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与克劳迪娅的生活(五)
“我们在傍晚的城市中飞奔,头顶的天空现在是淡紫色的,云已经散去,星星小而暗淡,即使我们离开了宽敞的花园,朝那些简陋狭窄的街道跑去,那里的石头缝里都开出了花,巨大的夹竹桃伸出粗壮、蜡质的白色和粉色的花茎,像空地上的巨大杂草。
我听到克劳迪娅在我身边急促的脚步声,她一次也没有要求我放慢脚步;最后她停了下来,脸上带着无限的耐心,在一条黑暗狭窄的小巷里抬头看着我,那里几座古老的法国坡顶小屋夹杂在西班牙风格的建筑中,古老的小房子,灰泥从下面腐朽的砖块上起泡脱落。
我现在是盲目地找到了这所房子,意识到我一直都知道它在哪里却避开它,总是在这个没有灯光的黑暗角落前转身,不想经过那扇低矮的窗户,我第一次听到克劳迪娅在那里哭泣。
房子还在,比那时陷得更低了,小巷里纵横交错着下垂的晾衣绳,低矮的地基旁杂草丛生,两个阁楼窗户破了,用布补着。我摸着百叶窗,‘就是在这里我第一次见到你,’我对她说,想着告诉她让她明白,却感觉到她冰冷的目光,她疏远的凝视。
‘我听到你在哭,你和你妈妈在一个房间里。而且——你妈妈死了,死了好几天了,你都不知道。你紧紧抱着她,呜咽着……可怜地哭着,你的身体苍白、发烧、饥饿。你试图把她从死亡中唤醒,你为了温暖、为了恐惧而拥抱她。快到早上了,而且……’
“我把手放在太阳穴上,‘我打开了百叶窗……我走进了房间,我同情你,同情,但是……还有别的。’
“我看到她的嘴唇松弛,眼睛睁大。‘你……吸了我的血?’她轻声说。‘我是你的受害者!’
“‘是的!’我对她说。‘我做了。’
“有那么一刻,时间仿佛有弹性且痛苦得让人无法忍受。她在阴影中一动不动地站着,她大大的眼睛聚集着光线,温暖的空气突然轻轻升起,发出一阵轻柔的声音。
然后她转过身,我听到她的拖鞋咔嗒咔嗒的声音,她跑了,跑啊,跑啊。我呆呆地站着,听着声音越来越小;然后我转过身,我心中的恐惧松开了,变得巨大且无法克服,我追着她跑。
无法想象我追不上她,无法立刻追上她告诉她我爱她,必须拥有她,必须留住她,我在黑暗的街道上每一秒都朝着她狂奔,就像她一滴一滴地从我身边溜走;
我的心在跳动,饿着肚子,跳动着,反抗着这种压力。直到我突然停了下来,她站在一盏路灯下,默默地盯着,好像不认识我。我双手握住她纤细的腰;把她举到灯光下。
她审视着我,脸扭曲着,头转来转去,好像不愿直视我,好像必须避开一种强烈的厌恶感。‘你杀了我,’她轻声说,‘你夺走了我的生命!’
“‘是的,’我对她说,抱着她,这样我就能感觉到她的心跳。‘更确切地说,我试图夺走它,把它喝掉。但你的心和我感受过的任何心都不一样,一颗不停地跳动的心,直到我不得不放开你,不得不把你从我身边抛开,以免你的心跳加速让我死去。
是莱斯特发现了我,多愁善感的路易斯,这个傻瓜在吸食一个金发孩子,一个圣洁无辜的小女孩。他把你从医院带回来,你在那里,我不知道他想做什么,只知道他要教我认清我的本性。
“抓住她,做完它,”他说。而我又对你有了那种激情(哦,我知道我现在永远失去你了。从你的眼睛里我能看出来!你从高处、从某个我无法理解的冷漠自足的地方看着我,就像你看着凡人一样。
但我做了,我又为你感受到了,对你跳动的心脏、这脸颊、这皮肤无法忍受的邪恶渴望。你像凡人孩子一样粉粉的、香香的,带着盐和尘土的甜味,我又抱住了你,又占有了你。
当我以为你的心会杀了我但我不在乎的时候,他把我们分开,割破自己的手腕,让你去喝。你喝了。喝啊喝啊,直到你几乎把他吸干,他摇摇欲坠。
但那时你已经是个吸血鬼了。就在那天晚上,你喝了一个人的血,从那以后每晚都是。’
“她的脸没有变,皮肤像象牙色蜡烛的蜡;只有眼睛显示出生命。对她没什么可说的了,我把她放下来。‘我夺走了你的生命,’我说。‘他把它还给了你。’
“‘而这就是它,’她低声说。‘而我恨你们两个!’”
