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马格努斯的遗产（五）

    那块石头很容易就移开了，正如我之前看到的那样，石头内侧有个钩子，我可以用脚勾住它，把石头在我身后拉上。

    但要进入狭窄黑暗的通道，我得趴在地上。当我跪下往里窥视时，看不到尽头有任何光亮。我不喜欢它的样子。

    我知道，如果我还是凡人，什么也不能让我爬进这样的通道。

    但那个老吸血鬼已经说得很清楚，太阳会像火一样肯定地毁灭我。我得找到棺材。我感到恐惧如洪水般涌回来。

    我趴在地上，像蜥蜴一样爬进通道。正如我所担心的，我真的抬不起头。也没有空间转身去够石头上的钩子。我只好把脚伸进钩子，向前爬，把石头拉在身后。

    完全的黑暗。我的肘部只能抬起几英寸的空间。

    我喘着气，恐惧涌起，一想到抬不起头，我几乎要疯了，最后我的头撞到了石头上，躺着一动不动，呜咽着。

    但我该怎么办？我必须找到棺材。

    所以告诉自己别再抱怨了，我开始爬，越来越快。我的膝盖擦着石头。我的手寻找着裂缝和缝隙来拉着我前进。我的脖子因为努力克制不再惊慌地抬头而疼痛。

    当我的手突然摸到前面坚实的石头时，我用尽全力推它。我感觉到它移动了，一丝苍白的光渗了进来。

    我从通道里爬出来，发现自己站在一个小房间里。

    天花板很低，呈弧形，高高的窗户很窄，装着熟悉的厚重的铁栅栏。但夜晚甜美的紫罗兰色光线倾泻而入，照亮了远处墙上凿出的一个大壁炉，里面的木柴准备好要点燃，在它旁边，窗户下面，是一个古老的石棺。

    我的红色天鹅绒衬毛皮的斗篷盖在石棺上。在一张粗糙的长凳上，我瞥见一套华丽的红色天鹅绒衣服，上面绣着金线，还有很多意大利蕾丝，还有红色丝绸马裤、白色丝绸长袜和红色高跟鞋。

    我把头发从脸上捋到后面，擦掉上唇和额头上的一层薄汗。这汗是血，当我在手上看到时，我感到一种奇怪的兴奋。

    啊，我是什么，我想，摆在我面前的是什么？很长一段时间，我看着这血，然后舔了舔手指。一种美妙的刺痛的愉悦感传遍我全身。过了一会儿，我才足够镇定地走向壁炉。

    我像老吸血鬼那样拿起两根引火木柴，快速用力地摩擦它们，看到火焰从它们上面蹿起时，它们几乎消失了。

    这没有魔法，只是技巧。当火温暖我时，我脱下弄脏的衣服，用衬衫擦掉身上最后一点人类的排泄物，把这些都扔进火里，然后穿上新衣服。

    冰冷、耀眼的红色。甚至尼古拉斯都没有这样的衣服。这是凡尔赛宫的衣服，上面绣着珍珠和小红宝石。衬衫的蕾丝是瓦朗谢讷的，我在母亲的婚纱上见过。

    我把狼皮斗篷披在肩上。虽然我四肢的白色寒意消失了，但我感觉自己像一个冰雕的生物。当我允许自己感受和看到这些衣服时，我的笑容对我来说感觉坚硬而闪耀，而且奇怪地缓慢。

