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与其他吸血鬼的纠葛（四）

    “我关上门时能听到他们的喊叫声，他们似乎朝着各个方向跑去；接着传来教堂警钟急促的响声。

    克劳迪娅从我怀里滑下来，我闩上门时，她严肃地盯着我。我非常缓慢地打开窗户的百叶窗，一道冰冷的光线渗进房间。

    她仍然看着我。然后我感觉到她在我身边。我低头看到她向我伸出手。‘这儿。’她说。她一定是看到我很困惑。我感觉很虚弱，以至于当我看她时，她的脸在晃动，她蓝色的眼睛在她白色的脸颊上跳动。

    “‘喝吧。’她低声说，靠近我。‘喝吧。’她把手腕上柔软、娇嫩的皮肤递给我。‘不，我知道该怎么做；我以前不是做过吗？’我对她说。是她把窗户紧紧闩上，把沉重的门闩好。

    我记得跪在小壁炉旁，摸着古老的镶板。它在漆面后面已经腐烂了，在我的手指下塌了下去。突然我看到我的拳头穿了过去，感觉到手腕被碎片刺痛。

    然后我记得在黑暗中摸索，抓住了一个温暖、跳动的东西。一股冰冷、潮湿的空气扑面而来，我看到一片黑暗在我周围升起，凉爽而潮湿，仿佛这空气是一股无声的水流，透过破墙渗进来，充满了房间。房间不见了。

    我正在从一股永不停息的温暖血流中畅饮，血流顺着我的喉咙、跳动的心脏和血管流淌，以至于我的皮肤在这凉爽、黑暗的水中变暖了。

    现在我喝的血的脉搏变缓了，我整个身体都在呼喊着不要变慢，我的心在跳动，试图让那颗心和它一起跳动。我感觉自己在上升，仿佛在黑暗中漂浮，然后黑暗，像心跳一样，开始消退……在我昏迷中，有什么东西闪着光；

    它随着楼梯上、地板上的脚步声、车轮和马蹄在地上的滚动声微微颤抖，颤抖时发出叮当声。它周围有一个小木制框架，透过闪光，出现了一个男人的身影。

    他很眼熟，我知道他修长的身材，黑色的卷发。然后我看到他绿色的眼睛在盯着我。在他的牙齿里，在他的牙齿里，他咬着一个巨大、柔软、棕色的东西，他用双手紧紧地按着。

    那是一只老鼠，他拿着一只巨大、可恶的棕色老鼠，老鼠的脚悬着，嘴张着，巨大的弯曲尾巴在空中僵住了。他尖叫着把它扔了下去，惊恐地盯着，鲜血从他张开的嘴里流出来。

    “一道耀眼的光线刺痛了我的眼睛。我挣扎着睁开眼睛对着它，整个房间都在发光。克劳迪娅就在我面前，她不是一个小孩子，而是一个大得多的人，双手把我拉向她。

    她跪在地上，我的胳膊环抱着她的腰。然后黑暗降临，我把她紧紧地抱在怀里。锁滑进了锁槽，我的四肢麻木了，然后陷入了遗忘的麻痹状态。”

    这就是在特兰西瓦尼亚、匈牙利和保加利亚的情况，在所有那些农民都知道活死人行走、吸血鬼传说盛行的国家都是如此。在我们遇到吸血鬼的每一个村庄，情况都是一样的。

    “一具没有意识的尸体？”男孩问道。

    “总是这样。”吸血鬼说。“当我们真的找到这些生物的时候。我记得最多只有几个。有时我们只是远远地看着他们，对他们摇晃的、呆滞的脑袋、憔悴的肩膀、腐烂的破烂衣服太熟悉了。

    在一个小村庄里，是一个女人，可能只死了几个月；村民们瞥见了她，知道她的名字。她给了我们在特兰西瓦尼亚的那个怪物之后唯一的希望，但这希望落空了。

    她穿过森林从我们身边逃走了，我们在后面追她，伸手去抓她长长的黑发。她白色的葬礼服被干涸的血迹浸透了，她的手指沾满了坟墓里的泥土。还有她的眼睛……它们没有意识，两个池塘反射着月光。没有秘密，没有真相，只有绝望。”

    “但这些生物是什么？为什么他们会是这样？”男孩问道，嘴唇厌恶地扭曲着。“我不明白。他们怎么会和你和克劳迪娅如此不同，却还存在？”

    “我有我的理论，克劳迪娅也有。但那时我主要有的是绝望。在绝望中，反复出现的恐惧是，我们杀死了唯一像我们一样的另一个吸血鬼，莱斯特。

    然而这似乎不可思议，如果他拥有巫师的智慧、女巫的力量……我也许能够理解他不知何故设法从支配这些怪物的同样力量中夺取了有意识的生命。

    但他只是莱斯特，就像我跟你描述的那样：最终没有神秘之处，在东欧的那几个月里，他的极限和他的魅力一样，对我来说都很熟悉。我想忘记他，但似乎我总是想起他，好像那些空虚的夜晚就是用来想他的。

