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海棠虽惜胭脂色，独立蒙蒙细雨中
扬州汝阴
清雅阁
闺房内，陈海棠穿着紫红色罗裙，裙摆随着微风轻轻摇曳，散发出淡淡的香气。
长发柔顺地披在肩上，显得气质更加温婉。
看着妹妹秀盈快要用尽的胭脂水粉碟
“秀盈，胭脂都快用没了，怎么还不想着添”
“陈姐姐，最近客人们都不点我的台，没有恩客们的赏银，秀儿不敢再向妈妈要了”
可怜的秀盈看着陈海棠，舍不得再继续补妆了，慢慢收起了胭脂
“你这孩子，姐姐早就猜到了，看你这几日唱曲也没些气色，来，姐姐这有一叠没用过的，就给你了”
“陈姐姐，秀儿真的不用了，可能用不了几日，就会有恩客点我过夜呢，说不定就有钱啦”
秀儿赶忙起身，懂事的推脱着，平日里，陈姐姐没少照顾姐妹们，自己不能在这拖清雅阁的后腿，一定是哪出问题了
秀盈暗下决心，晚上一定好好读读，妈妈给姐妹们的书册
平日里就听那些来喝花酒的书生们说过
“读书改变命运~”
只要自己好好读书，学习里面的技巧，一定也能改变命运。
“傻丫头，没有妆，恩客们怎么能看见咱们的小秀儿呢~”
说着，把胭脂硬塞给了半推半就的秀英
“陈姐姐，谢谢你~陈姐姐最好了”
小丫头笑着目送陈海棠离去。
陈海棠独自来到清雅阁小亭前，驻留在原地
那晚的思绪如潮水般开始涌来
陈海棠玉手弹着琵琶唱着曲子
弄笔偎人久~
描花试手初~
等闲妨了绣功夫，笑问鸳鸯两字怎生书？
宴席上的欧阳太守听后，满意的笑着，带着欣赏的目光看着抚琴的陈海棠
“妙哉妙哉~”
……
“回大人，奴家陈海棠，大人唤奴海棠便是~”
……
笙歌散尽游人去，始觉春空。
垂下帘栊，双燕归来细雨中。
“这首词，赠与你~”
……
“陈姐姐，陈姐姐？”
桃蓁大老远看到陈海棠对着凉亭发呆，便过去打了声招呼
“嗯？”回过神的陈海棠转过身看着身穿粉色长裙的桃蓁
“叫姐姐干嘛”
“姐姐是不是又在想欧阳太守呀”
“清雅阁，就属蓁儿最调皮”
“真是不明白，为什么陈姐姐从那日欧阳太守离开后，就总是呆在这里看着凉亭，蓁儿也看过几次，没什么特别的嘛~”
陈海棠刮了刮桃蓁的小鼻子
“傻丫头，以后你就懂了”
“哼，姐姐总是这么说~”
“客人们就要来了，还不好好准备准备”
说着，陈海棠便拉着桃蓁，走向了清雅阁
——
下午，天气有些清冷，但清雅阁内还是一如既往的热闹，丝毫没有被外界的温度所影响
往来的倒茶小生们麻利的穿梭在人群中。
此时，两位穿着一身墨色长衫，把头发束起，显然是女扮男装。
“我们这次偷偷跑出来，父亲不会怪罪吧。”
“姐姐，你怕什么，咱们天黑之前就回去，家里的奴才们我都说好了，不会把咱们出去的事说出去的”
“再说，清雅阁在扬州这么出名，你难道不好奇好奇平日里，大哥为什么每次从清雅阁春风满面的回来”
听到妹妹的劝说，身旁另一位
“说好啊，咱们就进去逛逛，天黑之前就回去”
二女进了清雅阁的大门
“二位里面请~”，小二招呼着姐妹二人
“那个，我们兄弟二人就来这喝喝茶，听听曲”
妹妹从腰间掏出碎银交给小二
小二接过碎银，笑眯眯的对着姐妹二人说
“好嘞，两位客官，清雅阁可是全扬州最出名的青楼，包您二位满意”
说着，便上楼通知了老鸨。
红拂听到后，从楼上一搭眼就看出两人皆为女性，这年头，能来清雅阁的女子，定不是寻常人家。
赶忙上前应对
“两位客人里面请，给二位找个清静的地方好好听听曲~”
安顿好两人后，转头叫了陈海棠
“海棠，快去招待两位恩客”，说话间，还对陈海棠使了使眼色。
陈海棠心领神会，抱着琵琶轻轻走进了雅间。
坐在里面的姐妹俩见到艺妓入内，其中的妹妹有些惊奇的看着姐姐，
二人稍稍整理了一下衣服，起身行礼
陈海棠抱着琵琶，也向着二人微微行礼
“不知二位客官想让奴家弹奏哪首曲子呢”
“就随便弹弹吧，我们二人喝杯茶叙叙旧”
陈海棠听到后，微微点头，双手轻抚琴弦，奏出霓裳羽衣曲
听着小曲喝茶的二人伴着音乐开始闲聊了起来
姐姐说：“清雅阁还真是个好地方，真是让人如沐春风呢，那位艺妓弹得确实好听呢”
这时，一旁的妹妹悄悄贴近跟前说道
