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吴刚（6）
昨晚我是在麦田里睡的。顺带一提，由于我确认来路安全，叶辰在夜里派了两名队员，接走了麦田里被打晕的女人。
叶辰询问我是否需要这两人留下增援。我否决了。
超自然灵异事件对策准则有写道：
在没有获得足够的情报量时，人数对于超自然存在没有意义。应当减少进入“超自然现象范围”的人数，避免可能产生的额外牺牲。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天还没亮，有些村民已经开始去干农活了。我悄无声息地潜入一家农户，偷取了一定数额的钱币，作为我在村里行动的饭钱。
没有办法的事。执行情报任务的时候，需要灵活的道德底线。
我打探了一些消息，发现村民们很多并不知道地下室的存在。偶尔有人知道，也不知道具体位置。
于是我开始观察村长的生活。
一连观察了三天。睡了三天的麦田，我感觉身子有些酸痛。想当年我年轻的时候，每天睡硬床板，起床也是浑身精力。
村长是一个其貌不扬的中年男人，他身材矮小且略微发福。
最引人注目的便是那颗光溜溜的脑袋。
这位村长平日里总是神龙见首不见尾。
但据我观察，他每天的活动就是在村里溜达，看起来十分悠闲自在。
连续三天，我注意到，村长每天都会雷打不动地前往位于村子中央的那座古老祠堂。
这让我心生疑惑，因为那座祠堂平时没有人光顾。我打听到，除了逢年过节大家会去祭拜祖先外，祠堂基本上都是大门紧闭的状态。
更奇怪的是，一旦进入祠堂后，他便会消失数个小时之久才现身。
叶辰说：“今天着重调查祠堂。地下室很可能在祠堂下。”
于是这天清晨，当村长再次踏入祠堂时，我也悄悄跟在了他身后。
这祠堂厅堂高大，装饰精致。青砖灰瓦，雕梁画栋。祠堂有大红色的院门，开门就是享堂。中间拜殿古朴大气。院门上赫然刻着：“宗功祖德流芳远，子孝孙贤世泽长”。
前端有旗杆石，右边还有一口水井，看起来十分陈旧，也不知道里面还有没有水。
由于担心被发现，我始终不敢靠得太近，只能远远地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只见村长轻车熟路地走进祠堂内室，并跪在一尊神像前开始默默祈祷。他紧闭双眼，双手合十，口中念念有词，神情专注而虔诚。
正当我看得入神之际，突然树叶沙沙作响。
我心中一惊，生怕自己暴露行踪。村长却毫无反应地继续跪着祈祷，似乎根本没有察觉到周围发生的一切。
奇怪，刚才有风么？
小心起见，我先放弃了跟踪。
经过三天的观察，叶辰他们注意到，每当村长从祠堂出来时，身上原本穿着的衣服总会换成另外一套。
由于村长的衣服就是普通的灰色麻布服，大多长得类似。所以我开始并没有发现这一点。
不过好在会议室的众人发现了细微的端倪。
这个细节引起了我们极大的兴趣。为什么要换衣服呢。
“我们通过画面分析了村长的健康状态。”叶辰说道，“村长的身体没有问题，头发大概率是自己剃掉的。”
“我们注意到有一天出来的时候，他的眉毛上挂着水珠。”
“推测剃头是为了避免被发现头发被打湿。”
答案很明显了，村长会进入水井。上来以后换身衣服。因为光头的原因，头很快可以擦干。如此一来就没人能发现，村长进入水井的事实。
为了弄清楚真相，我趁着夜色悄悄潜入了水井。
井很浅，很轻松的到达了井底，果不其然，经过一番仔细搜索，我在井壁的角落发现了一个极其隐蔽的机关。
天色非常昏暗，若不是我拥有敏锐的观察力，恐怕很难察觉到它的存在。
我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去，轻缓地转动着机关。伴随着一阵轻微的“咔咔”声，一道暗门开始慢慢移动，仿佛被施予了生命一般。
当暗门完全敞开时，一股陈旧而神秘的气息扑面而来。展现在我眼前的，竟是一条幽暗深邃的秘密通道。通道内灌满了水，使得视线变得模糊不清；墙壁上似乎闪烁着微弱的光芒，给人一种诡异莫测的感觉。
我浮上水面，吸满一口气，定了定神，然后又下潜进入了这条神秘的通道。
越往深处进入越黑暗，我需要摸索着往前。半分钟后，我感觉通道开始往上。
很显然，快到地下室了。毕竟村长的憋气能力不可能比我强，通道不可能设置的太长。
我浮出水面，周围一片黑暗。地下室就在眼前。
一股浓烈刺鼻的尸臭味扑面而来，呛得我几乎无法呼吸。我强忍着恶心继续摸索前进。
“吴刚，你的任务已经完成了。”叶辰沉声说，“再往前走你会非常危险。你如果要继续任务，就要做好牺牲的准备。”
