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十三章
“老祖宗，姨母让人准备了好些时候才买到新鲜的大黑鱼。因为她听说，大黑鱼肉最嫩最适合老人家。”
“您尝尝。”
陈宛宛说着，都不要丫环动手，亲自盛了一碗粥出来送到老祖宗的面前。
宁氏听到陈宛宛替她表功，嘴角翘起，也说：“我只是动动嘴皮子，宛宛这丫头才真是有孝心。今早天还没亮就去厨房准备，亲手煮出这一锅粥。”
老祖宗看陈宛宛的目光果然更慈爱了，就连永安侯都朝陈宛宛点头：“不错。”
姜小小的亲弟弟更是拿起碗大喊着也要一碗给陈宛宛捧场。
餐桌上气氛热闹温馨，多么其乐融融的一家人。
陈宛宛抽空瞄了一下姜小小，她以为会看到一个自卑失落连头也不敢抬的女孩，结果却看到姜小小专注地看着餐桌上的各色菜品。说馋嘴也不像，倒更偏向于审视。
姜小小的反应让陈宛宛很不舒服。
在她看来，一个在村里长大的姑娘，怎么能这样淡定呢。
于是陈宛宛故意把话题转移到姜小小身上：“表妹，你怕是没有吃过鱼片粥吧？快尝尝。”
碧书立即盛了一碗递给姜小小。
这时老祖宗已经吃了几口了，很是满意点评：“这粥有一股特别的芳香，鱼肉吃着还有点微微的辣，真是不错。”
陈宛宛笑着说：“是呢，这鱼肉我用一种特殊的香料腌制。”
“是表姐你亲手弄的吗？”姜小小搅拌着鱼片粥问。
陈宛宛有些诧异地看着她，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而是道：“表妹是想要菜谱吗？”
她这样一讲，变成了姜小小空有大小姐的身份实际上只配做厨娘，不仅如此还贪婪，空口白牙地要人家的秘方。
宁氏板起脸，嫌恶地瞪了姜小小一眼。
姜小小不痛不痒，平静叙述：“就是太巧了，早上我去厨房恰好遇见柳厨娘准备砂锅粥，她向我请教怎么才能让鱼片有滋有味，我让她试试白胡椒粉。”
陈宛宛听得笑容几乎都挂不住。
这粥当然是她吩咐厨娘做好，然后自己搅拌两下，就变成了亲手弄的。
什么特别腌制的法子，也是厨娘说的，她拿来当成自己的本事表现。
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就被拆穿，还让她这么难看。
陈宛宛表情僵硬，不知道要说什么做什么好，她求助地看向宁氏，又看了看对面坐着的表弟，委屈盈盈低下头。
姜小小的亲弟，永安侯府的世子姜成，第一个跳出来维护：“厨娘能做出合祖母胃口的菜，也是因为表姐详细要求。不然她们翻来覆去就是那几种花样，别说祖母，我都吃腻了！”
陈宛宛感激地冲姜成一笑。
姜成也咧嘴朝她笑。
两人不是亲姐弟，胜似亲姐弟。
在场的人竟然也没有觉得不对的，好像本该如此。
宁氏指着桌上的一碟炸春卷说：“娘，这春卷里面的三丝清淡脆爽。”
机灵的丫环就夹了一只春卷到老祖宗的碟子里。
老祖宗对这个菜没什么兴趣，只咬了一小口就放下。
余下的其他菜品，也不过是动一下筷子。
陈宛宛见状，瞄一眼谁都没有注意的麻汁面藕，又看一眼姜小小，见姜小小专注地吃着东西，仿佛也忘记了她自己带了菜来送给老祖宗。
怕是做的不好，巴不得大家都忘记？陈宛宛以己度人，放下筷子笑容温婉地说：“老祖宗，表妹从昨天就在大厨房忙碌，做了一道连厨娘们都没有见过的菜。说不定味道有出色之处？老祖宗，宛宛先替你尝尝。”
她一提，老夫人才想起来这件事。
只是，看那灰扑扑的颜色，还有浓稠的酱，老夫人提不起一点胃口。于是点头同意了陈宛宛的话。就当是给孙女一个面子。
碧书夹了一块面藕到陈宛宛的碟子里。
姜成是做什么都想跟陈宛宛一致，立即命令丫环：“给我也来一个！”
面藕被放在白色的碟子里，姜成好奇地看了看：“还真的长得和藕一样，不知道好不好吃。”
姜小小在永安侯看过来时，主动给永安侯夹了一块：“爹也试试。”
永安侯没那么多好奇心，直接夹起放进嘴巴。
面藕软弹，加了糖盐酱汁的花生酱不会腻，反而咸香微辣让人回味无穷，吃了一口还想再吃一口。
“这菜不错。”永安侯说着，朝装麻汁面藕的盘子伸筷子。
姜成看他爹这么夸，忍不住也吃起来。他更直接，一个劲喊：“我喜欢！我喜欢！”
