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艺术品
案发的酒厂位于城市边缘地带的郊区，这里环境清幽宁静，远离闹市喧嚣，但也因此显得有些荒凉僻静。这座酒厂以其酿造出的优质葡萄酒而声名远扬，可以说是家喻户晓。
走进酒厂内部，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那些排列整齐的发酵罐、蒸馏器以及灌装线等一系列专业酿酒设备。
它们静静地矗立在那里，可以想象出曾经繁忙的生产场景。然而此时此刻，由于工厂已经停止运转，整个空间变得异常安静，全然没有了往日机器轰鸣声与工人忙碌身影交织的景象。
在这片寂静之中，最为引人注目的当属正中央那座巨大无比的木质储酒罐。
它宛如一座庞然大物般矗立着，里面盛满了深红色的酒液，如同一池鲜血般触目惊心。
在这一池红酒之中，漂浮着一具女性尸体。
因为酒水的密度小，尸体是不可能漂浮起来的。凑近些观察可以发现，这具遗体是被紧紧地捆绑在一块泡沫塑料板上。
如此庞大壮观的机械设备与眼下死一般沉寂的氛围形成了鲜明对比，给人带来无与伦比的视觉冲击感。在酒厂内，包括叶辰在内的所有国安工作人员皆一言不发，只是默默地拍照取证。
整个现场严肃安静，唯有 w 博士脚下那双皮鞋发出的脚步声清脆响亮且格外突兀。
“她真的很漂亮啊，叶先生。”w 博士冷不丁地冒出这么一句话来。
叶辰闻言先是微微一怔，但随即便反应过来 w 博士所说之人正是眼前这具女尸。于是他侧过头去，朝着尸体的方向望了一眼。
只见那名遇害的女子面部虽然已稍显扭曲变形，但仍可辨认出其生前应是位容貌出众、清丽可人的年轻姑娘。
叶辰轻点了一下头，表示认同道：“确实如此。就我们此前勘查过的数个案发现场来看，这些受害者无一例外皆为年轻貌美的女性。”
然而 w 博士却缓缓地摇起头来，并对叶辰解释道：
“叶先生，恐怕你并未完全理解我真正想表达的意思。通常情况下，一具死亡时间大约一周的遗体绝不可能如现在这般‘漂亮’。”
叶辰毕竟经验老到且接受过专业全面的训练，自然瞬间便领会了 w 博士话语中的深意：
“您说得对。恐怕是由于置身于储酒池这种极度缺氧的特殊环境之中，使得这具遗体的腐败速度大幅减缓，从而得以较好地维持住原本的样貌。”
w博士点了点头：“叶先生果然见识丰富。判断不出具体的死亡时间，其实也是因为酒精环境。很多人习惯于解剖胃部，对其中的食物残渣腐烂程度进行化验分析，包括分析眼角膜的干涩程度，蛆虫的生产程度……这些对于浸泡在酒精中的遗体都不适用。”
随后他将手指伸出去，温柔地用指尖轻轻触碰着被害人的皮肤。
那皮肤由于长时间被乙醇溶液所浸泡，已经失去了水分，变得异常干燥。
此刻，它就像是一张脆弱的纸，随着指尖的划过展现出明显的褶皱，呈现出一种易碎的单薄质感。
\"通常情况下，当遗体浸泡在水中时，体内的细菌群落会产生气体，从而导致尸体膨胀，有时甚至会引发"巨人观"这样恐怖的现象。然而，如果将其浸泡在酒精之中，则能够有效地抑制这种问题的发生。尽管如此，皮肤仍不可避免地会出现一定程度的脱水状况。\"
叶辰专注地听着 w 博士滔滔不绝的讲解，心中充满疑惑，但还是迟疑地开口问道：
“你的解释没错，正因如此，尸体才能得到较好的保存。可是，这又能说明什么呢？”
w 博士突然间毫无来由地深深叹息一声。
“叶先生啊，你实在是太过理智了，这使得你总是能够清晰地洞察到案件背后的现实逻辑，却无法真正理解那些超乎寻常的思维方式。”
他戴着医用手套的手指轻轻滑过被害人的面庞，仿佛想要感受她最后一丝气息。那张无比苍白的脸上面生出了尸斑。
但奇怪的是，这具尸体的表情看上去竟十分安详恬静。
“她并非溺死于酒中，事实上，凶手特意使用了泡沫板让她漂浮在水面之上，以免她因为溺水身亡。”
w 博士用他那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声音说道，“真正导致她死亡的原因是在储酒罐密封之后产生的窒息。”
叶辰紧紧盯着眼前女尸的面容，沉默片刻后，缓缓开口：
“可是看看她的表情吧，如此平静祥和，丝毫没有挣扎的迹象，反而像是进入了一种极度松弛的状态。您认为这其中缘由何在呢？”
w 博士微微一笑，然后优雅地伸展双臂，目光中流露出对叶辰的赞赏之意：
“没错，叶先生。无论是恐惧还是愤怒，最终都会随着生命的消逝而定格。然而，酒精却能够将所有的负面情绪统统抹去，只留下面部肌肉放松所带来的惬意表情。”
