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八章 尘归尘，土归土

    程乾皇后死的那天是个艳阳高照的天。

    那天天气很好，万里晴空，连风都没有。

    段崇南早上起身的时候想去叫他母后也起来。

    他母后这段时间平静了不少，虽然依然还会念叨着想要回玄月去，却已经勉勉强强可以记得的人了。

    昨天晚上他与他母后彻夜长途，她跟他说了一晚。

    说了这辈子后悔的，这辈子做的错事，也说了这辈子活的后悔。

    她说，如果自己这辈子不是玄月的人就好了，如果自己这辈子一直都是玄奇的人，也许还能跟他父皇好好的过来。

    她又说了一句又颠三倒四的，如果一直在玄月就好了，如果自己没有当过这所谓的奸细，如果自己就在玄月，也许他就能跟他的皇兄和和美美的在一起了。

    她正在说着，眼里冒着光，不知道是在怀念谁。

    她这一辈子似乎都在为了这三个男人来回转悠。

    靖玄帝，段崇南，以及玄月的王，三个男人占据了她的一生。

    她这一辈子为了钱权而忙碌，自己的夫妻而活，为了自己的儿子而战，一来二去的，她做过许多的事。

    可是她聪明一时，又糊涂一时，总是觉得自己做对了又做错了。

    她一点一点地忙着到最后，却什么也没有得到。

    她那时候眼睛亮亮的，好像又回到了少女时期，她想着自己曾经突然说了一句:“阿楠，以后你就好好活着吧，为了你的孩子，为了你的妻子。

    她们虽然在冷宫里，但是陛下不会因因为你不是他的儿子，而将那些人永远囚禁的。

    他会在孩子长大之后将他们流放，毕竟你不是她们，他不会赶尽杀绝，尤其是对小儿出生。

    段崇南想着冷宫里的两个人点点头，心里毫无波澜。

    他似乎从来没爱过那两个女人，又似没期待过自己会有儿子的。

    那时候时候，他知道自己并不是靖玄帝的儿子之后，他心里就已经渐渐放下，不想自己再有后代了。

    那时候他在玄月，心里想着，如果自己是玄月王的儿子，也许自己还能拼一拼，后来他知道自己不是玄月王的儿子。

    自己的母后都不知道自己是谁的儿子，心里迷茫。

    她这一辈子都在为了所谓的玄月而争，为了所谓的皇权而奋斗。

    他想，如果自己生在普通人家，而不是都在围绕着这些事情做，就好了。

    所以，他听到母亲说的话轻轻，一边给他母后掖被子，一边道:“母后，你也别想有地没的了，最近这天儿挺好的，我推你出去遛达。

    你最近这段时间总窝在屋子里，一点出去的想法都没有，你该出去溜达溜达的，而不是一直留在屋子里。

    虽然你不能出这冷宫，但是院子里的风景也很好啊，父皇给咱们选的这个地址也很好，虽然地处偏僻，但是里面的花啊草啊的。总是让人觉得欢喜。

    而且这院子看上去也很豪华，虽然以前是冷宫，但是那些冷宫里的妃子住得也挺好的。”

    程乾皇后没有第一时间说，想半天之后。点点头，说了一句:“也可以，听你的吧，明天早上你推母后出去溜达溜达。”

    所以段崇南今天早上来的时候，敲了敲门，屋子里没有动静。

    他心里想着，他母后也许还没起。

    所以他推门而入，叫着他的母后。

    “母后该起身了，今天天气真的很好呢，你也该起身去看看了。

    外面的兰花开了，你不是最喜欢那种兰花的吗？你一直盼着它开花，今天早上我去看，发现它开花了，你很喜欢，我推你去看看。”

    屋子里没有动静，静悄悄的，他母后并没有吭声。

    他愣了一下，突然间心里有些慌。

    他慢慢走过去，听不见他母后的呼吸声，他声音颤抖地叫着他的母后。

    “母后，你该起身了，母后。外面的花开了，你该去看看了，母后你怎么不吭声？昨天晚上我们不是说好了吗？我们一起去看花，一起去看海，去看外面的一切，我们出门儿好不好？”

    可是还是没有人回他，段崇南走过去，看着他母后青到发黑的脸，看着他母后就躺在那里，一动不动，他突然间开始慌，也突然间开始难过了。

    他总感觉他母后好像不在了，他用手摸了摸他母后冰冷的身体，假装什么都没发现似的，将他母后抱在怀里，一边晃着一边道:“母后，你快醒醒，母后，都这个时候了，你怎么还不醒啊？母后，你该醒醒了，母后，母后，我知道你一定是睡着了，是不是？母后，你醒醒吧，母后，我要推你出去，上外面看看风景的，母后。”

    不知不觉，他的眼角落下泪来。

    他心想，他母后先走了一步，而他还要继续在这冷宫里孤独。

    下人下午来的时候，感觉这房子里有些奇怪，她走到程乾皇后跟前儿，依然是毕恭毕敬的模样，抬手拍了拍屋子，发现屋子里静悄悄的。

    段崇南抱着程乾皇后哭得稀里哗啦的，人似乎感觉到了什么一样，愣了一下，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程乾皇后虽然不是这玄奇的王后，但是也算是玄月的郡主，所以按照格格的份梨，将她厚葬在了皇陵附近。

    靖玄帝没有难过，他心里想着，她解脱了也好，毕竟蹉跎了一辈子，毕竟争了一辈子，到最后得了一个寿终正寝的结局，也算是好了，总比其他人到最后被砍头，甚至是被杀了好。

    所以靖玄帝没有哭，一直没有哭，其他人也没有哭。

    宫中来看她的人少之又少，那些曾经是她优待过的下人会来看她，那些曾经被她欺负的嫔妃来看她，大概觉得她终于解脱了，不再被皇权纷争，不再为其他过多的事情而纷争，心里庆幸。

    玄月那边发来报告说，会将程乾皇后骨灰带回去，靖玄帝本来想将她葬在自己家里的，可是现在看来那边的人也想，要他没有强硬的拒绝，而是问了段崇南。

    段崇南想了想后，说:“就葬在这里吧，别去那边了，母后其实一辈子最快乐的时光就在这里，我觉得不该将她送回去。”

    靖玄帝没在反驳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