吸血鬼停了下来。
“但你为什么要告诉她?”男孩在恭敬地停顿了一会儿后问道。
“我怎么能不告诉她?”吸血鬼温和地惊讶地抬起头。“她必须知道。她必须权衡利弊。莱斯特不像对我那样把她从完整的生命中夺走;是我伤害了她,她本来会死的!
她不会有凡人的生命。但有什么区别呢?对我们所有人来说,死亡都是几年内的事,都会死!所以那时她更生动地看到了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死亡不可避免地会到来,除非一个人选择……这个!”他现在张开他的白手,看着手掌。
“那你失去她了吗?她走了吗?”
“走!她能去哪儿?她还是个那么小的孩子。谁会收留她?她会像神话中的吸血鬼那样找个墓穴,白天和虫子蚂蚁躺在一起,晚上起来在某个小墓地及其周边游荡吗?
但这不是她没走的原因,她内心的某些东西和我是相通的,就像她能相通的任何东西一样,莱斯特内心的某些东西也是一样的。
我们无法忍受独自生活,我们需要我们的小团体,凡人的荒野包围着我们,摸索着,盲目着,专注着,还有死亡的新娘和新郎们。
“‘在仇恨中被锁在一起,’后来她平静地对我说。
我发现她在空荡荡的壁炉旁,从一根长长的薰衣草茎上摘下小小的花朵。看到她在那里我太宽慰了,以至于我愿意做任何事,说任何话。
当我听到她低声问我是否愿意告诉她我所知道的一切时,我欣然照做。因为和那个古老的秘密相比,其他的都不算什么,就是我夺走了她的生命。
我像跟你讲的那样跟她讲了我自己,讲了莱斯特是怎么找到我的,还有他从那个小医院带走她的那晚发生了什么。
她没有问问题,只是偶尔从她的花上抬起头来。然后,当我讲完,我坐在那里,又盯着那可恶的头骨,听着她裙子上的花瓣轻轻滑动的声音,感到四肢和头脑都有一种沉闷的痛苦,她对我说,‘我不鄙视你!’我醒了过来。
她从高高的、圆圆的锦缎垫子上滑下来,朝我走来,身上散发着花香。她手里拿着花瓣。
‘这就是凡人孩子的香气吗?’她轻声说。‘路易斯。爱人。’我记得我抱着她,把头埋在她小小的胸口,压着她像鸟儿一样的肩膀,她的小手在我的头发里,安慰我,抱着我。
‘我因你而成了凡人,’她说,当我抬起眼睛时,我看到她在微笑;但她嘴唇上的温柔转瞬即逝,不一会儿她就像在倾听微弱而重要的音乐一样从我身边看过去。‘你给了我你不朽的吻,’她说,虽然不是对我说,而是对她自己说。‘你用你吸血鬼的本性爱我。’
“‘我现在用我的人性爱你,如果我曾经有过人性的话,’我对她说。
“‘啊,是的……’她回答,仍在沉思。‘是的,这就是你的缺陷,也是为什么当我说像人类说的“我恨你”时你的脸那么痛苦,也是为什么你现在这样看着我。
人性,我没有人性,没有关于母亲尸体和孩子们在酒店房间里学习怪物的小故事能给我一个。
我没有,当我对你说这些时,你的眼睛因恐惧而变得冰冷。然而我有对真相的热情,你需要像蜂鸟的喙一样把思维的针直接刺向一切的核心,蜂鸟飞得那么狂野、那么快,凡人可能会认为它没有小小的脚永远无法停歇,只是从一个探索到另一个探索,一次又一次地追求核心。
我比你更像你的吸血鬼自我。现在,六十五年的沉睡结束了。’
“六十五年的沉睡结束了!我听到她说,不相信,不愿意相信她知道并且确切地意味着她说的话。
因为自从那晚我试图离开莱斯特却失败了,并且爱上了她,忘记了我那充满思绪的大脑,我那些可怕的问题。而现在,她把那些可怕的问题挂在嘴边,一定要知道。
她慢慢地在房间中央踱步,把揉皱的薰衣草撒在她周围。她折断了脆弱的茎,把它贴在嘴唇上。听完整个故事后说,‘那么是他造就了我……成为你的同伴。没有锁链能在你的孤独中束缚住你,而他什么也给不了你。
他什么也没给我……我曾经觉得他迷人。我喜欢他走路的样子,喜欢他用手杖敲击石板路的样子,喜欢他把我抱在怀里的样子。还有他杀人时的放纵,那和我的感觉一样,但我不再觉得他迷人了,而你从来没有。
我们一直是他的木偶,你和我;你留下来照顾他,而我是你的救赎同伴。现在是结束的时候了,路易斯。现在是离开他的时候了。’
“是离开他的时候了。
“我已经很久没有想过、梦到过了;我已经习惯了他,就好像他是生活本身的一种状况。我现在能听到一种模糊的混合声音,这意味着他已经进入了马车道,他很快就会走上后楼梯。
我想到每当我听到他来的时候我总是感觉到的,一种模糊的焦虑,一种模糊的需要。然后永远摆脱他的想法像我已经忘记的水一样涌过我,一波又一波的凉水。我现在站起来,轻声对她说他来了。
“‘我知道,’她微笑着说。‘他在远处转弯的时候我就听到了。’
“‘但他永远不会让我们离开,’我轻声说,尽管我已经领会了她的话的含义;她的吸血鬼感官很敏锐。她出色地保持着警惕。‘但如果你认为他会让我们离开,那你就不了解他,’我对她说,对她的自信感到惊慌。
‘他不会让我们走的。’
“而她,仍然微笑着,说,‘哦……真的吗?’”
