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十五、花束
“是初三一班迟霁和明航同学带来的《爱我种花》！恭喜他们拿到本次汇演第一名！初三一班获得班费五千元！恭喜！”
真是他们！难不成评委老师也是看脸的吗？
突然，望橘身边江文惠他们一班的同学站起来大声喝彩，场馆内回荡着迟霁和明航的名字。望橘也兴奋地站了起来，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她急忙眼睛去找台上的迟霁，却发现他微微敛目，还是面无表情。
他好像，没有在高兴。
正当她发愣的时候，江文惠连忙推了推她：“快去献花啊！等什么呢！”
望橘被推得一踉跄，转头看见一班的同学们都用热切的眼神催促她，顿时整个人僵住了。
她没想到他们拿了第一名，本来想散场再给他的。
坐望橘后排的聊天的女生看她不挪窝，有点急了，问她：“你不去花可以给我，我帮你送！”说完就要走出来。
望橘看她动作，慌乱摆手：“不用了！”
然后像只慌不择路的兔子，急忙往台上跑去。
迟霁和明航站在众人中间，正接完了奖状和红包。
望橘闭着眼呼了两口气，栀子花的香气使她稍微冷静了点，她还是不敢走过去。
她抬头，聚光灯下的明航正拿着奖状冲台下的同学挥手，笑容明朗得像夏日的朝阳，正是她的理想型。
可是站在一边的迟霁，他脸上的表情望橘很熟悉，是他看月亮的凄清，是他跟她去商场的无措，那样俊秀无双的一个人，看上去像拥有一切，但似乎很少有事情能让他高兴起来。
他是那么毫无波澜。
从外面看他是一片美丽的夜海。
望橘一步一步向他走去，忘记了刚才的全部紧张，她的手上好像有一根线，一端勾着她，另一端牢牢握在那个在聚光灯下依然冷寂的少年手中。
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站在了他的面前，脸颊绯红，杏眼水润，她将花塞进他的怀里。
迟霁先是闻到了一股玫瑰香气，他在望橘的房间闻过，是她惯用的熏香。
然后是栀子花香，还带着水汽，清新又甜蜜。
他如梦初醒，不可思议地抬眸，鸦羽似的长睫交错，轻轻颤了颤。
他看到玫瑰般娇嫩的少女就站在他面前，对他露出微笑，脸颊不自然地红着，眼里满是对他的关心。
一瞬间，他的眼里云消雨霁，冰雪消融。
场馆十分嘈杂，看到望橘献花，大家都在起哄。
但他已经听不到任何声音了，喉骨滚了滚，声音有些低哑，他不确定地问：“这花……真的是给我的吗？”
抱着花的手都有些小心翼翼。
他声音虽小，可望橘还是听到了，突然她的心像是被刺轻轻扎了一下，酸酸痛痛。
迟霁见她微怔，眼神晃了晃，淡淡地说：“是给明航的吧。”
“你在想什么！我给他干嘛！妈妈出门前特地交代的，你给我把花抱好喽！还有！……恭喜你……们。”
望橘看了看旁边看着他们一脸疑惑的明航，还是加了个字。
文艺汇演正式结束了，迟霁和明航要回班去跟同学庆贺，她今天的社交已经快把她耗没电了，于是回了车上等他。
礼堂有些热，她出了点汗，现在坐在凉快的车里，给爸爸妈妈都发了短信，告诉他们迟霁得奖的事。
司机也知道了，又开始跟望橘搭腔：“小姐啊，没想到这迟霁少爷还真有两下子！嘿，我刚刚在外面可都听到了，那琴弹的！嚯！”
望橘连个眼神都没给他，边刷手机边说：“都说了别喊他少爷。”
司机一噎，他又忘了。
但他做了点心理建设后，还是大着胆子开了口：“小姐啊，他孤苦伶仃的怪可怜的，望先生也拿他当亲儿子是不是，您……您就老排挤人家了……”
望橘惊得一抬头，杏眼都大了些，有点好笑地反问：“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排挤他了？”
司机无辜地指了指自己两只眼睛。
