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叶冰裳-54
“陛下,叶大小姐来了。”
马车外,廿白羽的通报声音响起,澹台烬和黎苏苏都是一愣。
澹台烬眸子动了动,似是终于有了点神采。
像是大雨下被抛弃在路边瑟瑟发抖的狗狗,终于有人给它递了把伞。
“传!”
许久未开口的嗓音微哑,还带着股不适的干涩,可从上扬短促的语调中却能听出几分情绪。
黎苏苏直接被气笑了。
从她进来,澹台烬就一直保持着那个生人勿近的死样子,她笑嘻嘻的缠上去,哄着他喝药,他和她说的也只有三个字:
“滚出去!”
好好好!
翩然说的没错!男人果真是贱!
黎苏苏直接气呼呼的出去了,下意识忽略掉心中那一点酸涩。
撩开帘子,黎苏苏同外面的叶冰裳正面相对。
叶冰裳有些惊讶。
“夕雾?”
黎苏苏尴尬笑笑,没有多言,只干巴巴的喊了声:“大姐……”,然后,落荒而逃。
虽然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想要逃……
叶冰裳看着黎苏苏的背影蹙了蹙眉,不知想些什么,有些出神。
廿白羽出声提醒了一句:“叶大小姐,陛下还等着呢。”
叶冰裳这才回神,同他疏离的浅笑点头,抬脚上了马车。
马车里很宽阔,澹台烬就坐在那,一瞬不瞬的盯着上来的她。
叶冰裳顿了顿,流露出一个假笑,行了一礼后走了过去坐下,将白粥从食盒里拿了出来。
“冰裳听说陛下受了伤,又一日水米未进,不论发生了何事,陛下还是应该顾念自己的身体。”
叶冰裳将白粥向着他推了过去,正要将筷子放下时,被澹台烬一把抓住了手腕。
“你在关心我?”
澹台烬乌黑的眸幽幽的注视着她的眼,内里黑沉的暗色极具压迫力。
“你不是恨我?不是,很想我死吗?”
这姐妹两个,一个比一个怪。
都恨不得他死,却又不想他死……
叶冰裳被问的一愣,手腕动了动,不仅没挣脱反倒被抓的更紧了。
“我杀了盛王。叶清宇留守迦关,今夜便会攻过墨河。
你说,到时,萧凛要如何自处?”
澹台烬步步紧逼,假笑已然维持不住,叶冰裳抿唇垂眸,遮盖住眼底冷意。
半晌,才清冷冷的开口,有种诡异的平静。
“陛下是景国天子,牵一发而动全身,景军强盛,一统之势已不可抵挡。
然,此虎狼之师,只有陛下方可震慑。
若此时陛下出了什么事,天下大乱,四处割战,百姓难得的安宁便要被再次打破……”
叶冰裳没有再说,澹台烬看着她也没有再问。
他们都清楚,她今日的低头不过是权宜之计。
叶夕雾能大致打探到发生了什么,她自然也能,甚至比叶夕雾更加敏锐。
叶清宇和翩然都留在了迦关,会发生什么,不言而喻。
她不是不恨他,只是现在,他不能死,也死不了……
而她,什么也做不了,什么也改变不了……
澹台烬的视线略过她,落到桌上的粥碗上。
半晌,凉凉开口。
“既如此,你便一直跟在孤身边,盯着孤,看着孤,永远不离不弃……
如此,你口中的百姓,才不会再一次经历,战乱之苦……”
叶冰裳眸子一颤,手腕还被澹台烬牵着,叶冰裳挣不脱,只好垂头应诺:
“是,陛下!”
澹台烬幽幽的盯着她低下去的发顶好一会儿,才终于放了手,拿起了那碗还有余温的白粥。
看他用了,叶冰裳也不想再留。
休整的时间已经差不多了,该继续上路了。
在叶冰裳即将起身的瞬间,好似不经意般,澹台烬漫不经心的说道:
“此前萧凛战败,萧昳很是不满,得知是叶清宇镇守迦关,一怒之下将叶府诸人全都砍了,挂在了城墙上。”
“孤到的时候,那片城墙已被染成了血红……”
叶冰裳猛地怔住,豁然回头看向他,满是不可置信。
叶家人,全都死了?!
眼眶不可控制的泛红,双眸溢满无声的痛楚。
见此,澹台烬缓了缓声:
“孤以命人替他们收殓了尸骨,送去叶府交给叶大将军。”
叶冰裳好像这时才回过神,喉间滚动,向着他郑重行了一礼,深深拜下。
澹台烬匆忙将碗放下,双手伸出去却没来得及拦下她。
“冰裳,谢过陛下……”
澹台烬蹙眉将人拉起来,想要说的话卡了一下。
不知不觉,眼前人早已泪流满面。
澹台烬默然,在怀里摸出了一条帕子,轻轻的为她擦拭。
叶冰裳微微侧了侧头,没有躲开便也随他去。
那失焦泛红的眸,好像一下失去了所有动力一般,黯淡了下去。
因此,也没有发现,澹台烬给她擦拭的那张手帕,是那么熟悉……
澹台烬垂眸看她,却撞进她满眼的伤怀和隐忍,泪珠还有几滴挂在睫毛上,无助又脆弱。
心软了软,澹台烬抬手,抚摸上她的发,忽略掉那一瞬间,面前人的僵硬和紧绷。
乌黑的眼里闪过偏执的暗色,带着诱哄的蛊惑:
“你瞧,萧凛保护不了你的家人,也保护不了你。甚至,保护不了他自己……”
“你想要的,他都给不了你。”
“孤不同,这天下都将是孤的,你留在孤身边,再也不会有谁能欺压你、看低你……”
“权利、地位、你想要的,都将会实现……”
叶冰裳身子一颤,眸光晃动,一瞬后唇瓣抿紧,有些发白。
“陛下乃天下之主,陛下想要的,自会实现。
冰裳,莫敢不从……”
他知道,她在同他虚与委蛇,可他也知道,她动摇了……
哪怕只有一瞬。
瞧着她的顺从,澹台烬胸腔震动,心情极好的笑了起来。
过分苍白的容颜显得有几分病态和阴鸷。
他一直在失去,从未得到过。
终于,他终于,抓住了属于他的那一丝温暖。
澹台烬的唇角怪异的扬着,视线落到那个坛子上,积蓄起一片乌云,眸里是令人心惊的阴暗偏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