    有时我发现自己如此清晰地意识到他，就好像他刚刚离开房间，他的声音还在那里回荡。

    不知怎的，这让人感到一种不安的安慰，而且，尽管我不愿意，我还是会想象他的脸——不是在火中的最后一晚的那张脸，而是在其他夜晚，他在家和我们一起度过的最后一晚，他的手漫不经心地摆弄着古钢琴的琴键，头歪向一边。

    当我看到我的梦在做什么时，一种比痛苦更凄惨的恶心感涌上心头。我希望他活着！在东欧的黑夜里，莱斯特是我找到的唯一的吸血鬼。

    “但克劳迪娅醒来后的想法要实际得多，一次又一次，她让我讲述在新奥尔良那家旅馆的那个晚上，她变成吸血鬼的那个晚上，一次又一次，她在这个过程中寻找线索，想知道为什么我们在乡村墓地里遇到的这些东西没有意识。

    如果在莱斯特给她输完血后，她被放进坟墓，一直被关在里面，直到对血的超自然渴望促使她打破困住她的墓穴石门，那么她的头脑会变成什么样，就像被饿到了极限？当头脑不复存在时，她的身体可能会自我拯救。

    然后她会在世界上横冲直撞，能破坏就破坏，就像我们看到的这些生物一样。这就是她对它们的解释。但它们是怎么产生的，它们是怎么开始的？

    这是她无法解释的，也是在我因为纯粹的疲惫而毫无希望时给她带来发现希望的东西。‘它们繁衍自己的同类，这很明显，但这是从哪里开始的？’她问道。

    然后，在维也纳郊外的某个地方，她向我提出了一个从未从她嘴里说出来的问题。为什么我不能像莱斯特对我们俩做的那样去做？为什么我不能创造另一个吸血鬼？

    我不知道为什么一开始我甚至不明白她的意思，除非是因为在我内心深处，我对自己的身份充满厌恶，对这个问题有着特别的恐惧，这种恐惧几乎比其他任何问题都更糟糕。

    你知道，我不了解自己内心强大的东西。多年前，当我被芭贝特·弗勒尼埃迷住时，孤独曾让我想到这种可能性。但我把它像一种不洁的激情一样锁在内心深处。

    在她之后，我避开了凡人的生活，我杀陌生人。而英国人摩根，因为我认识他，就像芭贝特一样，不会受到我致命的拥抱。他们俩都给我带来了太多的痛苦。

    我无法想到给他们死亡，死亡中的生命——这太可怕了。我转身离开了克劳迪娅。

    我不会回答她。但尽管她很生气，尽管她很不耐烦，但她无法忍受我这样转身离开。她靠近我，用她的手和眼睛安慰我，仿佛她是我亲爱的女儿。

    “‘别想了，路易斯。’后来，当我们舒适地住在郊区的一家小旅馆里时，她说道。

    我站在窗前，望着远处维也纳的灯光，如此渴望那个城市，它的文明，它的庞大。夜晚晴朗，城市的薄雾笼罩在天空中。‘让我让你的良心得到安宁，尽管我永远也不会确切知道那是什么。’她在我耳边说，手抚摸着我的头发。

    “‘这样做吧，克劳迪娅。’我回答她。‘让它得到安宁。告诉我你再也不会跟我提起创造吸血鬼的事了。’

    “‘我不想要像我们这样的孤儿！’她说，太快了。我的话惹恼了她。我的感受惹恼了她。‘我想要答案，知识。’她说。但告诉我，路易斯，你怎么能这么肯定你在不知情的情况下从未做过这样的事？’

    “我又一次故意装糊涂，我一定是看着她，好像不明白她的话的意思。我希望她安静地待在我身边，我们一起去维也纳。我把她的头发往后拨，让我的指尖触碰她长长的睫毛，然后看向灯光。

    “‘毕竟，创造那些生物需要什么？’她继续说道。‘那些流浪的怪物？你有多少滴血和一个人的血混合在一起……又要有怎样的一颗心才能在第一次袭击中存活下来？’

    “我能感觉到她在注视着我的脸，而我站在那里，双臂交叉，背靠着窗户的一侧，向外望着。

    “‘那个脸色苍白的艾米丽，那个可怜的英国人……’她说，没有注意到我脸上痛苦的闪光。

    ‘他们的心什么都不是，是对死亡的恐惧和抽血一起杀死了他们。这个想法杀死了他们。但那些存活下来的心呢？你确定你没有造就一群怪物，他们时不时地、徒劳地、本能地试图追随你的脚步？他们的寿命有多长；这些被你遗弃的孤儿。