望橘无奈扶额，说：“我不让你叫他少爷是我自己听着别扭，咱们家又不算什么豪门，叫什么少爷啊。”
司机听到“不算什么豪门”的时候已经把嘴抿成一条线了，用cos蒙娜丽萨的表情看着她。
彳亍。
俩人果然都没有眼力见。
她想到刚刚迟霁在台上问她的话，轻轻叹了一口气：“刚刚我把花给他，他还一脸不敢相信呢。”
司机也跟着叹气：“这是从小没受到什么关心吧，所以说小姐您要对哥哥好一点呀。”
她急忙反驳：“我对他很好了好吧！”
说完，俩人眼神一对，沉默了。
司机：您说什么就是什么。
望橘：……以后会对他好的。
司机看了看窗外，感叹了句：“早上来的时候还一副要下雨的样子，现在就大晴了，秋天的天气还真是说变就变啊。”
望橘也跟着看向窗外，天空一望无际，碧空如洗，太阳暖和地洒在每个角落里。
校门口一个抱着花的颀长身影映入眼帘，他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深棕色的眼看上去都像温暖的阳光。
他打开车门，长腿一跨，坐在了望橘旁边。
司机马上绽开一个笑脸说：“迟霁少……小霁，恭喜你呀！那钢琴弹的！我就没听过这么好听的琴声！”
望橘赶忙斜他，示意他立刻停止无意义彩虹屁。
迟霁一直在笑着，温和地回了句：“谢谢您。”
“嗨呀，看来真是拿了奖开心呢，我就没见你笑得这么开心过。”司机发动车子，准备回家。
后排的两个人都没说话，好像都知道他到底是为了什么开心。
望橘看他抱着花，眼尾都上翘的样子，也被感染到，笑着问他：“你怎么没跟你们班同学一起聚会，不庆祝一下吗？”
迟霁不以为意：“不去了，班上人有点多。”
她了然，估计都是去看他的。
低沉的声音再次传来：“橘子，谢谢你的花，我很喜欢。”
车内冰凉的风轻轻吹在望橘脸上，但她还是冒了点汗。
“都说了是妈妈叫我送的……你喜欢就好。”
司机瞥了眼后视镜，后座的俩人都是黑白配色的打扮，一个清俊，一个娇艳，两个人虽然互不看对方，但氛围还是和谐的不可思议，他乐呵呵地瞧着，还是克制住自己没有打破现在的气氛。
到家已经快一点了，周阿姨已经做好丰盛的午餐在等待着两人，看着两个人高兴地对坐享用美食，周阿姨也不免觉得有些幸福。
今天小霁好像格外高兴哦。周阿姨想。
午饭后，迟霁和望橘各自回房，各自去洗漱了一下。
望橘简单地冲了个澡，就迅速换上舒适的睡衣在床上滚成一团刷手机了。
没过一会儿，房门被敲响。
敲门不吱声，八成是晴天。
她开门，果然是他，但又有些不一样。
面前的少年又穿上了他的白t，脖子上挂根项链，上面挂在他的戒指。头发湿湿的，刘海被他往后撸，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白皙透亮，五官完整地露出来，更显得他剑眉星目，刀削般的俊美，嘴唇还泛着樱桃红。
望橘脑子里突然冒出早上听过的一句话，“月亮成了精”。
“你有卸妆用的东西吗？我脸上的妆洗不掉。”少年显得有些促狭。
望橘愣了几秒才说：“有，来浴室。”
她刚刚洗完澡，浴室里还有些水汽，他看着小姑娘在盥洗台的瓶瓶罐罐里找出两瓶白色的，一大一小，递给他说：“这是卸妆膏，卸脸部的妆，”她举着大罐，又拿着小罐给他介绍：“这是卸妆水，卸眼睛和嘴唇的妆。”
迟霁接过，还是一脸无措，他先拧开大的，将泥状的膏体往脸上抹，揉搓了两下就胡乱洗掉。又打开小的，作势往眼皮上倒。
“诶！哒咩！”
望橘眼疾手快拉着他的手，拯救了他差点瞎掉的眼睛。
俊秀的少年一脸狼狈，耳尖发红。
“我帮你吧。”望橘有些不自然地说，拿过他手里的卸妆水。
“嗯。”他低低地从鼻子应了一声。
望橘抬头去瞧他的脸，迟霁高了她一个头还多，她踮着脚，想要伸手去碰。
没想到少年忽然冲她弯下腰，一张俊脸在她脸前放大，吓得她后退一步，后腰靠在冰凉的盥洗台上，冰到她脑子里。
