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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当代侠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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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老板已死,我与青青又无法渡河,便重返楚门镇,回到了我家那间破草屋中。

    回去后,我带着青青祭拜了母亲的坟墓,之后便开始收拾屋子,一起去镇上买了些色调鲜红的喜庆物品,又通知了乡间邻里,邀请了一位德高望重的长辈主持,便拜了堂、成了亲。

    几天后,楚门镇中,逼良为娼、欺压百姓、作恶多端的大老板被我杀死的消息不胫而走。

    镇子里的百姓弹冠相庆,不少人慕名而来,向我跪拜谢恩。有说书人吹拉弹唱,在茶馆中述说我惩恶除奸的故事。

    亦有不少人想拜我为师,学一身上乘武艺。不过被我统统拒绝。

    我喜欢清净,只想跟青青一起过男耕女织的生活。

    人群围在我家周围,从水泄不通到稀稀疏疏,再从稀稀疏疏到不见人影。

    紧闭大门、躲在屋里的我和青青相视一笑,开心地玩笑般打闹起来,一直戏耍到床上开始闹腾。

    ……

    就这样安静地过了好些日子。忽有一日,我家周围再次挤满了人。

    我觉得这样下去总不是事儿,便推开房门,对着周围的百姓大声道:“各位父老乡亲,庖丁不愿收徒,只想过清净的日子,求你们不要再来叨扰!”

    曾经为我主持婚礼的“马”姓老者拄着拐杖,蹒跚着向我走来。

    他行至我面前,颤颤巍巍地对我说:“小丁,乡亲们前来并非是为了求你收徒,而是这几日大东山的山匪们开始活跃起来,经常来镇上打家劫舍,乡亲们想求你守护镇子,把他们赶走。”

    大东山的山匪我是知道的,曾经他们每隔一段时间都会下山袭击楚门镇,打家劫舍、抢钱抢粮抢女人。

    直到一名叫做“黄大龙”的少年豪杰组织起镇上的江湖侠士,打退了山匪的多次进攻,山匪再不敢来,楚门镇才重获安宁、繁荣起来。

    这位“黄大龙”后来被人称为“黄老板”,再后来就被人称为“大老板”。

    因为楚门镇上只能有一位“大老板”,所以他姓甚名谁已无关紧要。

    现在“大老板”已经被我杀死了,山匪得到消息,再次开始了对楚门镇的掠夺与侵扰。

    说起来还真是可笑,我杀死了欺压民众的“大老板”,百姓们欢天喜地,然而豺狼刚走,虎豹又至,而且更为变本加厉。

    曾经吃肉啃骨的豺狼又重新被人怀念。因为它们既是“剥削者”,又是“守护者”。

    我的目光越过马老祈求的老脸,环顾那一双双期盼的眼睛,歉然道:“庖丁只想过安宁的日子,如非得已,再不想打打杀杀,还请各位见谅!”

    说完我转身进屋,“砰”地关上房门,任凭屋外众人如何大喊大叫,也不回应。

    青青一脸忧愁地走过来,低声道:“丁哥,为什么不帮帮他们?”

    我抚摸着她的俏脸,叹息道:“一旦我去对付那些山匪,他们便会来想方设法的对付我们,我一个人不怕,却怕连累你!”

    “况且那些山匪知道我一个人就灭掉了大老板的势力,也不会不开眼过来与我作对……”

    我捏了捏她的肩头,认认真真地看着她道:“这世上只要我们两人好好的就行,外面洪水滔天又与我们何干?”

    青青听完此话,紧紧地抱住我,似要融化到我怀里,我感受到她的一颗小心脏在“砰砰”乱跳。

    是害怕吗?

    还是别的什么?

    ……

    我的草屋外,镇民们守了一整天都不愿离去。

    他们从一开始的苦苦哀求,到后来破口大骂。甚至还有人开始谈论起“大老板”曾经做过的修桥铺路的善事,说我才是那个戕害百姓的恶魔。

    但无论他们哭求还是咒骂,我皆不为所动,过了几天,屋子外面的人都散去了。

    正当我以为会从此清静下来时,忽有一日,马老捧着个黑漆漆的木匣再次过来拜访。

    他敲开了房门后,便没有多废话,当着我的面打开了木匣子。

    匣子里装着一颗人头,人脸对着我,怒目圆睁的双眼,粗大的鼻梁,厚厚的嘴唇……

    一切都再熟悉不过。那是父亲的脑袋。

    刹那间,热血涌上了我的脑袋,似有虫子在颅腔中嗡嗡扇动着翅膀。耳旁马老苍老的声音飘飘乎乎地传了过来:

    “昨天山匪光明正大地下山来烧杀抢掠,郭大侠一人一剑,独自一人守在东镇门口,面对百名悍匪,面不改色!”

    “虽然最后他被山匪头头‘不血剑’曹老鬼一剑斩下了脑袋,不过其英勇无畏,当得起大侠风范!”

    马老说着比了个大拇指。

    “山匪呢?曹老鬼呢!?”我一把抓住马老的衣领,把絮絮叨叨的老头拉到了脸面前。

    “走了!跑了!”

    马老的双眼不见惧色,反而是满满的嘲讽,“钱财、女人、牲口抢得差不多了,当然就回到山里面逍遥快活去了!”

    “留给我们的只有残缺破败的家,与失去亲人的痛!”

    我松开了马老的衣领,往后连退几步,一屁股坐在地上。

    马老把装着父亲脑袋的木匣放在我家门口,头也不回的地走了。

    ……

    马老走后,我呆滞了许久,直到收拾好所有的情绪,才把黑木匣捧起,放在屋里正东的桌台上,又找了个香炉,燃了三炷香,拉着青青,对着黑木匣拜了三拜。

    父亲一辈子痴迷于剑,一辈子梦想着当一名惩奸除恶的侠客。

    可他不得机缘、也没有这份天赋,最终用“死亡”来祭奠自己永远也无法触及的梦想。

    而我天赋高绝,小时候无论什么剑招都一学就会,后来就算弃剑用刀也得心应手。

    当我想杀人时,眼中所见便不是一个个“人”,而是一根根白骨搭建起来的骨架和依附在骨架上的血肉。

    这具“肉骨”的弱点、我的刀切入血肉中该怎样“去皮抽筋”,在还没动刀前全都一清二楚。

    仿佛天生就该是成为“侠客”或“魔头”的料。

    我甘于平庸,不好刀剑,杀人才华却举世无双。

    父亲追求名利,想当“大侠”,却资质平庸。

    这是老天开得一个天大的玩笑吗?

    我恨父亲,恨他对我们母子的冷漠和不闻不问。恨他为了“自我实现”而放弃了救治母亲。

    但他毕竟是我父亲。

    当我看到他的头颅安静地躺在木匣中的那一刻,强烈的怒火让我整个人都在颤抖,脑海如沸水般激荡混乱,唯有一个念头越发清晰起来——

    以血还血,以牙还牙!

    复仇!

    我一定要为他复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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