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只是梦
“是，殿下。”赵钺挥挥手，示意青年男子下去。转眼间房间里又恢复了安宁。赵钺放下手中的奏折，望着窗外沉思。
他从来没有想到过有朝一日竟会喜欢上一个女子，虽然这个女子是他最讨厌的温之意，却也不得不承认温之意的相貌确实是极美的。不仅美丽，而且才思敏捷，琴棋书画皆精通，简直堪称完美无瑕。
如果不是那件事，她现在应该还是他最喜欢的未婚妻吧。想到此处，赵钺眸中闪过一丝痛苦和悔恨的神色。“公主，喝汤。”一旁的宫女端着托盘轻声道。
温之意回过神来，看了她一眼，端起碗仰首喝干净，放下碗淡淡道：“放着吧。”宫女应声退下，温之意站起身来走到梳妆台前拿起胭脂盒，在脸颊上细细的描摹着。她的五官生的很精致秀美，即便是在宫中，依然有不少世家千金羡慕嫉妒，只觉得她生的漂亮，却不懂得欣赏。但是温之意自己知道，自己的五官其实并不如众人想象中那么出色。
镜中，映出了她苍白的脸庞，显然这张脸并没有被滋润得多好，甚至连皮肤都暗黄粗糙了许多。温之意轻抚着脸颊，脑海中浮现出一双冰寒的眸子。
那双眼睛，仿佛永远不会带着一丝感情。“殿下。”房间里响起敲门声，温之意收敛了思绪，淡然道：“进来吧。”推门进来的是一个穿着蓝色宫装的女子，温之意垂眸盯着铜镜，轻声道：“何嬷嬷，什么事？”何嬷嬷上前来行礼，恭敬地道：“公主，刚刚宫里来人了。陛下召见你入宫觐见。”“哦，我不去。”温之意冷淡地道。何嬷嬷轻声道：“奴婢听说皇后娘娘身体抱恙，公主还是赶紧过去吧。”温之意蹙眉，淡淡道：“我累了。”何嬷嬷有些为难，她也知道皇后病了，不然不会急匆匆地派人来催公主进宫。但是…这件事也只怕拖延不得啊。何嬷嬷轻声道：“公主，皇后娘娘的身子越来越差了，如今陛下正是需要公主在身边尽孝的时候。”温之意皱了皱眉，有些不悦的看向何嬷嬷道：“嬷嬷，你这是想要逼死我么？”
何嬷嬷连忙道：“公主误会奴婢了，奴婢哪里敢？奴婢只是觉得…这段时间公主身子越发虚弱，也是时候应该好好歇息一阵了。”温之意淡淡道：“我不累。”
何嬷嬷叹了口气，道：“陛下这段时间很担忧公主，公主还是先去请罪再回来吧。”
温之意冷哼了一声，转身走到床边坐下闭幕养神。
何嬷嬷见状，只得轻叹一声转身离去。她知道以公主的性子是不肯乖乖进宫侍疾的，但是……
“嬷嬷。”
背后传来一个娇媚动听的声音。何嬷嬷转身，只见女孩儿容颜姣好，肌肤胜雪，一身素雅的衣裙却衬得她纤腰楚楚。女孩儿含笑道：“嬷嬷别伤心，我相信公主迟早会跟您一样理解父皇的用心的。”何嬷嬷摇头，轻叹道：“你呀，真是天真，你当公主是你呢？罢了罢了，你也休息一会儿吧，待会儿再去劝一劝公主。”说完，便转身离开了屋内。
寝宫里很快陷入了安静，女孩儿独立坐在桌边望着窗外怔怔出神。不久之后，寝宫外隐约传来喧哗声，女孩儿挑眉，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弧度，“看来今天有人又要倒霉了。”
不远处，温之言脚步缓慢的往自己院子走去，一边走一边思索着今晚要准备的食材。等到他终于回到自己的房间，打算沐浴的时候，才注意到身上沾染的酒味。温之言蹙了下眉，吩咐丫头去准备水，然后脱下衣服迈入了木桶中。
浴桶里氤氲蒸腾，热气弥漫在整个房间里。
浴室中，温之言伸手撩拨着浴桶中清澈透底的温水，目光落在水中的倒影。只见一张清秀俊朗的面容在水汽中朦胧模糊，仿佛笼罩着一层薄雾，看上去分外的缥缈虚幻。
“你是谁？”他喃喃地问道。
水面上飘荡着朵朵水花，温之言的话语很快便淹没在了水中，只余下一圈圈涟漪。
“我叫温之言。”浴桶中的青年淡漠地开口道：“你呢？”
水波微漾，“你想要知道什么？”水面上的青年继续问道。温之言道：“你到底是谁？”
“呵呵……”浴桶里的青年低低地笑了两声，“不管我是谁，对于你而言都没有区别。”
