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林启命
御轩轻轻地合上书，伸出手揉着太阳穴，头疼的症状却丝毫没有缓解。
“虽说眼下我已经达到九阶聚灵境，距离凝聚灵源正式踏上修炼一途也只有一步之遥，不过师父说得对，这种事情急不来，还是需要顺其自然的。”御轩心里想到，虽然心里还是不甘心，但是考虑到身体状况，修炼一事还是循序渐进的好。
这时御涵颖也已把《帝国史》阅读完毕，看到御轩闭眼皱眉，还揉着太阳穴，似乎十分疲惫，于是关切的问道：“皇兄，你没事吧？你看起来好像很累。”
御轩睁开眼，微笑着半开玩笑地说：“妹妹真是长大了，知道要关心哥哥了。”
虽然听得出御轩是在开玩笑，但是看着他明显有些勉强的笑容，御涵颖却是笑不出来，她握住了御轩的手说道：“自从雯姐姐去世之后，皇兄就变得和以前不一样了，但是颖儿知道，不管皇兄你变成什么样，皇兄就是皇兄，你永远是我的哥哥。”
御轩叹了口气道：“颖儿，谢谢你。不过我还是有些抱歉，这两年我忙于修行，一直没有抽出时间好好陪你。”
“没关系的，皇兄你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啊，”御涵颖笑着摆了摆手，“皇兄你就安心的去做你自己的事情吧，你一定要成为帝国的第一强者，把那些欺负你的人统统打倒。”
御轩不由失笑。
“咕咕——”正在二人说笑之际，御涵颖忽然捂住了自己的肚子，调皮道：“啊，肚子饿了，皇兄，陪我去吃午饭吧。”
御轩却并没有答应，而是说道：“你去吧，我没胃口，想在宫里走走。”
一来御轩身上的疲惫感还没有完全消去，二来先前与御彦之间闹了些不愉快，因此食欲不佳。
“那……你下午还是跟着云先生修炼？”御涵颖问道。
御轩道：“不，我下午想去一趟柳王府。”
麒露帝国帝都内居住的贵族家庭数不胜数，其中除皇室以外权势最大的便要数六大王府了。
六大王府分别是御王府、雷王府、江王府、柳王府、韩王府、湛王府。其中御王府的第一代王爷正是麒露帝国第一代帝王的兄长，而其余五个王府的第一代王爷都是当时的开国功臣，对当时麒露帝国的立国有很大的贡献。
“柳王府，我知道了，皇兄是想去找璃嫣姐姐对么？”御涵颖狡黠地一笑，言语中颇有几分调笑的意味。
御轩面露难色，无奈道：“看来以后真的不能把你当成小孩看了。”
说完这话，两人一道离开了寝宫，在院子门口分手。
御轩漫无目的地顺着宫内的长廊走着，间或抬头看看长廊两边的景物，确认一下自己的方位。麒露帝国的皇宫面积极大，御轩早年又是深居简出，因此即便他已在宫里生活了十多年，对皇宫的许多道路他依旧是不甚明了，时不时地抬头确认一下自己的位置，也正是为了防止迷路。
在走了一段路之后，御轩再次抬头，这才发现自己居然又走回到了书房门口。御轩方要离开，书房的门却在这时打开了，一名年纪在三十上下，身穿漆黑甲胄的年轻将领从书房中走了出来，在见到御轩时，这名将领先是微微一愣，随即行礼道：“殿下。”
御轩定睛一看，此人正是自己先前提到的林启命将军。
“林将军，好久不见，几时回的帝都？”御轩见到林启命，如同见到了多年不见的好友，热情地打起了招呼。
自从两年前的一场刺杀事件之后，林启命便受命行走于帝国各地，搜寻毒砂杀手的踪迹。原本前几日林启命也还在帝国南部，虽说御惊天日前将他召回，但算时间最快也该是明早才到，这也是为什么御轩非常惊讶能在这时遇到林启命的原因。
“五日前接到陛下的诏令，便直接奔赴帝都，今日早晨才到。”林启命道。
御轩点头道：“这两年真是辛苦林将军了，林将军方便陪我走一段么？”
“乐意之至。”林启命说完，两人一道顺着长廊走了下去。
“林将军，方才你面见父皇时，不知父皇有没有对你说起过盘蛇山一事？”御轩问道。
林启命回答道：“陛下已跟我说过此事，我下午便会将陛下的命令告知我父亲，由户司准备一些钱粮送往盘蛇山招安那些啸聚山林之人，只希望他们真的有心报国吧。”
林启命虽然在战场厮杀已达十余年，但是他本性并不嗜杀，若是和平的方式解决问题那就再好不过。
“希望如此吧。”御轩微笑着看向一道院墙上伸出的梅花枝，伸手轻轻摘下了一片梅花花瓣，“对了，林将军，我记得这一次你离开帝都也有三月有余了，不知是否是有所斩获？”