“姐，你刚才发现没有，进来第一眼我就感觉这个女人很熟悉，你再仔细看看”
说着，姐姐转头仔细端详了一下正在弹奏的陈海棠，眼神里出现了一丝震惊
“莫不是当年罪臣陈久恒之女？眉眼中有几分想象呢，
据说是因党羽之争，家中女眷都充入教坊司，沦为乐籍。”
“此一时彼一时，那件事早就过去多年了”
想到这，妹妹大胆走上前，靠近看着陈海棠
“你识不识的当年工部侍郎陈久恒？”
听到有人提起这个名字，陈海棠抚琴的手微微颤抖，停止弹奏后，起身行礼
“回客官，奴家曾是罪臣之女，居清雅阁已多年”
“两位客官今日过班，可是想多听奴家弹几首呢？”
听到陈海棠的话语，妹妹惊讶的说：“过班？你怎么知道我们二人是女子？”
“海棠在清雅阁多年，一直是跟各大公子少爷们打交道，自是了解一点的。”
“既然你看出我们二人身份，那就继续弹几首曲子给我们姐妹二人听吧”
“遵命”
随后的时间里，在陈海棠音律的伴奏下，开始闲聊了起来
“姐姐，前几日街上卖的酥山很好吃呢，下次咱们再出去买一点”
“是呢，哪天可以带着去城外吃”
“姐姐，我听说王家的公子王毅人挺不错呢~”
姐姐听后有些脸红，
“哎呀，姐姐，你本来就挺喜欢王公子的嘛，喜欢一个人很正常呀”
“你们二人门当户对，我相信过不了多久，王家人自会上门提亲了呢~”
“小丫头嘴贫，什么事都打听”
说完便转移话题，对着陈海棠问
“海棠，你平日不会出去溜达吗？哪天我们姐妹二人偷偷出来了，带你一起出去玩”
陈海棠若有所思的回答道
“回小姐的话，奴家不能擅自离开清雅阁的”
听到这话，一旁的妹妹抢着说道
“那也太没意思了，天天就只能在这里伺候男人”
“玥儿~”，姐姐赶忙拍了一下玥儿的小手，示意不要继续说了
“奴家身为乐籍，不能做出僭越之事”，陈海棠礼貌的回复着，久居清雅阁多年，陈海棠似乎早就习惯了这样的生活。
“天天就只能这样，那以后怎么嫁人呀”
听到嫁人这两个字，陈海棠微微一愣，
自己身份如此卑微，虽每日在笙箫中度日，但又何尝没有羡慕过那些寻常人家的女孩呢，自己现在这个样子，又怎能配得上欧阳大人呢。
明明坐在自己对面的女子，能够如此轻易的得到的感情，但自己却始终可望而不可及。
一旁的姐姐看到陈海棠面容有些憔悴，赶忙对着妹妹说
“好了玥儿，时候不早了，咱们赶快回去吧。”
很快，二人在桌子上丢下些碎银，匆匆离开了
望着二人离开的身形，陈海棠独自默默的走上前，双手拿过桌子上的碎银，抱在胸前啜泣着
片刻后，陈海棠平复了自己的心绪
“这就是我的命吧”
傍晚，陈海棠独自又回到凉亭前，默默消化着自卑
在清雅阁，有了姐妹们的陪伴，让陈海棠度过那最痛苦的时光，
父亲遭陷害后充入清雅阁的陈海棠，本该习惯了这样的生活，习惯了自己如今低贱的身份，委身去侍奉那些往来的客人。
可如今，欧阳太守给了她太多了希望和可能，人总是会在希望中饱尝等待和绝望的苦痛，
那日清晨的一句“海棠，等我”
短短四个字，却改变了陈海棠的生活，将陈海棠一直努力潜藏在内心深处的渴望和自卑一同涌出。
“欧阳大人，你在哪里，分别多日，可否安好？”
“欧阳大人，为什么要对海棠这么好，海棠好害怕”
“欧阳大人，欧阳大人，你在哪里，奴家”
陈海棠的脑海里，无法抑制的涌出那些要对欧阳大人倾诉的话语，可现在，又能说与谁人听呢
雨风起，吹的陈海棠微微咳嗽了几下
蒙蒙细雨悄然而至，淋在了陈海棠的衣裳，雨滴弄花了她精美的妆容，也淋进了她饱尝苦难的心灵。
海棠虽惜胭脂色，独立蒙蒙细雨中。
问奴何须添伤感，一见欧阳误终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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卧室内，熟睡的桃蓁眼角一行清泪留下，不知是否是陈海棠那晚偷偷留下的眼泪，穿过千年时光，给了桃蓁一丝丝共鸣
窗外下起了不合时宜的小雨，
这一晚上，桃蓁在梦中，看到了温柔大姐姐那最脆弱的一面
夏风卷完
秋雨卷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