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相认
不一会儿，李兰钧出了厨房，手里端着一个小碗，里面是给白猫拌的鱼糜。
他把碗放在白猫面前，撂下一句“好好看家，别捣乱”的话，就跟着人匆匆出去了。
这样着急么？
连把猫送到隔壁张大娘家照看的事都给忘了。
以往她也不没少私自往外跑，李兰钧怕她被野狗叼了去，还特地恐吓她。
可这样的把戏也吓不退她，她终究是要回历城去的，并且还要想办法搞清楚变成猫的缘由，争取早日回到自己的身子。
可李兰钧确实不知道这些，为防止奶猫私自跑出去，他外出之前还会把奶猫交给邻里照看。
尤其是隔壁的张大娘家，猫在她那待的次数最多、时间最长。
而且她家养了一只大黄犬，每次去时，大黄犬都会寸步不离的跟在白猫身后。
有时张大娘给它吃个鸡蛋，它还会叼着过来和猫共享。
虽然每次魏淑丹都被熏得跑开，但大黄犬锲而不舍，次次都能精准地找到猫的位置，一边在她面前舔食着鸡蛋，一边对她低声叫着。
真是让人有些……担忧。
院门“砰”地关上，魏淑丹被这声响一激，立刻回神。
她看着紧闭的大门，忽然觉得有些落寞。
可不到一刻，她甩了甩头，将这莫名其妙的思绪丢下，低头探向面前的碗。
等她将鱼糜吃完，日光正好落在廊前的青色地砖上。
看日头正好，魏淑丹吃饱喝足，就又躺在厨房门口晒太阳。
微风吹过，撩拨着白猫身上的毛须。
日影渐斜，隔壁院子传来一声接着一声的犬吠。
申时初，厨房里传来一阵不小的动静，趴在台阶上的白猫动了动耳朵，慵懒地睁开眼往里看。
只见一只半大的老鼠正攀着炉灶的边缘往上，看样子是想去够灶台上的吃食。
魏淑丹犹豫了一阵，还是认命般爬了起来，去驱赶这不知道第几次想爬上灶的老鼠。
正当她把老鼠撵到院墙下的时候，余光瞥见厨房里又有只肥硕的老鼠在灶台下跃跃欲试。
“喵嗷……喵嗷！”
嘿，这老鼠还学会声东击西了！
看来是他们的尾巴太久没有被绑到一块了。
白猫高声叫了几句，接着立马赶回厨房。
仓促间，她从晒着药材的竹箩旁窜过，不知怎么的，竹箩朝猫身上砸来。
魏淑丹倏地跳开，结果却撞到了一旁的药酒坛子。
坛子受到冲力，向地面上摔去，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这声音之大，惊得隔壁张大娘在那边唤着：
“钧哥儿，你那出什么事了？”
厨房的老鼠受到声音刺激，忙从灶台边逃开。
可院子里，半坛子的酒撒在地面，把竹箩里掉出的药材半数浸湿了。
白猫看着眼前的一切，不禁傻了眼，一时呆愣在原地。
这时，院门口传来开门的声音。
李兰钧推开门，看到院子里一片狼藉，“罪魁祸首”正站在竹箩旁，听到声响还望向他这边。
一人一猫就这样僵立在当场。
另一边，张大娘还在唤着，听声音像是还要往这边过来的意思。
“钧哥儿？”
李兰钧回神，迅速开口回道：“没事，张婶，不小心摔了个坛子。”
“哦，哦。”隔壁开门声一停，张大娘的声音又在院墙那侧传来，“没事就行了，你小心些，别被渣子扎了脚。”
“好。”
李兰钧应着，进了院子，然后将院门关上。
他踮起脚往里走，将药箱放回卧房。
之后，他出来将竹箩扶起，从厨房取了水，蹲在院子里将药材一一清洗干净。
接着，他又拿了扫帚，一边清洗着地面，一边拾起酒坛碎片。
饶是如此，收拾过后，院子里仍是散发着冲天的酒气，可以说药酒几乎都浸入了泥里，用水冲也冲不掉。
白猫看着面前的人一言不发，只是在尽力收拾残局，心里过意不去，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
终于，院子明面上被收拾齐整，像是恢复了原样。
她大着胆子，瞥了他一眼，张口唤道：“喵……”
可李兰钧并没有回应她，脚步稳稳地绕开她，继续打扫着院子。
魏淑丹不死心，一直跟着他。白猫在人后面一颠一颠地跑着，还想冲上去抓他的衣摆。
李兰钧倏地停下脚步，将白猫抱起来，拍了拍脚下的泥土，然后把她放到廊下，继续清理着院子地面。
可白猫不依不饶，李兰钧把她放到台阶上，她就继续往院子里去。
几次下来，李兰钧长叹一声，最后弯腰将白猫抱起，接着走到院门处。开门，将猫放到门外，随即又关上门，几个动作一气呵成。
“喵！喵！喵嗷！”
魏淑丹慌忙地扒住门板，不让门关上，又冲着李兰钧喵喵叫，声音十分急切。
她知道打碎了药酒是不对，但他这是什么意思？
李兰钧看着脚边的白猫，良久才开口道，声音还算平和：“我知道你一直想走，先前拦着你，也是怕你被大狗叼了去……”
不对！
魏淑丹突然回过神来。
他这时没有说这个。
他是……他做什么？
是了，又有人叫他出去看诊了。
而猫，猫……她被赶到门外进不去了。
等了好久好久啊！
魏淑丹的脑海里忽然快速地划过一段段光影，她在其中根本看不清任何景象。
但好像不用去看，这些景象就在她的脑海里。