    一天在那里，一周在这里，直到太阳把他们烧成灰烬，或者某个凡人受害者把他们砍倒？’

    “‘别说了。’我恳求她。‘如果你知道我把你描述的一切都想象得多么完整，你就不会描述了

    。我告诉你，这种事从未发生过！莱斯特把我吸干到濒死状态才把我变成吸血鬼，然后又把混有他自己血液的血都给了我。事情就是这样！’

    “她把目光从我身上移开，然后似乎是在低头看自己的双手。我想我听到她叹了口气，但我不确定。

    然后她的目光移到我身上，慢慢地上下打量，最后与我的目光相遇。然后她似乎笑了。‘别被我的幻想吓到。’她轻声说。‘毕竟，最终的决定权永远在你。不是吗？’

    “‘我不明白。’我说。她转过身去，发出一阵冰冷的笑声。

    “‘你能想象吗？’她的声音轻得我几乎听不见。‘一群孩子？那就是我能提供的一切。’

    “‘克劳迪娅。’我喃喃道。

    “‘安心休息吧。’她突然生硬地说，声音仍然很低。‘我告诉你，尽管我非常恨莱斯特……’她停了下来。

    “‘是的……’我低声说。‘是的……’

    “‘尽管我非常恨他，但有他在的时候，我们……是完整的。’她看着我，眼皮颤抖着，似乎她声音中的微微激动既让我不安，也让她自己不安。

    “‘不，只有你是完整的……’我对她说。‘因为从一开始，我们俩就在你两边。’

    “我想我那时看到她笑了，但我不确定。她低下头，但我能看到她的眼睛在睫毛下移动，来来回回，来来回回。然后她说：‘你们俩在我身边。你说这话的时候能想象到吗，就像你能想象其他一切？’

    “很久以前的一个夜晚，对我来说就像我还身处其中一样真实，但我没有告诉她。那个夜晚她很绝望，逃离了莱斯特，莱斯特曾催促她在街上杀死一个女人，而她退缩了，显然很害怕。

    我确信那个女人长得像她的母亲。最后她完全躲开了我们，但我在衣柜里找到了她，在夹克和外套下面，紧紧抱着她的洋娃娃。

    把她抱到她的婴儿床时，我坐在她旁边给她唱歌，她紧紧抱着那个洋娃娃盯着我，仿佛盲目而神秘地试图平息一种她自己都还不理解的痛苦。

    你能想象吗，这种奇妙的家庭生活，昏暗的灯，吸血鬼父亲给吸血鬼女儿唱歌？只有那个洋娃娃有一张人脸，只有那个洋娃娃。

    “‘但我们必须离开这里！’现在的克劳迪娅突然说道，仿佛这个想法刚刚在她脑海中以一种特别紧迫的形式形成。她把手放在耳朵上，好像在阻挡某种可怕的声音。

    ‘离开我们身后的道路，离开你现在眼中的东西，因为我说出了在我看来只是简单思考的想法……’

    “‘原谅我。’我尽可能温柔地说，慢慢地从那个很久以前的房间、那个皱巴巴的婴儿床、那个受惊的怪物孩子和怪物声音中抽离出来。

    而莱斯特，莱斯特在哪里？另一个房间里划着了一根火柴，一个影子突然鲜活起来，就像光明和黑暗在原本只有黑暗的地方鲜活起来。

    “‘不，你原谅我……’她现在在这个靠近西欧第一个首都的小旅馆房间里对我说。‘不，我们互相原谅。但我们不原谅他；没有他，你看我们之间变成了什么样子：

    “‘只是现在因为我们累了，事情变得沉闷……’我对她也对自己说，因为这世上再没有别人能让我倾诉。

    “‘啊，是的；这种情况必须结束。我告诉你，我开始明白我们从一开始就全做错了。我们必须绕过维也纳。我们需要我们的语言，我们的人民，我现在想直接去巴黎。

    “我觉得巴黎这个名字本身就给我带来了一种非同寻常的愉悦感，一种近乎幸福的解脱感，让我感到惊讶，不仅是因为我能感受到它，还因为我几乎已经忘记了这种感觉。

    “我不知道你能否理解这意味着什么。我现在的表情无法传达。因为现在巴黎对我的意义与当时、那个时刻的意义截然不同；

    但即便如此，即使是现在，想到它，我也能感受到类似于那种幸福的东西。而且我现在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有理由说，幸福不是我所知道的，也不是我应得的。

