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李姝
马车一刻也没停,很快晃晃悠悠往远处驶去。
容枝荔惊愕不已。
“李姝?”
距离上回在春日宴她一刀捅死徐嬷嬷后,已经许久不见她,听闻官差老爷来抓,竟满侯府上上下下都找遍了也没寻到她踪迹。
想起李姝散混膏瘾发作时的癫狂模样,容枝荔掩唇离了远些。
李姝如今比之从前更为消瘦,一双眼睛几乎像洞一般深凹进去,衣服空荡荡挂在她身上,悠悠灌着风。
“怎么,多日不见,容姐姐将我忘了?”
粗嘎喑哑的嗓音如同钝刀割铁,听得人心惊不适。
容枝荔皱眉:“倒是没忘,这段日子你去哪里了?”
“去哪里不用你管,你只需要知道我如今是在救你即可。”
轻蔑看了她两眼,李姝阴阳怪气:“看来你是当李闻昭新娘子当得入了迷,对今天外头发生过的事情一概不知啊。”
心里不安感觉紧紧揪着,容枝荔不自觉吞了口唾沫。
“我要下车!”
“你下不了。”
“容家现在自身难保,你父亲和你兄长都因为青云阁豢养幼童已经被关入牢狱之中。”
“你胡说!看我不撕了你的嘴!让你咒我们家!”
挥过来的巴掌被李姝轻而易举擒住。
一盏茶水兜头泼过来,容枝荔狼狈花了妆,“你要是再不清醒,我就将你杀了。”
李姝低低笑着,声音里透着疯癫,仿佛从深穴里传出来。
“反正主子也没说是要死的还是要活的。”
容枝荔被她阴郁眼神吓得一个字也不敢说了,春日宴她是亲眼看见眼前这人是怎么一刀杀死徐嬷嬷的,此刻后知后觉更怕了些,紧紧闭着唇摇头,啥也不敢说了。
李姝这才满意勾了勾唇。
“你知道青云阁里的事吗?”
容枝荔扁了扁嘴,她已经意识到下人跟李姝说的都是真的,她父亲和兄长多半已经被抓起来了。
“我不太清楚……”
“啧。”不太清楚,轻飘飘的四个字,好像自己多无辜似的,怎么可能不知道呢。
“容家不行了,李闻昭也被抓了。”
“你如今回去容家,只有死路一条,跟着我去投靠主子,说不定他能护着你,让你有法子报仇。”
容枝荔心扑通扑通跳着,她从小养尊处优,什么事情都有父亲母亲兄长兜着,即便自己犯了错,只要撒撒娇也就过去了。
如今是真的没了主意。
身上艳丽赤红嫁衣格外刺眼,她紧紧攥着衣摆。
颤抖着嗓音问:“我有几个问题。”
“你说。”
她拿帕子把脸上茶水擦干净,手抖个不停。
“昭哥哥为什么突然被降罪,我父亲和兄长犯下的事我知道,可那跟昭哥哥无关啊。”
“都这会儿了,还昭哥哥呢?”
李姝嗤笑,“你昭哥哥是个假冒的你可知?”
“什么?”
“我当时杀徐嬷嬷并非是被仇恨蒙蔽,也不是受散混膏影响,就是怕徐嬷嬷手里有证据,能证明李闻昭并非侯爷血脉。”
她眼底闪过恶毒。
自己为了李家不惜在众人面前动手杀人,可等官爷来了,无论是母亲还是李闻昭竟都全没有想过要保她。
尤其是母亲!
往日里对自己疼爱有加的母亲,竟全都是装出来的!
她甚至绑了自己,就等着官差来好送官!
没办法她只能逃跑,若不是遇见现在的主子,只怕自己早就没命了。
“还以为这两个人能顺利将这个秘密埋藏到死,不想还是被揭露了。”
李姝桀桀桀笑起来,不知是畅快还是什么。
而容枝荔听得一头雾水。
“什么……叫假冒的……”
“昭哥哥不是姨母当街亲自认出来的吗?”
“你真是蠢。”李姝翻了她一眼,越发不理解主子为什么要她来接这个蠢货回去。
“我兄长早就死了,母亲是害怕被人知晓,索性就骗我爹兄长是在街上走丢了,一骗就是十几年。”
“许是骗得太久了,连她自己都信了。”
“探花郎游街那日,我娘神神叨叨说李闻昭是我兄长,我以为他会否认,因为那手臂上伤疤瞧着年纪挺大,绝不是像我真正兄长那样,幼年被烫。”
“可是你猜怎么着?”
她又低低笑了,笑人性贪婪。
“李闻昭知晓我们是侯府中人时,一口就应下自己身份,当即跟我娘抱头痛哭,就这样彼此心照不宣的认回身份。”
容枝荔讶异:“所以昭哥哥他,不是姨母的孩子?”
“姨母为何要这么做?”
“自然是因为她不想眼睁睁看着柳姨娘的庶子继承爵位,不然你以为为何她要害死李穆尧?”
这信息量太大,容枝荔惶惶不安,停顿好一会儿才勉强接受。
“那我爹和我兄长呢?”
“他们活不成的。”李姝凉凉扫她一眼。
“你可知你父亲兄长在青云阁地底下私设密室,豢养大量幼童,以供高官富商取乐,而且几年前还指使人烧毁醉仙居,死了三十条人命呢,先不说别的,光这两条就足以让你们抄家了。”
容枝荔脸色苍白。
“怎么,你想去救他们?”
“劝你别白费力气,”李姝道,“刑部大牢不好闯,况且你如今也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还是想想怎么逃命吧。”
“我猜不久以后,你的画像就会在上京传遍,就像我一样,再不能于光下行走,只能在黑暗中苟活。”
李姝声音好似恶魔般,在逼仄狭小的马车里回响,容枝荔脸上越来越白,听见对方蛊惑似的:“这一切你知道都是拜谁所赐吗。”
“桑眠。”李姝咬牙吐出这两个字。
“都是她,她敲登闻鼓,直接告到御前,容家事情是她告发的,李闻昭身世真相也是她告发的!”
“都是她!还有那个叫卫蔺的贱男人,抢了主子的太子之位不够,还要在上京城兴风作浪,恨不能让所有人都知晓他从前打了胜仗,如今又查举青云阁有功!”
李姝眼里是刻骨的怨毒,仿佛只要此刻手里有利器,就恨不能像当初春日宴对徐嬷嬷一样,一刀要了桑眠和卫蔺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