    在火光中，我看着棺材。棺材沉重的盖子上刻着一个老人的雕像，我立刻意识到这是马格纳斯的肖像。

    但他在这里安息，小丑的嘴紧闭着，眼睛温和地盯着天花板，头发是整齐的雕刻成深深的波浪和卷发的鬃毛。

    这东西肯定有三个世纪的历史了。他双手交叠放在胸前，穿着长袍，有人从他雕刻在石头里的剑上敲掉了剑柄和部分剑鞘。

    我盯着这个看了很长时间，看到它是经过精心费力地凿掉的。

    是不是有人想去掉十字架的形状？我用手指描了描。当然什么也没发生，就像我低声念那些祈祷词时一样。我蹲在棺材旁边的尘土里，在那里画了一个十字架。

    还是什么都没有。

    然后在十字架上我又加了几笔，画出基督的身体、手臂、弯曲的膝盖、低垂的头。我写了“主耶稣基督”，除了我自己的名字，这是我唯一能写好的词，还是什么都没有。

    我仍然不安地回头看着这些字和小十字架，试图抬起棺材盖。

    即使有了新的力量，这也不容易。而且单独一个凡人是绝对做不到的。

    但让我困惑的是我遇到的困难程度。

    我没有无限的力量。当然也没有老吸血鬼的力量。也许我现在拥有三个人的力量，或者四个人的；无法计算。

    此刻这对我来说相当令人印象深刻。

    我往棺材里看。里面只是一个狭窄的地方，充满了阴影，我无法想象自己躺在里面。边缘刻着拉丁文字，我看不懂。

    这让我很苦恼。我希望这些字不在那里，我对马格纳斯的渴望，我的无助，威胁着要把我吞噬。我恨他把我丢下！我突然以一种完全讽刺的力量意识到，在他跳进火里之前我还爱过他。当我看到红色的衣服时，我还爱过他。

    魔鬼彼此相爱吗？他们会在地狱里手挽手走着说，“啊，你是我的朋友，我多么爱你”，诸如此类的话吗？这是我提出的一个相当超然的智力问题，因为我不相信地狱。

    但这是一个关于邪恶的概念，不是吗？地狱里的所有生物都应该彼此憎恨，就像所有得救的人毫无保留地憎恨被诅咒的人一样。

    我一生都知道这一点。小时候，这个想法曾让我害怕，就是我可能上天堂而我母亲可能下地狱，我应该恨她。我不能恨她。如果我们一起在地狱里呢？

    好吧，现在我知道了，不管我相不相信地狱，吸血鬼是可以彼此相爱的，致力于邪恶并不意味着停止爱。或者在那短暂的一瞬间看起来是这样。但别再哭了。我受不了这么哭哭啼啼的。

    我把目光转向棺材头部部分隐藏着的一个大木箱。它没有锁。当我打开它时，腐烂的木盖几乎从铰链上掉了下来。

    虽然老主人说他把他的财宝留给了我，但我还是被眼前看到的东西惊得目瞪口呆。箱子里装满了宝石、金银。有无数的宝石戒指、钻石项链、珍珠串、盘子、硬币和数以百计的各种贵重物品。

    我轻轻地用手指掠过这堆东西，然后捧起一把，喘着气，因为光线点燃了红宝石的红色、祖母绿的绿色。我看到了从未梦想过的折射色彩，以及无法计算的财富。这是传说中的加勒比海盗的宝箱，谚语中所说的国王的赎金。

    现在它是我的了。

    我更仔细地检查着。里面到处都是个人的和易腐烂的物品。金色镶边的缎面面具已经腐烂，蕾丝手帕和固定着别针和胸针的布条。

    这里有一条挂着金铃铛的皮制马具带，一个穿过戒指的腐烂蕾丝片，几十个鼻烟盒，天鹅绒缎带的小盒。

    马格纳斯是从他的受害者那里拿走这一切的吗？

    我举起一把镶满宝石的剑，对于这个时代来说太重了，还有一只磨损的拖鞋，也许是因为它的水钻搭扣而被保存下来。

    当然，他拿走了他想要的东西。然而他自己却穿着破布，穿着另一个时代的破烂服装，像隐士可能在更早的世纪那样生活在这里。我不明白。

    但在这些财宝中还散落着其他物品。由华丽宝石组成的念珠，它们仍然带着十字架！我触摸着那些小小的神圣图像。我摇摇头，咬着嘴唇，好像在说，他偷了这些东西，多可怕啊！但我也觉得这很有趣。而且进一步证明了上帝对我没有力量。

    就在我思考着这些，试图确定这是否像此刻看起来那样偶然的时候，我从财宝中拿起一面精致的珍珠柄镜子。

    我几乎是下意识地看向镜子，就像人们经常照镜子那样。在那里，我看到了自己，正如一个人可能期望的那样，只是我的皮肤非常白，就像那个老恶魔的皮肤一样白，我的眼睛从平常的蓝色变成了紫罗兰色和钴蓝色的混合，柔和地闪烁着。