“现在你的伤基本无碍，若要离开，避开村口的黑狗即可。”
“也别往山里去，那边蛇多。”
耳边的清越男声仍在响着，喋喋不休。
“喵！”
魏淑丹回神，眼前景象一晃，她还是扒着门不放，声音更加急躁起来。
她才不会为了离开而故意打翻药酒，如果要做，早八百年前她就做了，何必等到现在？
可口中发出的猫叫声霎时变成一阵轰鸣在耳边响起。
刺得她不禁捂住了耳朵。
饶是如此，那清越的声音仍是清晰地传进耳朵里。
“跟药酒无关。”李兰钧的声音无悲无喜，“竹箩里的药材难得，被药酒一泡，能否使用尚是问题。”
“喵？”
药材？
魏淑丹心下疑惑，上面的药材不是早上刚采下来的吗？
刚刚他还清洗了一遍，怎么就不能用了？
可李兰钧不再理会白猫的叫声，伸手执意将猫推开，然后“砰”地把门关上。
随着院门关上，四周一下变得漆黑无比。
魏淑丹眼睁睁地望着这一切消失，只觉得爪子钻心的疼。
“之前的药材常见，打翻了也无妨……”
“但此次的石斛珍贵，被你轻易毁坏，险些误事……”
“我知道你一直想要离开……”
“……野性难驯……如今便可自行离开。”
耳畔仍是萦绕着这些声音，扰得人无法安枕。
在一片嘈杂的声音中，似曾相识的清越声音低沉地在黑暗中响起：
“猫儿……”
此话一出，万籁俱寂。
她皱了皱脸，眼前仍是一片漆黑，半点光亮也没有透出来，爪子不禁往前挠了挠。
“猫儿。”
“小猫儿？”
院子里，冷冽的女声在这片天地间响起。
不知过了多久，魏淑丹感觉有人在她耳边吵着。
她伸出手，不耐烦地挥了挥，像是要将这烦人的声音扫开。
“呼噜噜……”
别闹，正睡着觉呢！
但来人并没有就此停下，反而轻抚着她的脑袋，柔声喊道：“小猫儿？醒醒！看我手里有什么？”
魏淑丹终于被吵醒。
只见她不悦地眯着眼，抬头看去。
手心里，是她最爱的饴糖。样式还是帝都做的那种，内含冬瓜片的软饴糖。
“喵！喵？”怎么会有这个？
“刚才沈季来找我。”梅姝收起饴糖，拍了拍猫脑袋，转而问道：“说你去了魏将军书房？”
猝不及防被提及此事，魏淑丹怔愣一会，脑袋里的回忆搅作一团浆糊。
“喵。”
过了许久，先前在书房“写字”的记忆终于回炉，她随即恹恹地叫了一声，就不再想搭理人了。
“怎么啦？被魏将军骂了？”梅姝蹲下身，看着面前的“小花猫”，打趣道，“还是沈季把你绑在这，生气了？”
“喵。”
猫脑袋低了下来，前腿缩在身下，爪子忍不住挠了挠竹椅的椅面。
见到小猫这般失落，梅姝察觉不对。
她顺着猫背抚了两下，却发现手上粘了不少的猫毛，再细看猫身上，腰背有好几处猫毛出现断层，伸手轻捻，又粘上几根毛。
梅姝沉吟片刻，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脸色一黑，猛地站起身，就要往外走。
但下一刻，她冷静下来，停下脚步，又回身在凉榻边缓缓坐下。
她将手里的饴糖拆去外面的油纸，然后掰出一小块，递给小猫，说道：“别伤心，来吃点饴糖。”
听到饴糖，白猫才又抬起头，目露馋意，却又眼含疑惑地看向她。
梅姝见状，面上添了几分笑意，眸中流露出不少担忧。
等白猫终于将饴糖衔去，她又叮嘱道：“别吃太多，这东西于你肠胃不合，尝尝味就好。”
“喵。”
白猫在她手臂旁蹭了蹭，像是回应，又像在安抚她一般，低声叫着。
“阿……猫儿。”梅姝见白猫有些惬意地眯着眼，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算了，进屋再说吧！”
“喵。”走不了。
魏淑丹动了动脚掌，想把脖子上的绳索拉来给她看，谁知却摸了个空。
她赶紧低头看去，突然发现，原本踩在脚下的绳索不见了。
接着她又抬头看向梅姝，懵懂地上前几步。
梅姝一把将小猫抱在怀里，点了点它的鼻尖道：“别怪魏将军，你确实胡闹了些。”
顿了顿，她又呢喃道，“也不能怪你，情况特殊罢了。”
听到这话，魏淑丹低低地应了一声，待在梅姝怀里一动不动。
随后，她瞪大双眼，耳朵倏地立起来。
她连忙抬头想看梅姝的脸，却被梅姝压下了猫脑袋。
梅姝起身，将脚下的绳索甩开，然后抱着猫进屋，又随手把门关上。
屋内，昨日的水盆和木桶又出现在桌凳旁，上方都是热气袅袅。
她试了试水温，又从木桶里舀了半勺热水加到盆里，接着把猫放到水盆，仔细地给猫擦洗着全身。
猫身上有墨渍的地方，梅姝也都给擦了几遍，直到毛色恢复如初。
白猫乖乖地站在盆中，沉醉在嘴里清甜的味道，任她施为。
待把猫收拾好后，梅姝看到小猫呆呆地望着她，纯直得可爱。
她心里莫名松了口气，抬手在猫脸上揉了揉，笑道：“阿丹，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沉默寡言了？不像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