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小小赌局
双方寒暄后，胡振华将他们引入友谊商店的一间小会议室内。
胡振华看了一眼手表，已经是夜里11点了。
莫里斯和卡特对视一眼后，率先开口，
“胡，你刚才是在借钱给那些小商人吧？”
胡振华点上一根烟提神，笑道，
“没错，我们这里称呼他们为货郎，走街串巷的，和魔都卖烟的小贩差不多！”
“原来是这样！”
莫里斯刚才已经看见了，胡振华借给他们的钱并没有多少，少的才二十几米元，多的也不过五十几米元。
就这点资金量，莫里斯根本看不上。
他同样点上一根雪茄，淡淡说道，
“胡，你能不能把这块业务转给我？”
在莫里斯看来，这点小生意，胡振华根本不会在意，如果能以此为突破口，进入崇明工业区，以后，花期洋行再开展其他业务，也就顺理成章了。
这是从0到1的突破。
胡振华只是呵呵。
别人不清楚鸡毛换糖的巨大潜力，他这个过来人还能不清楚？
后世的义乌小商品风靡全球，就是从鸡毛换糖发展起来的。
老胡吸了一口烟后，果断回绝，
“我的朋友，让花期洋行进来，实在不方便，请你谅解。”
莫里斯瞪大了眼睛，他没想到，这点小要求，胡振华居然会拒绝。
他看向卡特，后者会意，立即说道，
“胡，你也是米国人，让花期洋行进来，有什么不方便的？”
“因为我长着一张东方的脸，而莫里斯先生没有！”
这个理由，倒是令卡特无法反驳。
一时间，房间陷入沉寂。
许久，卡特漫不经心地说道，
“今日清晨，解放军闯入司徒大使的住所，双方发生了不愉快！消息传回国内，舆论哗然，认为这是中共的敌对行为。”
卡特说完，紧紧地盯着胡振华，想看他有什么反应。
此时的胡振华，眉头紧锁，只顾抽烟。
老胡当然知道这件事，他阻止不了，也不想阻止。
历史，就像多米诺骨牌，你动了一个，后续会引发一系列事件。
华国的崛起是确定的，胡振华非常害怕因自己的出现而引发什么意外。
最理想的结果是，在不改变历史主线的情况下，尽可能地增强国力。
胡振华之所以知道这起事件，完全是因为此事改变了解放军原有的作战部署。
按照中央军委之前批准的方案，在解放金陵的一周内后，第三野战军将攻打魔都。
误入司徒大使居所等一系列涉外事件，让红色方面高层认为，接收准备工作严重重不足。
魔都是远东的经济中心，其体量和影响力更甚于金陵。
而且，西方在魔都有大量的利益，尤其是魔都还驻扎在西方国家的战舰，如果接收工作准备的不充分，一旦造成了不必要的误会和冲突，恐怕会引起列强的介入。
所以渡江总前委经过深思熟虑，向军委建议，将攻打魔都的时间往后推迟半个月到一个月，以便对部队进行整训。
后世某着名电影里，解放军战士在魔都的大街上和衣而睡，其军纪之严明，正是源于这次的整训！
一个善于总结和学习的政党，必能带领华国腾飞！
卡特见胡振华久久不语，再度开口说道，
“国内给了最新指令，要我们立即评估工业区的对红色方面的影响力！”
胡振华抬起头，凝视卡特，反问道，
“什么意思？”
不等卡特回答，胡振华拍案而起，喝道，
“卡特，我先把话说清楚，如果你们撒手不管了，我会立即宣布ta公司破产，欠的钱，我一个大子都不会还！”
莫里斯看着胡振华要吃人的表情，内心大急，连忙安抚道，
“胡，你不要激动，国内只是要求评估，可没有要撒手的意思！”
米国向ta公司的贷款，大头都是花期洋行经手的，如果ta公司破产了，莫里斯哭都找不到地儿！
卡特心里同样发苦，他的本意是敲打一下胡振华，令其松口，好让米国的其他企业参与进工业区，谁知胡振华的反应居然如此强烈，就差直接翻脸了。
国内不但没有停止工业区的意思，反而还要加快经济和货币入侵的步伐！
米国为了这个工业区，投入了巨资，如果蓦然放弃，首先国会那一关就过不了。
再者，朝令夕改，会令米国的公信力大打折扣。
莫里斯见胡振华依旧臭着个脸，推了推卡特，不断地给他使眼色，
“领事先生，你快告诉胡，国内完全没这个意思！”
卡特强忍着憋屈，深吸一口气，说道，
