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7章 想见他最后一面
“哼,我去找程展哥哥!”妍儿毫不犹豫抛弃亲娘,“噔噔噔”朝院内跑去。
妍儿一跑,芸娘更尴尬了。
她没话找话道,“是不是我打扰了你练剑,我瞧着你最近长高了许多。”
“多谢夫人关心,我是长高了一些。”阿七不辨喜怒的脸没有任何表情。好像芸娘刚刚看到的少年脸上的笑意只是自己一时眼花,看错了而已。
男孩子长大之后,都会变得这么难以捉摸吗?
明明阿七的表情和语气都没有任何问题,可芸娘就是能感觉到他由内而外散发出的那股不满和怨气。
对,就是埋怨之气。
活像芸娘欠了他二百两银子没还。
她嘴巴比脑子反应更快,“你上个月的月钱没发吗?”
此言一出,少年原本就冷淡的脸更加冰雪交加,阿七那双好看的狭长凤眸静静看了她半晌才缓缓道,“发了。”
哦,那他还生什么气?
芸娘想不明白干脆不想了,孩子大了总是有很多自己的想法。想当初李燕归年少轻狂时,不是还一气之下跑到漳州住了几年吗?
算算时日,阿七也差不多了到了不听管教的年纪。芸娘心里还牵挂着蒋珂的行踪,遂摆摆手道,“我还有事先走一步,你继续练剑吧。”
这么客气又疏离的语气,真的把他当成府里养着的下人了吗?阿七静默无言的望着芸娘渐行渐远的背影,什么也没说,转身回了内院。
芸娘问了一圈,没有一个人看到蒋珂,她泄气的返回屋里,只见曹蛟像主人翁一样大马金刀的坐在桌前擦拭自己的长剑。
她气喘吁吁的坐下喘匀了气才随口道,“将军也去练剑了吗?”
“是,”男人亲自奉茶递到她唇边,“怎么喘的这么厉害,喝口茶顺顺气。”
“真是奇怪,说好了今天为蒋公子送行的,可我找了许久也没找到他。”芸娘就着他的手喝了一口茶,眉头紧锁。
“既然他不辞而别了,你又何必再把此事放在心上?”曹蛟宽慰她。
芸娘怎么想都觉得蒋珂不是那种一声不吭就不辞而别的人,可是如今事实摆在面前,由不得她不信。
“罢了,不说他了,”芸娘顺好了气,才把矛头对向身侧的男人,“你不准再暗中动手脚了,让战事尽快结束吧。”
“好,”曹蛟好脾气的笑笑,宠溺的看着她,“都依你。”
打了这么久,双方定然早已人疲马倦,尽快结束战事对所有人都好。
自从蒋珂打破了她的平静生活,芸娘就又把注意力放到了千里之外的冀州上。她日日缠着曹蛟询问前线战事近况,把曹蛟折磨的苦不堪言。
“我前日就已经派兵去支援端亲王了,不出半月,冀州城必破。”
突如其来的消息让芸娘慌了神,“哦…”她慌乱无措的眨了眨眼睛,随手拿起近在咫尺的东西放在手中拨弄,“这么快吗?”
“他们谁都不愿意让对方赢,也不想让对方死,所以才会僵持不下。”曹蛟一针见血的戳破其中关键之处。
那…那是不是说明…只要曹蛟打破他们勉强维持的平衡点,那么这场战事就会很快结束。
是她给周尧均送了一个催命符吗?
芸娘心烦意乱的胡乱拨弄着手里的东西,欲言又止。
曹蛟对此只作不知,自顾自为她盛了碗汤,“用膳吧。”
她哪里还吃得下饭。
芸娘无意识的握紧手中茶盏,连衣裙何时被茶水浸湿了也毫无所觉。她是不是不该多管闲事…既然李燕归和周尧均愿意耗着,那就让他们继续耗好了…
周尧均曾说过不愿隐名埋名苟活于世,是不是事败后就会……自尽而亡?
芸娘对他的感情很复杂,让她一时也无从谈起。
自从陷入他们兄弟相争后,短短四年过的比她上一世十几年经历过的事情都多。
周尧均和李燕归的生长环境完全不同。一个是勾心斗角夹缝里艰难求活才能长大的不受重视的孩子,另外一个则是先帝和先太后都对其宠爱有加的亲王府世子。
她理解周尧均权衡利弊下把她送出去的决定,也理解他为报亲姐之仇而与李燕归不死不休的疯狂之举。因为那本就是他的生存之道,她不能用李燕归的所作所为去苛求周尧均。
她能理解他,却永远不会接纳他。
这一点,也许从他最初不顾她意愿的强取豪夺就埋下了种子。
重活一世,她不可能接受一个对她百般强迫,丝毫不顾忌她感受的男人。
只是,为什么想到他万箭穿心,死不瞑目的画面,会让她不由自主想流泪,想哭泣呢?
曹蛟没有打断她,自顾自用了两碗饭。直到他放下筷子,芸娘依旧傻呆呆的坐着,不知陷入了什么迷障。
呵,这个也放不下,那个也放不下,她的心里到底装了多少人…
是不是无论有多少人,他都是排在最后面那个,都是不值一提的那个?
“你想去见他最后一面吗?”
“谁?”芸娘猛然回神,艰难的吐出一口浊气,“谁的最后一面?”
“自然是伪帝。”曹蛟漫不经心的抬眸,定定望着面前脸色煞白的女子。
芸娘不安的抖动了几下红唇,想说些什么,可是话到临头却又选择闭口不答。如此反复了几次,她才下定决心似的,缓缓开口道,“想。”
“那我们今日就要出发,否则,只怕赶不上了。”
赶不上亲眼见周尧均的凄惨死状吗?芸娘脑海中突然又闪现出他七窍流血,挣扎着死去的模样。
她用力摇头,想以此挥掉脑海中的可怕画面,可是却怎么也挥之不去。芸娘闭眼深深吐出一口浊气,豁然起身,“我去唤妍儿。”
无论怎么样,周尧均都是妍儿的亲生父亲。也许,在他死前,他会想看看妍儿的模样。
满心满眼都是周尧均的芸娘自然没注意到曹蛟从始至终都没有起身。
而那枚他自斟自饮的茶盏却空空如也,没有一丝水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