐，你又要出去吗？”陈立旭仰头问，他虽小，但也记得姐姐一出去就是好久，偶尔回来。他不太希望姐姐出去，虽然姐姐每次回来都给他带好吃的好玩的。
尹音蹲下：“我要去做我喜欢的事情。”
“你喜欢的事情离家很远吗？”
“这次很远。”
“未来呢？”他今天新学了个词，叫未来。
尹音歪头：“我也不知道未来在哪儿。”又问他：“小旭子未来呢？”
“我要和爸爸妈妈姐姐在一起，我们一家人在一起。”
厨房里，陈萍拧尹相胳膊：“你干啥就同意音子去了呢？京城，多远啊。我还是大学的时候参加比赛去过一次。”
尹相疼得龇牙咧嘴的，说：“她有句话提醒我了，咱又不能照顾她一辈子，说不准哪天就去见爸妈了呢？”
“呸呸呸，”陈萍连“呸”几声，又去拧他，“你快呸两句。这话也是乱说的？”
“是是是。”尹相疼得连忙也“呸”几声。
“你看看别人家孩子，哪个不是在学校读书的？”陈萍开始掰指头，“那刘明，认真学习准备出国深造；秋文君，受她爸妈影响，想当医生；吴家辉也努力，倒是不知道这小子以后想做什么……这些个，哪一个像咱家音子？”
“行了行了，你明天学校不是还有一些开学前的工作没结束吗？”尹相打断了陈萍的话。
陈萍知道他不想让她继续讲，但是，做母亲的，哪个不担心自己孩子的：“她还那么小……”
她还这么小，吃饭还在挑食，作业掐着点写，衣服会洗又洗得不太干净，早上闹钟要响好久才磨磨蹭蹭起来……
怎么放心啊！虽然之前也不是离家过，但都不远……
尹相来找尹音的时候，尹音正在打电话：“老师，我去面试，明天去买票……你帮我买了啊，1号早上九点半的，嗯嗯好，我记下来，谢谢老师……行，麻烦老师了……嗯嗯好，老师再见。”
尹音挂了电话就看见尹相沉着张脸站在她后面：“爸……”
“咱约法3章，”尹相来谈条件了，“你去就去，但是期中期末考都得回来考，校排名不能低于100，这是第一个。”
尹音点头，有王菁刘明他们几个帮她，这个不算太难，时间挤一挤就有了。后来才发现这个想法有点天真。
“隔一天打个电话回来，也不是说要说多久，就报个平安，打电话也贵。”
尹音点头，表示同意。
“第三个，”尹相顿了顿，“以后不许去演剧了。”
尹音蓦地抬头，睁大眼看着爸爸，像是在确定他是不是在说笑，显然不是。“爸，我是真的想做艺术生……”
“这不现实。”
“这怎么不现实了？”尹音问，“爸爸，我林林总总演了19场，《小红帽》9场，《美人鱼》10场，您一部都没有看过，您为什么会觉得您没看过没经历过的东西不现实？”
“别的不说，京音和京舞，哪个你能考上？”
“可是现在做这个的也不全是科班出生的啊！”
“那你觉得音乐剧的未来呢？你看得到吗？”
……
尹音最后还是答应了，国内现在的音乐剧行业，不像话剧、舞剧，已经有了比较完整的一套体系，它还很幼小，像是刚从国外移植过来的品种，能不能成活、如何生长、向哪个方向发展，这些都不知道。
现在的尹音，还无法看到国内音乐剧的未来，甚至她觉得，如果真的继续学艺，她可能连大学都没法读。
还是太小了，她想。
在说她自己，也在说国内音乐剧。
第二天军训汇演结束，尹音和班上同学做了告别。
9月1号，正式开学上课，几人都起的很早。
刘明拍拍她肩，说：“会记住你的。”
尹音听这话有点咬牙切齿的味道。
王菁和秋文君抱了抱她，王菁说：“演出的时候记得给我们留票。”
吴家辉一大早地在喝可乐，一口可乐塞在左腮帮子里不咽下去，刘明猛一拍他后背，他全呛出来，胡乱擦了擦嘴，定定地看向尹音：“早点回来。”
尹音微笑着点头。
车还没来，这几人先走了，要赶去学校，学校和车站距离还挺远的。
吴家辉和刘明走在两个女生后面，吴家辉说：“刚刚好像没发挥好。”
“什么？”刘明问。
“没什么。”
陈萍又给尹音理理衣服，嘴里碎碎念道：“要听前辈老师们话；不要一个人出去走动，尤其是晚上；按时吃饭，早点起，早饭一定要吃；内衣内裤什么的，洗澡的时候就搓了，以后厚衣服扔洗衣机里，那里洗衣机有的吧；一定要时不时打电话回来，不要让我们担心……”
尹音一边听着一边胡乱点头，还说着：“又不是第一次出去，放心吧……”
“咋，是嫌我啰嗦了？”陈萍敲她脑袋，“只要我是你妈我就念叨你一天，等我老了，你想听我还不一定说得清楚呢。”
“嗯嗯嗯……”
坐上前往飞机场的车后，尹音掉头看着爸爸妈妈的身影越来越小，以后总有机会陪着爸妈的。尹音抬头闭上眼，又擦了擦没回到眼睛里的眼泪，她确实有点念家的，只有一点。
真的，只有一点。
外面下起了小雨，有雨滴飘进来，打在她脸上，尹音擦了擦湿了的脸，关上窗。
《报童》，我来了。
音乐剧，我来了。
尹音想了一晚上，“百花齐放”一个也不能落下，被称作舶来品的音乐剧也不会，总会有法子生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