她定了定心神，伸手轻轻捏住他的下巴。
他顺从得像大型犬，头发乱糟糟的，还在往下滴水，眼睛深邃又多情地盯着她，却还是面无表情。
怎么会有人天性清冷却又偏生了双这样的眼。
望橘想着，红着脸没法直视他的眼睛，转眼看他的脸。
他的皮肤细腻又白皙，但很薄，嘴角旁边还能隐约看见血管。他没卸干净，靠近耳朵的地方还有阴影。
她转身挖了一勺卸妆膏，用手指沾了，轻轻往他脸颊抹，慢慢打圈揉搓。
指腹下有颗粒感的膏体慢慢化开。
他的眼微眯，眼尾细长，上面有淡淡的棕。是眼影。
难怪在台下看他眼睛还是那么深邃。
看着差不多了，她一推迟霁，示意他把脸洗了。
迟霁还是一言不发，但很听话。望橘看着他弯腰在水龙头下唰唰冲洗的样子，觉得他愈发像只大狗狗。
冲的差不多了，他直起腰往后抻了抻。
“现在卸眼睛，你转过来。”
一直弯着腰让她操作估计很累吧。望橘想。
本以为迟霁不会提这一茬，没想到他擦干净手后转过来，双手伸到她腋下，一下就把她提溜起来放在了盥洗台上。
“诶！……”望橘没忍住轻呼出声，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坐在上面了，屁股下还垫了块毛巾。
她不知道现在还在想迟霁很注意细节算不算正常。
这下俩人总算一般高了。
“我腰酸。”他说。
他双手环着她，撑在她旁边的台子上，闭着眼睛靠近她。
俩人身上散发着共同的橙花香气，熏得望橘有些脑袋昏昏。他靠得极尽，可能是体型差异有些大，也可能是被他的气息包裹着，她有种莫名的压迫感，呼吸都不由得放轻了些。
迟霁看她迟迟不动作，正欲睁眼，被她急促紧张的一声“闭眼”吓得重新闭上。
望橘转头悄悄呼出一口气，拿着沾着卸妆水的棉巾覆上了他的眼皮。
她忍不住盯着他另一边闭着的眼睛看，睫毛又长又密，还在轻轻颤抖着。
男孩子怎么会有这么长的睫毛啊，好羡慕。
随手又拿了一片，两边都覆上，过了一会儿再轻轻揉擦。
这就把眼睛的妆也卸好了。
“好了吗？”少年慢慢睁眼，俊秀的脸庞鲜活起来。
“没呢，还有……嘴唇。”
“嗯。”
迟霁依旧乖巧地将脸靠近。
他没有闭眼，盯着望橘身后的镜子看。
小姑娘真的很喜欢吊带裙，今天也是，露着颈子后方和圆润的小肩膀，肌肤在灯光下白嫩得像在发光，感觉轻轻一捏都会留下印子。整个人在他怀里显得愈发娇小，他只要轻轻一抱，人就在他怀里。
但他没有。
他只是看着镜子。
“你……闭眼？”望橘盯着他的眼睛，有点不敢碰他，总觉得他眼神炽热，像是会把她烤干。
迟霁没问她卸嘴唇为什么要闭眼，只是听话地闭上了。
望橘盯着他的嘴迟迟没伸手，感觉有些气息紊乱。
不知道妈妈给他用的什么口红，樱桃红很复古，质地很好，他唇形本就好看，人也白，看着有点涩涩的。
她也想嘤嘤嘤了……这人真的很会勾引她。
最后她一咬牙，用力覆上去揉搓两下，那力道大的像要搓下一层皮。
迟霁用洗面奶洗完脸，又是平时那张清爽又极富少年感的脸了，不得不说林竹的技术还是不错的，把他化的帅得甚至有些妖孽了。
正当望橘好不容易把呼吸调节正常了，迟霁靠着盥洗台问她：“今天的花，为什么不送给明航？”
她觉得奇怪，反问：“我为什么要送他？你才是我哥哥，干嘛一直问。”
迟霁滞了一秒，轻轻地说：“我以为，你很喜欢他。”
望橘又看到他这副失魂落魄的表情，连忙摆手：“我哪有啊，我确实对他挺有好感的，但送花给他确实没必要吧，多让人误会啊。”
“怕谁误会？”
“学校里的人啊！……不是，我就没有想送给他的想法，你干嘛这么在意这个？”
说完，不知道为什么，望橘觉得自己像是出轨的渣男在辩驳。
“没什么，我走了。”
迟霁回了房间。
她又有些看不懂他了，他一直，都让她看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