    我并不是那么热爱幸福，然而巴黎这个名字让我感受到了它。

    “凡人的美丽常常让我心痛，凡人的壮丽能让我充满那种我在地中海时感到的那种绝望的渴望。

    但巴黎，巴黎把我紧紧拥入她的怀中，于是我完全忘记了自己。忘记了那个迷恋凡人肌肤和凡人服饰的、被诅咒又不停追寻的超自然生物。巴黎让人陶醉，让人轻松，其回报比任何承诺都更加丰厚。

    “首先要明白，巴黎是新奥尔良的母亲；是她赋予了新奥尔良生命，最初的居民；新奥尔良长久以来一直努力想要成为她那样。但新奥尔良，尽管美丽且充满生机，却极其脆弱。

    那里永远有一种野蛮和原始的东西，从内部和外部威胁着那充满异国情调和复杂的生活。那些木制街道的每一英寸，拥挤的西班牙式房屋的每一块砖头，都是从永远环绕着这座城市、随时准备将其吞没的狂野丛林中夺来的。

    飓风、洪水、热病、瘟疫——还有路易斯安那州的潮湿气候本身，都不知疲倦地侵蚀着每一块被砍削的木板或石头墙面，以至于新奥尔良在任何时候都像是她努力奋斗的居民想象中的一个梦，一个每一秒都被一种顽强的、尽管是无意识的集体意志所维系的梦。

    “但巴黎，巴黎本身就是一个完整的宇宙，被历史掏空并塑造；所以在拿破仑三世的这个时代，她有着高耸的建筑、宏伟的教堂、宽阔的林荫大道和古老蜿蜒的中世纪街道——像大自然本身一样广阔和坚不可摧。

    一切都被她包容，被她多变而迷人的居民所拥抱，他们挤满了画廊、剧院、咖啡馆，一次又一次地孕育出天才和圣洁、哲学和战争、轻浮和最精美的艺术；

    所以似乎如果她之外的整个世界都陷入黑暗，那些美好、美丽和必要的东西在这里仍可能绽放出最绚烂的花朵。

    甚至那些为她的街道增光添彩和提供遮蔽的宏伟树木也与她协调一致，还有塞纳河的水，蜿蜒穿过她的中心，宁静而美丽；所以那个地方的土地，被鲜血和意识如此塑造，已经不再是土地，而变成了巴黎。

    “我们又活过来了，我们相爱了，在东欧那些绝望的游荡之夜后，我是如此欣喜若狂，以至于当克劳迪娅把我们安置在卡普辛大道的圣加布里埃尔酒店时，我完全屈服了。

    据说这是欧洲最大的酒店之一，它那巨大的房间让我们那座老城的房子显得微不足道，同时又以一种舒适的奢华让我们回忆起它。我们要有一套最好的套房。

    我们的窗户朝向灯火通明的大道，傍晚时分，柏油人行道上挤满了散步的人，无尽的马车川流不息，盛装的女士和她们的绅士们前往歌剧院或喜剧歌剧院、芭蕾舞剧院、剧院、杜伊勒里宫没完没了的舞会和招待会。

    “克劳迪娅温和而有条理地向我解释了花钱的理由，但我能看出来，通过我来安排一切让她变得不耐烦，这让她感到疲惫。

    她说，酒店安静地给了我们完全的自由，我们夜间的习惯在欧洲游客的持续涌入中未被注意到，我们的房间由不知名的员工保持得一尘不染，而我们支付的高昂价格保证了我们的隐私和安全。但不止如此。她的购买有一种狂热的目的。

    “‘这是我的世界，’她坐在敞开的阳台前的一把小天鹅绒椅子上解释道，看着一长排四轮马车一辆接一辆地停在酒店门口。‘我必须按照我喜欢的方式拥有它，’她说道，仿佛在自言自语。

    于是一切都如她所愿，令人惊叹的玫瑰金壁纸、大量的锦缎和天鹅绒家具、绣花枕头和四柱床的丝绸装饰。每天都有几十朵玫瑰出现在大理石壁炉架和镶嵌的桌子上，挤满了她更衣室的带窗帘的壁龛，在倾斜的镜子中无尽地反射。

    最后，她在高大的法式窗户前摆满了名副其实的山茶和蕨类植物的花园。‘我想念花；我最想念的就是花，’她沉思着。

    甚至在我们从商店和画廊买来的画作中寻找它们，那些宏伟的画布是我在新奥尔良从未见过的，从古典风格的栩栩如生的花束，诱惑你去触摸落在立体桌布上的花瓣，到一种新的、令人不安的风格。

    其中的颜色似乎燃烧得如此强烈，它们摧毁了旧的线条、旧的坚实，创造出一种如同我最接近癫狂时的景象，花朵在我眼前生长，像灯的火焰一样噼啪作响，巴黎流入了这些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