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一章
鸡鸣刚响第一声。
姜家院子西边房间，就点亮了灯。
三儿媳妇苗芬穿上小袄，正在梳头，突然听到身后传来轻轻的脚步声。
回头一看，大女儿姜小小不知什么时候也起来了，正揉着眼睛，提着水壶准备给她兑水。
“娘自己来，你再去睡会儿。”苗芬接过水壶，疼爱叮嘱。
姜小小没动，将手拢在袖子里看她娘忙活，疑惑问：“娘你起这么早做什么？”
“准备早食。”
“今天不是该二伯母做吗？她又偷懒欺负你？”
姜小小眉头皱起。苗芬不在意地放下梳子：“什么欺负不欺负的，你二伯母这两天不舒服，我帮一把没什么。”
这话说得实在软弱。
只是姜小小早就知道苗芬是个老好人的性子，没有多废唇舌劝说。在苗芬出去的时候，一声不吭跟上。
苗芬一看就知道闺女这是要去厨房给自己帮忙呢。
心里感动，脸却沉下来，用手指戳了姜小小的额头一下：“你这孩子，怎么净喜欢往厨房跑？过完年你就十四，该看人家了。一双手又老又粗的怎么行！乖，听话，睡不着就去绣花，像你二姐姐那样，也绣块手帕出来。”
姜小小一听绣花就头大。
她的双手很妙，但只局限于厨艺。
捏绣花针，就笨拙得不行。
而且她也没有兴趣，要她枯坐着和彩线打交道，简直太为难她了。
“娘，现在是冬天，地里没什么活儿干，奶奶给的每顿饭的粮食都好少，你想好今早怎么弄才够大家吃吗？”
姜小小的提问果然把苗芬的注意力转移走。
她微微叹口气，“到厨房看看再说吧。”
母女俩进了厨房。
里面冷锅冷灶，凉飕飕。
苗芬先点亮灯，然后才去开柜子。
里面有三个鸡蛋，一碗面粉。
这就是姜家十七口人的早饭。
苗芬虽然猜到老太太会给的比较少，但是没想到这么少。
这可怎么做？
老太太每天早上是要吃一个鸡蛋的，余下的人里，正在上学的大哥家的两个孩子一人一个，剩下的人，虽然不能一人分一口，但至少保证一人一口。
可现在总共才三个。
这完全不行。
“小小，你在这边坐着烤烤火。我去去就来。”苗芬叹口气关上柜子，转过身的时候脸上已经没了愁苦，温柔笑着叮嘱。
姜小小刚刚已经看到了橱柜里的食材了。
她也真是没想到，老太太直接把份量减半！重点要求还不变。
苗芬这样子，应该是要去主屋求老太太再给点鸡蛋面粉。不过，能要到才怪。
姜小小不想让苗芬去面对老太太的冷脸，上前一步拦住她：“娘，我有法子，你让我试试。”
“你试什么！我都说了，不要再做厨房的事，你看看你的手！”苗芬边说边抓起姜小小的一双手。
白净修长，只是指腹上有不少的茧子。
对于农村姑娘来说，有茧子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了。可姜家这边，因为有个姑奶奶嫁去了县城里，三年前又走关系帮姜家的两个孙子上了学堂，姜家老太太就觉得姜家有望摆脱泥腿子，事事听那位姑奶奶的。
将家里的女儿娇养起来，不让她们下地做重活，最多绣绣花，就是这位姑奶奶提议的。
那位姑奶奶说得天花乱坠，什么县里都是这样养姑娘，这样的才配嫁秀才。
姜小小自己没感觉，娘亲苗芬却记在心里。
心心念念让她嫁个读书人。
姜小小：“……”嫁什么嫁哟，放现代我还在上初中呢！
没错，现代。
姜小小是一枚穿越人士。
她在现代的时候是一名厨师，穿越之前正攒够钱打算盘一家小店自己做，结果在签约过户的路上，被天上落下的花盆砸晕。再睁眼，就成了姜家村三岁多的村姑姜小小。
一开始她还试图回去，每天出去转悠寻契机。