里面加的辣椒油是姜小小早上起来做的，只有一小碗，故意把辣椒面炒出焦香，削弱花生酱的浓厚。免得几口就吃腻了。
姜成没吃过这么好吃的辣味，直呼过瘾。
等老夫人被他们父子的好胃口影响也想尝尝时，份量不多的麻汁面藕已经被吃光了。
碍于矜持，老夫人自然不会说出来，但姜小小看在眼里记在心上。
准备等会儿回去就再去厨房做一份。
只是，她没有想到，请安结束，向来不搭理她的宁氏竟然把她叫去了主院。
进了屋子宁氏就让丫环拆了复杂的发簪，只留了几样轻巧的在头上，然后又换了更舒服的家常衣服，这才在她习惯用的软榻上懒懒靠着。
姜小小在进门后就找一个独凳坐下。等宁氏收拾好，她才站起，朝宁氏走了几步，保持一个不亲近也不太远的距离，恭敬问：“母亲叫女儿来有什么吩咐？”
宁氏一看见她就心烦，就会想起曾经那段生不出儿子看着狐狸精受宠焦虑不安的时光。
她的日子，是在女儿走失后才好起来的。
现在女儿回来，她又开始感觉胸闷难受，家事处理上更是各种不顺。
昨夜侯爷还冲她发火，说她没有约束下人，肆意谈论小小在村里的经历。
谈又怎么了？难道那不是事实？宁氏委屈又生气，和侯爷辩解几句，侯爷竟然甩袖就去了西边姨娘的屋子。
宁氏是不会反思自己的问题的，她觉得都怪这个女儿，为什么不死在外面算了？
“母亲？”
宁氏回神，收起眼中的嫌恶，冷淡道：“你现在是侯府的大小姐，不是什么三妞，更不是厨娘！厨房那边，以后少去。”
姜小小态度恭顺，嘴上却说：“祖母胃口不好，我想做些菜哄祖母多吃些东西。”
宁氏根本不被老祖宗压住，直接道：“那就把你的菜谱给厨娘们，让她们来。”
姜小小正要拒绝，宁氏已经叫来自己的大丫鬟：“去大厨房说一声，谁要是再敢让大小姐做菜，谁就给我滚出永安侯府！”
“还有你的嬷嬷平时是怎么教你的？这么久了还不懂规矩！”训完姜小小，又直接指派了一个严厉的嬷嬷叫她跟着姜小小回去。还说以后姜小小都要听这嬷嬷的。
姜小小十分憋气。
这是没道理，当大小姐还要被家中的仆妇辖制。
可偏偏那比蔡嬷嬷开刻薄的劳嬷嬷动不动就抬出宁氏：“夫人说……”
姜小小再多不舒服也只能暂时忍下。
下午韩嬷嬷悄悄询问麻汁面藕还做不做，劳嬷嬷撞见，差点就要罚韩嬷嬷。幸亏姜小小拿送菜谱的差使暂时把韩嬷嬷支开。
劳嬷嬷的到来，整个馨院都没了往日的活泼自在，只有一个人真心高兴，那就是明翠。
因为劳嬷嬷把她讨厌的人都死死压住了！
她最近都不怎么往外跑，乐得看姜小小她们生气又反抗不了的样子。
与此同时，将军府里也不太平。
看着被撵出来，哭得梨花带雨的俏丽丫环，周老夫人叹口气，让贴身嬷嬷把人领下去好生安抚，自己拄着拐杖去了孙子的房间。
屋子里，陈莫平的头发还滴着水，身上简单披着白色中衣，带子系得乱七八糟。
他黑着脸，站在一条踹翻的凳子前，他脚边还有一个打翻的盘子，并三个摔得不成形的糕点。
周老夫人故意指着地上的糕点问：“好好的怎么就生气了？这炸金菊是你二叔新找来的厨娘的拿手菜，我吃着很喜欢，特意让人送来给你尝尝。”
陈莫平没有戳穿祖母名为送点心，实际送人的安排。
抓起毛巾胡乱擦了擦头发说：“太油了。”
周老夫人叹口气，孙子这真是在瞎说了。这道炸金菊，之所以能如她的眼，就是因为那厨娘做的酥脆不油腻，完全想象不出是炸出来的。
她也是知道孙子吃东西上的挑剔，才让人做了这份送来。
恐怕，孙子拒绝的不是糕点，而是那个丫环。
想着自己还不知道能活几年，孙子不肯成亲也就算了，现在连丫环都不愿意碰，没有血脉留下，自己闭眼后怎么去见大儿子。
“莫平，你喜欢什么模样的？屁股大腰细？还是活泼机灵？”周老夫人干脆直接挑明。
杀得敌人闻风丧胆的大将军登时红了脸，不好意思看着祖母：“您在说什么呀！”
“说你什么时候才打算给我生个孙子！”周老夫人这回是铁了心要安排，干脆又问，“你不想要丫环也行，这次我做寿，我把适龄的小姐都邀请来，不拘家世，只要你喜欢，祖母就给你求娶来。”
陈莫平当即就要拒绝。
他根本没有成家的心思。
比起找个娘子，他更想找个合胃口的厨娘。
等等——
有什么在陈莫平的脑海中划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