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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讽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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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桑眠脑子嗡的一声,迟钝的将脸转过来。

    面前的姑娘,粉面含春,娇羞怯怯。

    这是……杀父仇人的女儿和妹妹。

    无数次在侯府见到她时,桑眠都曾翻腾汹涌过恶毒念头,那些念头叫嚣着,唆使着桑眠亲手杀了她。

    杀了她!

    杀了她让容衡容晏父子两人尝尝失去至亲的滋味!

    可父亲在世时,从来都摸着胡子笑呵呵地教导她要与人为善。

    祸不及子女,容枝荔双手不曾沾染血腥,所以桑眠一次次咬牙忍下动手的冲动。

    她知道若是以这种手段替父亲报仇,父亲定然不会开心。

    况且,她要的,不仅仅是报仇。

    桑眠要的,是将容家产业踩进泥里,要容衡父子二人亲眼看着昔年被他们陷害家业凋零的桑府风风光光回到原点甚至更高!

    她一忍再忍,筹谋两年。

    可是,她的夫君。

    她那若不是父亲救养恐怕都活不过及冠的夫君。

    狼心狗肺,背信弃义。

    竟然跟这个杀父仇人的女儿,在父亲牌位面前苟且!

    桑眠缓缓伸出手,抚摸她绯色脸庞,哑着声音问:“我们……”

    “是什么时候在这里欢好的,竟有些忘了。”

    容枝荔飞红了脸,愈发扭捏起来,嗓音软腻,像瓷盏里被泡开的茶叶,缱绻回忆道:“昭哥哥不记得也正常。”

    “毕竟那时你因为眠姐姐手下丫鬟害死二爷,心中郁闷,一时贪杯,有些醉意。”

    桑眠若是无事,基本都呆在兰亭苑。

    唯一一次长时间不在,是去年被打三十板子之后。

    那时她卧在床上,生不如死。

    唯一丫鬟冬赋被桑眠当机立断送出府去,王氏装模作样派过来个抱月,根本只做日常活计,不管她死活。

    后来她被祖母移到寿康居调养,一躺就是两个月。

    想必就是那时候发生的事了。

    真是讽刺。

    她遭人冤枉陷害,差点被李闻昭亲口下令的三十板子打死,在鬼门关反复挣扎之时。

    他就在父亲牌位面前寻欢。

    且那时李闻昭已知晓父亲之死与容家有关。

    桑眠佩服自己,居然此时此刻还能笑出声。

    她看着容枝荔,一字一句。

    “容姑娘,我们可真是天造地设,般配得很。”

    明明是袒露心意的话,可容枝荔不由自主发了给冷颤,莫名觉得昭哥哥眼底森然。

    她不自在的扯了扯嘴角。

    “昭哥哥这是要去哪?”

    桑眠轻轻将牌位放好,“去翠华庭,有事跟母亲商量。”

    “要一起吗?“

    容枝荔忙不迭点头,随桑眠一起往翠华庭去。

    暖意融融好似春日将临,一路上已见不到残雪,唯有青石板砖缝隙里蜿蜒流淌的湿意在提醒着,才刚落一场大雪不久。

    到翠华庭时自然也看见了先前过来找王氏的李闻昭。

    他正颓然的站在角落。

    桑眠看了他一眼。

    应当是这几日没有服药的缘故,自己的整个身子瘦下一圈,浓妆也遮不去脸上眼下乌青。

    她停住脚步。

    “药方我会稍后说与莲心听,你每日晨时可恢复喝药。”

    李闻昭脸上浮现喜色,桑眠冷声道:“但你曾说,做错事一定要付出代价。”

    他无端晃了下神。

    这句话他也记得。

    那是下令对桑眠杖责前说过的话。

    “你摔了牌位犯下大错,就去兰亭苑偏殿跪到明日清晨。”

    李闻昭并无异议。

    只是跪几个时辰,已经是她手下留情了。

    “母亲,府上感觉不太平。”

    桑眠再未看他一眼,转而对王氏道:“从那个芝兰的丫鬟离世,再到素琴,还有被烧毁的柴房,莫名暴毙的徐嬷嬷。”

    “这都是一条条人命,孩儿又是大病初愈,想着春日宴在即,不如过两日去龙华寺拜拜,去去晦气。”

    王氏神色有片刻僵硬,很快笑道:“近日天气不错,倒也适合出门,只不过最近文敬侯夫人和张夫人还要来府上做客,娘留在家里招待,昭儿不如跟大娘子和枝枝一块去。”

    这正中桑眠下怀,她点头算是应了。

    “对了,还有。”

    王氏像是想起什么,慈和着脸庞问道:

    “昭儿可曾听说过妙羽斋?”

    桑眠自然听说过,因为她是妙羽斋掌柜。

    妙羽斋是她来侯府那一年开的扇子铺。

    李闻昭书信到南洲桑家时,芸娘万分不同意她过去。

    “那些世家大族,高门大院里头指不定有多少脏污烂事,你打小就被宠着长大,哪里能斗得过她们。”

    “阿眠,你听芸娘一句劝,咱不去那火坑,你跟李闻昭和离,横竖他如今是京城新贵,肯定巴不得与你撇干净关系,别怕,我与蓝儿能养你一辈子。”

    芸娘满含担忧的话语仿佛还在耳边,她虽是继室,但对桑眠一直如亲生女儿,眼瞅着劝不住她,拿了自己半生积蓄出来。

    “上京与南洲相距千里,你若出事我也来不及护你。”

    “这些不算是嫁妆,你悄悄留着自己在上京置些田产或铺子,总之一定要有傍身钱,另外我会让从前在你父亲手下做事的章三一个月后启程去上京帮你打理。”

    桑眠用那笔钱开了妙羽斋,这些她都未曾同李闻昭讲过。

    要重查当年之事,必定少不了银子,而妙羽斋亏损三个月后逐渐开始盈利,如今每月能有最少千两的进项。

    这是桑眠最大的底气。

    不过……

    “母亲为何会突然问妙羽斋?”

    王氏道:“如今那妙羽斋的扇子在上京可是流行,我想着,若是那些来赴春日宴的贵客,都能从咱这儿得一把妙羽斋的扇子回去,咱侯府岂不是极有面子。”

    原来是打着这样的算盘。

    桑眠不动声色:“既然要送,肯定是送最好那一档的,可不便宜。”

    王氏点头。

    “不过定金已经送出去了。”

    她说得理所当然:“就是你上回从桑眠库房里拿来的嫁妆,一共是一千五百两银子,娘都用在这上头了。”

    “所以昭儿,还得你再从咱侯府库房里拿出最少三千两。”

    桑眠看着她贪得无厌的嘴脸。

    这是把她嫁妆都当侯府财产了。

    挺好。

    这也正顺她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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