可是年复一年，她还留在姜家村，姜小小就死心了。这才开始认真打量自己的生活环境。
姜家的日子，在姜家村里算得上好的。
但是姜家的老太太，十分抠。
抠就算了，她还喜欢讲排场。
每天给家里人吃鸡蛋就是其一。
村里人说起来，只会竖大拇指夸姜家老太太心疼儿孙，大气！却不知负责做饭的四个儿媳妇有多为难。
农忙时候，姜家老太太还肯给粮食，让大家吃得饱饱的。随着天冷下来，不需要下地出工，给的食材就一天比一天少。四个儿媳妇里，姜小小的娘苗芬最老实。拿私房钱贴补，也要完成老太太的交代。于是后来，大伯娘，二伯娘，四婶婶，都把厨房的事退给苗芬。
姜小小舍不得娘这么累，自己又对做菜有兴趣，就经常帮忙。
可惜，在听说了县里怎么养女儿后，苗芬就不肯让她做菜了。
不过今天，不让姜小小出马，苗芬真的搞不定。
“你有办法？”苗芬听到姜小小保证，不相信地看着她，摇头，“小小，做人最重要的是诚实。你在家里吹牛，家里人会包容你，以后嫁出去了，婆家的人可就要笑话你，你婆婆……”
听到嫁人就头疼。姜小小害怕苗芬会继续念叨下去，干脆打开柜子把鸡蛋和面粉都拿出来，然后找出一个大盆，两个中等大小的碗。
姜小小先把一个鸡蛋打在碗里，筷子顺着一个方向迅速搅拌。鸡蛋完全被打散后，让苗芬取了些温水来，将水注入碗里。看差不多了，停下。把碗里的鸡蛋液分成两份。
小心地将表面的泡沫撇出来，放在盆里待用。
取锅，烧水。
接着把剩下的两个鸡蛋打散到盆里，加入面粉，搅拌成略稠的糊状就停手，把盆放去一边。
苗芬看着她做菜，不敢说话打扰，直到姜小小告一段落，才忍不住问：“小小，你这是打算做什么？”
姜小小活动一阵已经热起来。她干脆把外面的衣服脱掉放在凳子上，抹抹额头的汗问苗芬：“还有什么菜能吃？”
苗芬的注意力一下被带偏，想了想道：“白萝卜，红萝卜，大白菜。”
“行。娘，一样取一点来，洗干净给我。”
姜小小说完，又去忙活别的。
苗芬只好按下疑惑，先去准备姜小小说的东西。
反正闺女在做菜上，很有天赋。就算最后做出来的量不够，看在味道很好的份上，老太太也不会生气太大。
苗芬决定，如果老太太要打罚闺女，自己就要求替代。
打定主意，苗芬动作也麻利起来。
很快她就把姜小小需要的准备好。
这时水蛋已经蒸上了，姜小小看看蔬菜，切得还不够碎，拿起黑背大刀，咚咚咚剁起来。
“哎哟，这是在做什么好吃的？这么大动静。”一个有些尖的女音在门外响起。
很快吹来一阵冷风，一个二十出头，瘦长脸，模样周正的女人走了进来。
她穿着浅蓝色棉布裙，耳朵上戴着两枚银丁香。
边往里走边伸手摸耳朵，生怕别人看不见她的耳饰。
苗芬是个实诚人，笑着招呼：“四弟妹，你醒了？你这银丁香真好看。”
“哎哟，你四弟那个人，非要买来送给我。我说不要，他就说扔掉。我真是没办法。”姜小小的四婶婶冯箐得意说。说完伸长脖子朝锅里望，“今天吃什么呀？”
苗芬虽然老实但是不是傻子。冯菁这模样，下一秒就要说尝一口了。她忙道：“柴火有些不够，四弟妹，正好你来了，你和我一起去屋后搬一点进来。”
一听干活冯菁就缩了：“哎呀，你四弟还在等我给他提水洗脸呢。不说了，我先回去。”
说完，就拎着炉子上刚刚烧热的水走了。
苗芬歉意地看着姜小小：“等会儿娘再给你烧一壶洗菜洗手。”
姜小小没有将冯菁这点小动作放在心上，示意苗芬帮她看火，她要摊鸡蛋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