温之言沉默了半晌方才道：“我只是想要知道，你为什么不惜违抗圣旨也要阻止我？”
青年沉吟了片刻，才道：“因为…我想要让你幸福。”
“我没有兴趣跟你玩猜谜游戏。告诉我你的目的？”青年的声音淡淡，仿佛是在说着一件很普通的事情。温之言垂眸，掩去眸中翻滚的戾气和杀意。
“你是谁？你到底是什么人？”青年的问题依然不答反问道：“既然如此，你还记得当初为什么要救我么？你又是什么人？为什么……要帮我？”温之言闻言，沉默良久，“你究竟想要什么？”
“我什么也不缺，唯一缺的是…一点自由。”浴桶里的青年轻声道：“我想要自由……自由，就像我爹一样，能够自由地活着，而不是被困在这华国皇宫里。”
温之言沉默不语，青年也不着急，只是安静的泡澡。他的容颜在烟雾中愈加模糊，仿佛随时都有可能消散一般。
“温之意！”门外传来温老夫人的怒斥声。
温之言微微挑眉，“祖母？找我？”
温老夫人气急败坏地冲了进来，指着浴池中的青年道：“温之言！你在做什么？！”
温之言道：“泡澡啊。”
“你！”温老夫人气结，咬牙道：“混账！你是太医院院首的嫡次孙，未来的国舅爷，你怎么能这样堕落！你赶紧出来，我送你回府！”
温之意抬眼望着温老夫人，脸上浮现一丝嘲弄，“祖母…我不是温家人么？难道…我就不能学学父兄了吗？”
“逆子！”温老夫人怒极，厉声喝道：“我是你的祖母，从前是，现在是，以后也是，永远都是！我不同意你做的事情，你若是执迷不悟，休怪我……”
温之意淡淡道：“祖母，我不过是要求自己喜欢的东西罢了，难道这也错了么？”
“住口！”温老夫人厉声呵斥道，“大丈夫志在四海，你如今不过是刚及冠，正是努力的时候，何必浪费时间？”
温之意淡淡一笑道：“我并非要争夺什么东西，也并非要建功立业。我只是想要追求自己所想要的生活，仅此而已。我是男人，我的生命与众不同，我想要自由。”
“荒唐！你这是想要毁了自己的一生吗？”
温之意笑道：“毁了自己的一生谈不上，只是……我只怕是不能陪伴祖母和娘亲一世了，所以，我想要尽量的珍惜最后几天罢了。祖母，娘亲的身体不太好，我希望你可以多照顾她一二。至于其他…你不必挂念，我既然选择了这条路，便不会后悔。”
温老夫人气极，一甩手愤然离去。
温之言坐在浴桶里，任由冰凉的水从四肢百骸流淌过，仿佛是在洗涤着某种尘埃，“我不需要天纵英雄。”他说，“我是我，天纵英雄与我没有关系。”
温老夫人走后，温之言站起身来，缓缓的擦干身上滴落的水珠，然后走到梳妆台旁边坐了下来。
水中，温之言抬手摸了摸胸前的玉佩。这块玉佩曾经陪了他十六年，每日都被他摩挲抚摸。如今，这枚玉佩却再也无缘佩戴在他身上了。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留着它，也许……是因为它代表的是温氏皇族血脉。温之言突然感觉到一阵疲惫，他原本以为自己会很恨这枚玉佩，恨他的出生夺走了自己的一切，但是……当看到玉佩的刹那，温之言却只觉得一股悲怆的酸涩涌入鼻腔。
“阿言！”耳边传来了青年焦急的呼唤，温之言猛地睁开眼睛，却见一双漆黑清亮的凤眸正专注地盯着自己。温之言怔了怔，低头看向怀中的人儿。只见少年躺在他的怀中，白皙精致的小脸因为睡梦中的痛苦而扭曲，额头上满布细汗，显示着他睡得并不安稳。
温之言微微皱眉，“醒醒。”
少年似乎被惊吓到了，浑身颤抖着，却依旧不愿醒来。
“我知道你醒着。”温之言道：“醒了就起床吧。”
少年颤巍巍的睁开眼睛，苍白秀美的容颜上露出一抹虚弱的浅笑，“哥哥。”他伸出一只纤细修长的胳膊搂住温之言的脖颈，将半个身子靠到了他的肩膀上，“哥哥，我做噩梦了。”
温之言轻叹一声，抱住他道：“别怕。”
少年摇头，“我不怕，我知道那只是梦。”
温之言点点头，拍拍他的背，温声道：“你先去沐浴吧，等会儿吃饭的时候再叫你。”
少年迟疑了一下，终究还是慢腾腾地爬起身来，走向屏风后面的浴桶里沐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