“胡，这只是政府的正常流程，希望你不要过度解读！”
胡振华重新点了一根烟，哼哧哼哧地抽着，许久，他才抬起头，反问道，
“真是我过度解读了吗？”
卡特挤出一丝笑容，斩钉截铁地说道，
“是！”
此刻，双方都怕的要死！
胡振华怕米国真的撒丫子撤资。
而卡特则怕胡振华尥蹶子不干了！
两个胆战心惊的当事人，谁也不敢率先表态，生怕触怒对方。
莫里斯见胡振华的面色缓和了一些，心里的大石头总算稍稍落地，他尴尬笑了两声，说道，
“胡，你不同意，花期不进来就是了！大家千万别伤了和气！”
胡振华看着莫里斯，心思电转间，脑海中一道灵光闪过，他挤出一丝笑容说道，
“我的朋友，在工业区搞金融，风险实在是太大了，你要是不怕，我可以想想办法！”
莫里斯大喜，他与卡特对视了一眼。
在他们看来，胡振华这是妥协了。
莫里斯哈哈大笑，抓住老胡的手说道，
“牛仔最不怕的就是冒险精神！”
胡振华也热情地握着他的手，笑道，
“莫里斯，你先听我讲讲这里的风险再做决定！”
白鬼子也觉得自己有点失态，他拿起桌子上的雪茄，又抽了一口，
“请讲！”
胡振华清了清嗓子，说道，
“就比如你们刚才看见的那几十名货郎，他们其实是江北的农民，今天是头一次做生意，莫里斯，贷款给他们，风险大不大？”
莫里斯张了张嘴。
江北的农民？
头一次做生意？
他们倒闭的概率，不能说100，但90不过分吧！
就是商界精英，也不敢说生意百分百能成。
所以银行对风控看的很重。
在银行界，有一句名言：没有抵押的贷款，都是耍流氓！
江北的农民，他们一跑，你上哪儿找人去呀！
莫里斯沉默了片刻，说道，
“风险是大了些，好在他们贷款的金额都不大，我可以承受。”
胡振华摆了摆手，
“如果我要贷款的人数是10万、20万呢？”
莫里斯又张大了嘴巴。
一个人贷款50米元，10万人就是500万米元，万一收不回来？
“这风险可不低呀！”
他的话音刚落，卡特不动声色地踢了他一脚。
莫里斯咳嗽了两声，连忙改口说道，
“富贵险中求，高风险意味着高回报！”
他看了一眼卡特，继续说道，
“胡，你这么干，一定是有所图谋，对吧？”
胡振华呵呵笑了两声，说道，
“我们去不了的地方，这些货郎却可以畅通无阻，想像一下，如果在10万、20万的货郎在街头巷尾、村里村外日夜穿梭，我的工业目录，是不是可以传播天下！我生产的工业品，是不是可以迅速占领市场！”
胡振华猛吸一口香烟，又将烟圈吐了出来，坚定说道，
“我借钱给他们，压根就没想再收回来！”
莫里斯觉得难以接受，脱口而出，
“那借出去的钱，岂不是打了水漂？”
风险这么大，还进来个毛线呀！
胡振华露出一脸无奈，
“能收回来多少，只能听天由命了。不过，也不用那么悲观，按照我的推测，货郎的成功率，至少在一半以上！”
莫里斯不顾卡特的暗中劝阻，喝道，
“怎么可能有这么高！”
“因为如果他们失败了，就要饿肚子，所以，货郎们会想方设法地多卖货，他们的一双脚，可以踏遍千山万水！”
莫里斯和卡特那见过这场面，他们有些不大相信。
莫里斯呵呵笑了起来，
“胡，人力终有尽时，有些事情，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货郎的生意，做不大，他们很快就会放弃！”
胡振华也不和他们争辩。
语言，是劝不住别人的。
“如果你们饿过肚子，就不会有这种想法了！”
莫里斯哈哈大笑起来，说道，
“胡，你不要瞧不起人，我有时候忙起来，一整天都顾不上吃饭，那种滋味的确不好受！”
胡振华在心里吐槽道：你的确没吃饭，但你喝咖啡了，里面还加了不少糖！
饿你两天，看狗日的还敢不敢嘴硬！
老胡摆了摆手，
“莫里斯，我跟你打个赌，你要是赢了，我允许花期洋行进入工业区，你要是输了，给这些货郎的贷款，由你出！”
莫里斯不服输的劲头上来了，喝道，
“什么赌？”
“先饿你48个小时，之后我给你提供食物，你要是能忍住12小时不吃，算你赢！”
莫里斯沉默片刻，说道，