“看着她，叶先生。”w博士引导叶辰，将目光锁定在那具尸体之上，“你不觉得此时此刻的她，宛如一个正在红酒之中尽情沐浴的年轻女郎吗？”
叶辰的声音微微颤抖着，被这种想法微微震撼，内心深处无法抑制地涌起一股寒意。
“这的确是个非常贴切的比喻。我想，事实也许真的如您所言。只是……为何要选择以这般特殊的手段将她置于死地呢？”叶辰眉头紧蹙地追问。
于是w 博士发出一阵低沉而诡异的笑声。
他的笑容依然那么优雅、彬彬有礼，但在这一刻却显得有些疯癫：
“原因很简单，叶先生。对那位凶手而言，他并不觉得自己在行凶杀人，反倒把这一切视为一场艺术创作。”
话音刚落，周围一片死寂。
在场的几位国安人员听闻此番毛骨悚然的言论后，纷纷隐晦地向 w 博士投去异样的目光。
叶辰尽管面对过无数血腥恐怖的场景，他从未有过半分畏惧之情；然而，对于这种疯狂至极、丧失人性的思维模式，他实在感到不寒而栗。
更为令人作呕的是，眼前这位 w 博士虽然未曾与凶手谋面，但仅凭这种变态扭曲的所谓“艺术”，竟然就能与对方产生心灵上的共鸣。
想到此处，叶辰心中愈发觉得别扭。
叶辰强行让自己的想法中断下来，提醒自己来这里的目的。
他控制着自己的表情，依旧没有什么破绽地看着w博士：“这么看来，这起案件也是人为造成，而非怪灵造成的？”
w博士确信地点点头，随后不紧不慢地说：“根据我们所看到的六处案发现场，全部都是人为可以造成的手段。”
“从案发现场看来的确如此。但是能够延长寿命的‘基因药物’，这种诡异的产品怎么看都像有怪灵的存在。”
w博士摇了摇头：“叶先生，不管所谓的‘互助会’中能够增长寿命的‘基因药物’是不是怪灵事件的产物，这些失踪人员的遗体都是人杀死的。这两者一码归一码。”
此时国安的后勤人员抬来了担架，把现场鉴定过的尸体放上去进行后续的尸检。
叶辰就这么看着尸体被缓缓送走，感觉有些心烦意乱。心烦的时候，他就有些想要抽烟。
“在酿酒厂抽烟不是个明智的选择，叶先生。不如我们出去聊。”w博士优雅地邀请。
叶辰下意识地点了点头，而后猛地回头看着w博士。
自己并没有说出自己想要抽烟，却被他直接猜到了。
或许用猜都不合适。他的话语就是如此确定。这让叶辰不禁戒备起来。
“无意冒犯，叶先生。观察微表情是我学习心理学的本能。”
w博士又是看出了他的戒备，略有歉意地低了低头。
叶辰心里有些苦涩地想起了季小鹿说过的一句话。
——和w交流，你甚至不需要把话说出来。他一个人说话，就是一场双方的对话。
所以自己的表情控制对这种人真的有用么？
“不用感到心烦意乱，叶先生。就算没找到怪灵的痕迹，也不是一无所获。”w博士侃侃而谈。
叶辰没有接话，他知道w博士会自己说下去。两人只是并肩离开了酒厂。
“六个现场，最远的两起尸检报告死亡时间在20天前左右。其余两起死亡在两周之前，两起在一周之前。叶先生，你没觉得死亡时间的间隔正好都是一周么？”
叶辰叹了口气，摸出了一根烟点燃，深吸了一口。
“我们确实发现了这一点。这只能更说明凶手是个彻底的疯子。毕竟每一次的作案现场都……”
“都具有艺术性。”w博士抢着说道。
叶辰哑然。他当然不会选择这种形容词。
如果要他来说，每一起案件都十分怪诞，尸体的死亡方式都具有某种表现力。
被树枝缠绕至死、被浇铸进墙柱中、半身被塞入蛇腹……
受害人全部都是花季的少女，并且手段通天的互助会不会留下一点证据。
叶辰对于艺术并没有什么研究，或许在专业人士眼里，这确实可以被称为艺术。
“起初尸体会有腐烂之类的问题，不过现在可以看出他的手法有所进步，这次的尸体保存得十分完美。”
叶辰冷汗悄然落下。
要如何抓住这个变态凶手呢？
无论是监控还是足迹都有人处理得干干净净，就算抓到了一些清理证据的人也无济于事。
因为他们各自只负责一部分的清理，并且对自己在做的事情是清理犯罪证据一无所知。
互助会形成的巨大社会力量，调用着难以想象的资源。
叶辰心中焦急。疑似失踪的人口光是调查到的就有近百，并且男女都有。
如今只发现了女性，并且尸体只有六具。如果再不找到线索，保守估计100多条生命……
叶辰不能接受这种后果。
然而话又说回来了，抓住凶手真的有用么？只不过是互助会换人来处理尸体罢了。
不如说这种变态凶手的作案现场更加容易被察觉，因为他并没有选择毁尸灭迹，而是每周展示出来两具以示挑衅。
随后w博士的声音传来：“叶先生，我不得不提醒你一句。按照我们推测的逻辑来说，这具尸体是一周前死亡的，那么今天可能就有新的案发现场要出现了。”
话语像是一记重锤，砸向叶辰的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