在谈到这个话题时林启命的眼神有了变化，那深邃的双眼中仿佛有一道精光射出：“殿下，帝国针对毒砂的围剿已经长达两年。在这两年间，我们已经拔除了所有已知的毒砂据点，帝国军亲自捕获并斩杀的以及民间强者击杀的毒砂杀手数量也已经达到了两万人以上……”
“两万么？”御轩忽然感到有些寒冷，于是把手放在面前，往掌心轻轻呼了口气。
此时虽然只是十月中旬，但是麒露帝国入冬一向很早，往年的这个时候麒露帝国早已迎来第一场大雪了。
御轩搓了搓手，接下去道：“那依林将军的意思，现在帝国内还有毒砂的余孽么？”
林启命正色道：“毒砂势力遍布整个灵域大陆，其实力之强恐怕不在任何一个帝国之下，这一次他们虽说在麒露帝国遭受了巨大的打击，但也不过是把他们的据点从我们的地图上抹去罢了，毒砂依然会在麒露帝国境内活动，只是他们的行踪会更加隐秘，追查起来更为麻烦。”
“那就不查了吧。”御轩忽然停下了脚步，说出了一句令人大跌眼镜的话。
当初举国上下都知道是这位二皇子亲自下令要对帝国内的毒砂进行大清理，可是现在他居然说不查了？
与常人不同，林启命不愧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尽管御轩此时说出的话非常令人惊讶，但惊愕的神情在他脸上仅是一闪而过，令人难以察觉。林启命微微点头：“好，那就不查了。”
两人相对无言。
“殿下还有其他的事情么？”林启命问道，同时他注意到铠甲之上似乎凝结了一层细密的水珠。
他这身铠甲是用特殊的材料制成，拥有不俗的防御力，但它也有一个缺陷，就是表面温度极低，每次大雨将至，空气潮湿之时，这件铠甲上总会凝结上一层水珠。
马上要下一场大雨了。
御轩沉吟了一会儿，抬头问道：“林将军，我与你相识多年，有件事情虽一直想问，却一直觉得时机不太妥当。但是今天，我想从你这里得到一个答案。”
“殿下请说。”
“林将军，你第一次杀人的时候在想些什么？”御轩盯着林启命的双眼，十分认真地问出了这个问题。
林启命微微一愣，随即答道：“我第一次杀人是在十六岁那年，我瞒着父亲加入了军队前往帝国边境剿除马贼。殿下也应该知道我的过去，我少年时便是以好勇斗狠出名的，但是当我真正上了战场之后才真正看清楚，原来我的‘好勇斗狠’不过是我用来博取眼球和满足自己虚荣心的方式……”
说到这儿，林启命叹了口气，接下去道：“我可以轻而易举的打倒一名马贼，但是当我拿着帝国制式长刀对准敌人的时候我还是犹豫了，而我的这一次犹豫断送了我一个朋友的性命。当看到他在我面前被那名马贼砍断脖子的时候我彻底失去了理智，我将那个马贼砍倒，一下一下地剁着他的尸体，转眼间他的尸体就已经变成了一滩烂肉……”
“将我从疯狂的边缘拉回来的是我最后一次挥刀时从那堆烂肉里弹出来的一颗眼球，那颗眼球砸在了我的脸上。”林启命忽然咬紧了牙关，哪怕这件事情已经过去了十多年，但是每每回想起那个场景他还是会感到一种从内心深处涌现的绝望，“它把我彻底砸醒了，我看着面前那堆烂肉，一瞬间我被各种各样的情绪吞噬了，先是一阵充斥着整个胃部的恶心感，我忍不住干呕起来，可是我只能感觉到一股酸水涌到了喉咙处，却什么也吐不出来。接着是席卷全身的恐惧感，那堆烂肉仿佛又活过来一般，慢慢地向我蠕动着。最后是几乎要把我拉进深渊的罪恶感，不管怎么样，对方和我们一样都是人类，而不是我们能在狩猎场看到的灵兽，杀害同类的事情对于当时的我来说还是太过可怕了。”
最后，林启命自嘲一笑道：“我一开始觉得在战场上被各种情绪影响着的我很丢脸，不过当我看到大多数人和我反应差不多时我就想通了，其实像我们这样的才是正常人的反应，若是一个人生来便能将杀人当成平常事，这样的人也未免太不正常了。”
御轩笑了笑，道：“林将军说得在理。”御轩抬头又看了眼院墙上的梅花，“林将军，你先回去吧，我想赏会儿花。”
林启命道了声“是”，接着转身朝着宫外的方向走去。
御轩看着林启命逐渐远去的背影，他突然发现这位在兵司位高权重的将军竟也有如此落寞的一面，尤其是一想到他差点成了自己的大舅哥，御轩心中更是五味杂陈。
御轩又抬头看了眼那枝梅花，心说这个院子自己之前从未见过，于是他走到院门前推开了院子，映入眼帘的是几棵长得稀稀拉拉的梅花树，每一棵梅花树上的梅花数量都是屈指可数，只有靠近院墙的那一株花团锦簇。
御轩不免有些失望，但还是从地上拾起一朵完好的梅花，寻了个干净的地方坐下，细细地端详着手中的梅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