“好，但必须给我提供足够的饮用水！”
“没问题！”
一直沉默的卡特，咳嗽了两声，说道，
“先生们，大家都是有身份的人，不必像街头混混一般争勇斗狠吧？”
莫里斯突然想到了什么，喝道，
“胡，咱们先把贷款的总额说定，万一你要一两个亿，我可给不了！”
卡特嘴角直抽搐，厉声说道，
“莫里斯！”
莫里斯牛脾气上来了，根本听不进去，
“领事先生，事关花期洋行业务拓展，你别劝我！”
卡特瞪了他一眼，不再搭理他，反而看向胡振华，笑道，
“胡，你的这个货郎计划，打算多久完成？”
“一到两年吧！我们ta公司的资金非常紧张，执行起来有点力不从心！”
这倒是事实，按照米国领事馆的推算，ta公司拥有的现金，绝对不超过1亿米元，他们还要举办订货会，资金缺口很大。
这个货郎计划，非常有意思，卖的都是针头线脑，根本没什么科技含量。
也正因为如此，隐蔽性才强。
胡振华今天可以推广工业品，明天是不是可以利用这些货郎干些别的，比如情报收集。
米国最擅长的，就是从一些看似无关紧要的社会现象中找到有用的情报。
就比如说，可以通过货郎们贩卖的货物种类和销量，来判断某地区的经济水平。
目前，米国对红色方面完全不了解，情报局急需收集相关情报。
卡特想了想，问道，
“如果我要你在三个月内完成，需要多少资金？”
话聊到这里，胡振华有点回过味来。
卡特到现在还想往里砸钱，这说明，他们对货币和经济入侵寄予厚望。
如果这样的话！
嘿嘿！
胡振华盯着卡特的眼睛，一字一句说道，
“不少于2亿米元！”
莫里斯跳了起来，喝道，
“怎么可能有这么多，就算发展20万货郎，最多1000万米元就够了！”
这个问题，同样是卡特疑惑的。
胡振华敲了敲桌子，反问道，
“请问，我发展货郎的目的是什么？”
莫里斯毫不犹豫地答道，
“自然是为了宣传！”
老胡两手一摊，
“这不就结了，当我把大量的客户吸引来购买抽水机、拖拉机、发电机，万一他们没钱，我是不是还要继续贷款！”
卡特的脑海里突然有一道闪电划过，他激动说道，
“到时候，你就成了他们的债权人！”
胡振华伸出一根大拇指，
“领事先生一语中的！我有点担心，2亿米元够不够！”
卡特很想说：不够，我们可以继续追加。
但外交官的素养，令他保持了矜持。
“胡先生，你之前说过，可以为莫里斯想想办法，不知是什么办法？”
“在工业区新成立一家银行，花期洋行可以入股，但经营由ta公司负责。”
莫里斯来了兴致，急切问道，
“股权如何划分？”
“资金由花期洋行出，占股49，我们ta公司持股51！”
这简直是把花期洋行当冤大头！
莫里斯刚要反对，卡特踩住他的脚，并用眼神严厉警告！
货郎计划，可以大大加快米元推广和经济入侵，很明显，卡特心动了。
莫里斯无奈，悻悻说道，
“领事先生，在这个方案中，ta公司出售了工业品，米国推广了货币，我实在看不出，花期洋行获得了什么！”
卡特冷冷说道，
“你获得了ta公司和领事馆的友谊，够不够！”
莫里斯突然打了寒颤。
花期洋行能活到现在，还成为了魔都的‘中央银行’，完全依赖于领事馆的支援，如果惹卡特不快，花期很可能被他捏死！
莫里斯也不是好惹的，他沉默片刻后说道，
“领事先生，我们银行的资金周转有点……”
卡特立即打断他，
“资金的事情不用你操心！”
莫里斯被气的不轻，他转向胡振华，问道，
“胡，我们的赌局还算数吗？”
胡振华嘿嘿笑了起来，
“领事先生，如果我没理解错的话，领事馆将向新银行注资2亿米元，对吧？”
“不不不，胡，你理解错了，是花期洋行进行注资，领事馆是米国政府的外派机构，我们不能参与经营活动！”
胡振华点了点头，说道，
“莫里斯先生，你要是赢了，花期可以在工业区开始分支机构，你要是输了，花期洋行必须额外向新银行多注资1000万米元，有没有问题？”
莫里斯伸出手，和胡振华握在了一起，
“完全没问题！从此刻起，咱们这个小小赌局，就算开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