    我的头发有很高的光泽，当我用手指向后梳理它时，我感觉到一种新的、奇怪的活力。

    事实上，镜子里的根本不是莱斯特，而是用其他物质做成的他的复制品！我二十岁时岁月留下的几条细纹不见了，或者大大地简化了，只是比以前稍微深了一点。

    我盯着自己的倒影。我疯狂地想要在里面发现自己。我揉着脸，甚至擦了擦镜子，抿紧嘴唇不让自己哭出来。

    最后我闭上眼睛又睁开，然后非常温柔地对这个生物微笑。他也回以微笑。那就是莱斯特，没错。他的脸上似乎没有任何恶意

    。嗯，不是非常恶意，只是旧日的淘气，冲动。事实上，这个生物本可以是个天使，只是当他流泪时，眼泪是红色的，整个形象都被染成了红色，因为他的视线是红色的。

    而且他微笑时可以把这些邪恶的小牙齿压在下唇上，让他看起来绝对可怕。一张不错的脸，只是有一件事非常、非常不对劲！

    但我突然想到，我在看自己的倒影！不是常说鬼魂、幽灵和那些把灵魂出卖给地狱的人在镜子里没有倒影吗？

    一种想要了解自己的强烈欲望涌上心头。一种想要知道如何在凡人中行走的欲望。我想走在巴黎的街头，用我的新眼睛看到我曾经瞥见的所有生命的奇迹。

    我想看到人们的脸，看到盛开的花朵，看到蝴蝶。看到尼基，听到尼基演奏他的音乐——不。

    放弃那个想法。但有成千上万种音乐形式，不是吗？当我闭上眼睛，我几乎能听到歌剧院的管弦乐队，咏叹调在我耳边响起。回忆如此清晰。

    但现在没有什么是平凡的了。

    不是快乐或痛苦，不是最简单的记忆。一切都将拥有这种壮丽的光彩，甚至对永远失去的东西的悲伤也是如此。

    我放下镜子，从箱子里拿出一条泛黄的旧蕾丝手帕，擦掉眼泪。我转身慢慢在火前坐下。脸上和手上的温暖令人愉快。

    一种巨大而甜蜜的困倦袭来，当我再次闭上眼睛时，我突然沉浸在马格纳斯偷血的奇怪梦境中。一种迷人的感觉回来了，一种令人眩晕的愉悦——马格纳斯抱着我，与我相连，我的血流进他的身体。

    但我听到旧地下墓穴里铁链刮擦地板的声音，我看到马格纳斯怀里无助的吸血鬼。还有更多的东西……一些重要的东西。一个意义。关于盗窃，背叛，关于不向任何人屈服，不向上帝，不向恶魔，也不向任何人。

    我想了又想，半睡半醒，又陷入半梦半醒，最疯狂的想法出现在我脑海，我要把这一切都告诉尼基，一回家我就把这一切都说出来，这个梦，可能的意义，我们会谈论。

    我震惊地睁开眼睛。我内心的人性无助地环顾这个房间。他又开始哭泣，新生的恶魔还太年轻，无法控制他。抽泣像打嗝一样涌上来，我用手捂住嘴。

    马格纳斯，你为什么离开我？马格纳斯，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继续？

    我把膝盖抱起来，把头放在上面，慢慢地我的头脑开始清醒。

    好吧，假装自己是这个吸血鬼生物很有趣，我想，穿着这些华丽的衣服，用手指拨弄所有那些光彩夺目的财富。但你不能这样生活！你不能以活物为食！即使你是个怪物，你内心也有良知，这是你的天性……善与恶，善与恶。

    你不能生活在不相信——你不能忍受那些行为——明天你会……你会……你会怎样？

    你会喝血，不是吗？

    金子和宝石在旁边的箱子里像余烬一样发光，透过窗户的栅栏，远处的城市在灰色的云层之上闪烁着紫罗兰色的光芒。他们的血是什么样的？热的活人的血，不是怪物的血。我的舌头顶着上颚，顶着我的獠牙。

    想想吧，狼杀手。

    我慢慢地站起来。似乎是意志让这发生，而不是身体，如此轻松。我拿起从外室带来的铁钥匙环，去检查我的塔楼的其他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