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同情

    李荣华一行人抵达宾馆时，发现房间门已敞开，双方在门内门外默默对视，无人率先开口。

    这时，李成伟走上前，率先打破了沉默“你们好，我是李成伟，佳薇的哥哥，请进吧。”

    随后，李荣华、景秋带着李岩和李萱宝走进了房间，而李佳薇则站在程平身旁。

    李佳薇简洁地介绍道“这是我爸妈，还有我哥。”

    李荣华与李建国两人紧紧握手，但气氛依旧略显沉重，彼此都没有多说什么。

    房间内的气氛略显压抑，程平的目光不时落在李萱宝身上，她的面容轮廓与她年轻时颇为相似，继承了她和李建国的优点，与李成伟也颇有几分神似。

    程平紧握着李佳薇的手，眼中流露出复杂的情绪，可这才是她养了三十多年的亲生女儿啊！

    景秋也紧紧握着李萱宝的手，两位母亲的内心都充满了煎熬和矛盾。然而，景秋似乎比程平更能接受这个事实，因为她早已历经过痛苦，正在慢慢接受孩子被抱错的事实。

    “孩子以后怎么办？”李建国率先打破了沉默。

    李荣华看着面前这位满头白发的男人，缓缓说道“抱错孩子是医院的过错，但孩子本身并没有错。我们养了萱宝三十多年，你们养了薇薇三十多年，血缘固然重要，但亲情更为珍贵。您比我年长，我称您一声大哥。既然事情已经发生，痛苦懊恼并不能解决什么问题。现在我们就当一家多了一个闺女，您有两个闺女，我们也有两个闺女。”

    李建国看着李萱宝，她明显是被娇养长大的，浑身上下都透着精致。再看看自家的李佳薇，他叹了口气说“你家条件看着比我家好太多了，我是个没什么本事的，佳薇这孩子这些年跟着我们受苦了，终究是我们家欠你们的。”

    李建国终于忍不住流下了眼泪。他和程平一直觉得对李佳薇很好，从未少过她吃穿，但如今看到李萱宝，他们才意识到，如果当初没被抱错，李佳薇也应该是被娇养长大的，她一定会比现在过的幸福很多。而现在，他们的亲生女儿却享受了原本属于李佳薇的一切。

    李荣华安慰道“大哥，你千万别这样想，你和嫂子把孩子教养得很好。你们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给了她最好的。”

    程平终于忍不住搂着李佳薇大声哭了出来，悲伤之情溢于言表。景秋见到程平哭泣，也忍不住搂着李萱宝低声抽泣。

    两个母亲都哭了，李佳薇和李萱宝也再忍不住泪水，一时间，房间内充斥着女人的哭声。

    李建国叹了口气，对李成伟说“成伟啊，你去买两瓶酒和几样小菜吧，我和你叔想喝两杯。”

    李建国虽不会说出“何以解忧，唯有杜康”这样的诗句，但他深知酒能暂时忘却忧愁，是陌生男人之间最好的沟通桥梁。

    李成伟出门买酒，李岩也跟了出来，房内压抑的气氛让他感到不适。

    两人走在马路上，李岩自我介绍道“我叫李岩。”

    “我叫李成伟。”李成伟回应。

    李岩笑着开玩笑说“你说我们两家还挺有缘分的，都姓李。”

    李成伟叹了口气“五百年前是一家嘛！这缘分也是没谁了。”

    李岩打量着李成伟，他的背脊挺直，每一步的步速和距离都似乎经过精准测量，坚毅的面容让人难以窥探他此刻的内心。他问道“听薇薇说你是军人？什么军种？”

    “陆军。”李成伟简洁地回答，随后看到前方有一家凉菜店，便走了进去，点了两个李建国平日爱吃的菜——凉拌猪耳朵和五香花生米。他转头问李岩“你父亲平日喜欢吃什么？”

    李岩看着玻璃柜中的菜，他没在这种店买过吃食，但还是点了两个菜“拿一个凉拌腐竹，不要辣子，再要一个凉拌牛肉。”

    两人点好菜，店家打包上称“一共一百三。”

    李成伟拿出钱夹付了钱，李岩提着打包好的小菜“酒不用买了，我车里有。”

    “好”李成伟没有异议。

    只是当走到李岩车子的旁边，李成伟看着眼前炫酷的超跑，这种车他在电视上见过，在马路上见过，扭头看着李岩，李岩笑道“我家很有钱。”然后烧包的拿出车钥匙打开车门，从副驾拿出两瓶酒“六十年的茅台，我家老头子喝不惯洋酒，只喜欢喝白酒，这两瓶茅台是昨天我在一个拍卖会上得的，本来要给老头子的，现在不用给了，今天喝了吧。”

    李成伟拿上那两瓶茅台，没说话便往宾馆走，他承认被李岩的话伤到自尊了，想到李佳薇本应该过的富足生活，李成伟更难受了。

    李岩跟上李成伟，认真地说“我们俩家的差距就在这里。佳薇回到李家对她来说是个很好的选择，对你们家也有好处，毕竟萱宝确实很优秀。”

    李成伟苦笑一声，开始回忆“我比佳薇大了将近八岁，她一岁后，爸妈进城打工，我们俩就成了留守儿童，说她是我带大也不过分。佳薇从小就特别懂事，我记得那时我家里还养了两头猪，她那么小，却知道抱着和她一样高的桶去喂猪，还会帮我捡柴做饭。她第一次做饭时，不知道饭菜怎样算熟，我就告诉她看到锅盖冒烟饭就熟了。从那以后，她每次做饭都记得这个。我上学时来不及回家做饭，她才五岁，就踩着凳子给我做饭，然后拿着小饭盒送到学校。你知道我们家离学校多远吗？三公里。她到学校后，会乖乖地坐在校园的石凳上等我放学……”

    李成伟说的很混乱，却说着说着声音有些哽咽，眼泪顺着脸颊流下。他继续说道“有些事情现在想起来，心里还是酸酸的。比如我现在的儿子，已经十岁了，却连基本的家务都不会做。学校离我们家不到一公里，但每天还需要接送。”

    “还有，佳薇现在很胆小，晚上很怕黑，睡觉都要开着灯。你知道为什么吗？”李成伟看着李岩，深深叹了口气。他继续说道“小时候，我一个人带着佳薇，我要上学，晚上还有晚自习，无法照顾她，所以只能把她锁在家里。但你知道，我们家的门即便是锁上，拉开门板也会有很大的缝隙，她小小的一个人便可以从房子里面钻出来。我害怕她乱跑，就吓唬她说房子外面有鬼，她出去就会被鬼抓走。她信了我的话，从此胆子变得特别小，晚上都不敢踏出房屋半步。”

    李岩听着李成伟的叙述，心中五味杂陈，感觉喉咙里堵得难受。他之前从未真正了解过这样的生活，此时才意识到这世间许多人的生活是如此不易，远比他想象的要艰难得多。他默默看着一边走一边说的李成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默默地听着，同时，第一次对李佳薇这个突如其来的亲生妹妹生出了丝同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