我没吭声。走了两步，我摸到了一个锈迹斑斑的铁门。我摸出了左口袋的符纸，撕开了塑料包装。然后用打火机点燃符纸。
打火机受潮了，打了十几次终于打上。
看来市面上的防水打火机，浸在水里也只是不会报废，还是会影响使用的。
明黄色的火焰燃烧着符纸，上面血红色的图案被点燃以后，散发出一股草木清香。
我掏出右口袋的小手枪。随后从上衣拿出玻璃瓶，深吸一口气。
我将近20年的人生奉献给了超自然事件。我累积着经验，对抗着未知的存在。但我从来没有“看见”过它们。他们在我的心中一直是不可视的怪物。
我不知道当我涂上这个东西以后，我会看到什么。我的手微微颤抖。
我分不清是因为兴奋还是恐惧，或者二者兼有之。
抹上牛眼泪，我借着“隐身符”的微光，打开铁门。
“吱呀~”
我抬起头，心脏像被一只大手狠狠地捏住。
我一时间以为那是一座山。鼓起勇气再细细看去，却隐约看到了脸和手的轮廓。淡蓝色的轮廓让我看不清具体的样貌。我瞪大了眼，像是要把眼眶撕裂地看向它。
“冷静，吴刚，注意符纸燃烧的时间，”叶辰冷声说道，“你看到了什么。”
我想要开口，但是我不敢。我怕它能听到，虽然我的经验告诉我，至少我所见过的怪灵大概都是没有听觉的。我想凑近了看，却发现自己的身体违背着我的意志，不敢挪动脚步。
我感觉手指有些发烫。符纸即将燃烧殆尽的火舌舔舐到了我的手，这才把我从丢脸的状态中唤醒。
我赶紧点燃打火机。受潮的打火机却在这关键时刻，死活就是点不上火。我看着符纸快要燃烧殆尽，感觉我的生命进入了倒计时。
临死的急智让我想起了，我可以用符纸上的火直接点燃另一张符纸。我颤抖着手赶紧点燃，却忘记把剩下两张符纸分开，结果两张符纸都点燃了。
但是我的小命算是保住了，尽管活动时间减少了三分之一。我很快恢复了冷静。
再慌慌张张下去，不就会毫无意义地死掉么。
“我看我看到抱歉，我只能看到一点淡蓝色的轮廓，大概有五米的高度。怪灵的身上似乎长着密集的脸和手。”
一边说着，我就着火光往前靠近。我看到了几个塑料棚，隐约看到了人形。
“环境很暗，但是塑料棚里有尸体，应该是有猜测的尸茶制作过程没错，棚子顶上铺有茶叶。我看到手的轮廓，在对茶叶做些什么。”
“可以了，吴刚，你的任务圆满完成了，”叶辰的声音传来，“现在立刻撤离。”
我转身想要离开，却骤然发现门口隐约站着一个身影。
“你是谁，为什么出现在这里！”男人的声音像在尖叫。
我没有时间和他纠缠，想要强行突破，因为我的符纸快烧完了。但是他“啪”地打开一个手电筒，强光刺入我的双眼，让我瞬间看不清视野。然后我听到铁门被他关上了。
我感觉男人向我的身体扑了过来，我本能地一手绕过他的肩膀，一手扶住他的头，一个侧摔把他砸在了大棚上。
我手上头的触感是光溜溜的。手电筒因为男人摔倒掉落在地上，光柱随着滚动到处乱飞。
果然是个光头。我这么想着，快步往前走去，手里的符纸马上就要烧光，已经要来不及了。
两只手在黑暗中抓住我的裤腿。我心急如焚。我听到耳麦里在喊“吴刚”，但是我没法做出回应。我伸手拿住他的手，一把丢开。
就在这时，我借着手电筒的光，看到村长的手里似乎紧紧拿着一包什么东西。
对了，为什么村长没有被攻击呢？他也有“隐身符”么？
他手里拿的是什么？我努力地去看。包装纸里漏出了一根根褐色的物体。
我的手中最后一丝火光熄灭了。我看到一张张淡蓝色的脸，它们全部看向了我。
我要死了。应该死得不算毫无意义吧。
我这么想着，心中却没有释然，恐惧也完全消失了。只有一腔怒火，仿佛要从我的嗓子里爆发出来。
我想到了死去的第一个队友，他的名字叫刘晨阳。
“他的手里拿着茶叶！”我就这么对耳麦里吼道。人脸和肢体组成的山开始靠近我。
我拿出了一把手枪。
我不知道枪会不会受潮开不出枪来，我只能赌。
我知道不能让他走出这个地下室。一旦走出这个地下室，村民就会开始戒备，负责祓除行动的队友就不能顺着这条我用生命摸索出来的路，以全盛状态地在进入这里了。
所幸村民们不知道地下室所在。只要村长留在这里就可以了。
我在黑暗中无法瞄准村长。但我知道哪里的沼气浓度最高。
而高浓度的沼气遇火会爆炸。
我瞄准了灰白色的大棚，扣动了扳机。高温点燃了棚子里浓郁的尸气。
我没有死在怪灵手里，我可以死得轰轰烈烈，发光发热。
我做到了只有最优秀的战士才能做得到事情。
我叫吴刚。隶属于国家安全局，超自然灵异事件调查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