“于是我们决定马上制定计划。第二天晚上,我的代理人来了,照例抱怨着在一根可怜的蜡烛光下做生意,然后接受了我明确的指令,安排我们横渡大洋。
克劳迪娅和我将去欧洲,搭乘第一艘可用的船,不管我们得在哪个港口上岸。最重要的是,一个重要的箱子要和我们一起运走,这个箱子可能得在白天小心地从我们家取出来装船,不是放在货舱,而是放在我们的船舱里。
然后是为莱斯特做的安排,我计划把几家商店和联排房屋的租金以及在马利尼郊区经营的一家小建筑公司留给他。我毫不犹豫地在这些文件上签了字。
我想用钱买来我们的自由:让莱斯特相信我们只是想一起旅行,他可以保持他习惯的生活方式;他会有自己的钱,不需要来找我要任何东西。
这么多年来,他一直依赖我。当然,他向我要钱的时候就好像我只是他的银行家,还用他能想到的最尖刻的话感谢我;但他讨厌依赖别人。我希望通过迎合他的贪婪来转移他的怀疑。
而且,因为确信他能从我的脸上看出任何情绪,我非常害怕。我不相信能逃脱他。你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吗?……我表现得好像我相信能逃脱,但其实我不信。
“与此同时,克劳迪娅在玩火,她读着她的吸血鬼书籍,问着莱斯特问题,她的沉着让我吃惊。
在他尖刻的爆发下,她依然不为所动,有时用不同的方式一遍又一遍地问同一个问题,并仔细考虑他可能不自觉地漏出的一点点信息。
‘是哪个吸血鬼把你变成这样的?’她头也不抬地问,眼睛盯着书,在他的攻击下眼皮低垂。‘你为什么从来不谈论他?’她继续说,好像他激烈的反对只是空气。她似乎对他的恼怒免疫。
“‘你们两个都贪婪!’第二天晚上,他在房间中央的黑暗中来回踱步时说道,恶狠狠地看了一眼克劳迪娅,她舒适地待在她的角落里,在她的烛光圈里,她的书在她周围堆成一堆。
‘永生对你们来说还不够!不,你们竟然要对上帝赐予的礼物吹毛求疵!我可以把它提供给外面街上的任何一个男人,他都会欣然接受……’
“‘你欣然接受了吗?’她轻声问,嘴唇几乎没动……但是你,你会知道原因的。你想结束吗?我给你死亡比给你生命更容易!’
他转向我,她微弱的火焰把他的影子投射在我身上。这在他的金发周围形成了一个光环,除了闪闪发光的颧骨,他的脸是黑的。‘你想要死亡吗?’
“‘意识不是死亡,’她轻声说。
“‘回答我。你想要死亡吗!’
“‘而你给了这一切。它们都来自你。生和死,’她轻声说,嘲弄他。
“‘我给了,’他说。‘我给了。
“‘你什么都不知道,’她严肃地对他说,她的声音很低,以至于街上最轻微的噪音都会打断她的话,可能会把她的话带走,所以当我头靠在椅子上躺着时,发现自己不由自主地努力去听她说话。
‘假设把你变成这样的吸血鬼什么都不知道,把那个吸血鬼变成这样的吸血鬼也什么都不知道,再往前的那个吸血鬼也什么都不知道,就这样一直回溯,从无到无,直到一无所有!而我们必须带着没有知识的认知活下去。’
“‘是的!’他突然喊道,双手伸出,他的声音中除了愤怒还有别的东西。
“他沉默了。她也沉默了。他慢慢转过身,好像我做了什么动作引起了他的警觉,好像我在他身后站起来了。
这让我想起人类转身的方式,当他们感觉到我的呼吸对着他们,突然意识到他们以为自己完全孤独的地方……在他们看到我的脸并喘息之前那可怕的怀疑时刻。
他现在正看着我,我几乎看不到他嘴唇在动。然后我感觉到了。他害怕了。莱斯特害怕了。
“而她正用同样平静的目光盯着他,没有表现出任何情绪,任何想法。
“‘是你用这个影响了她……’他低声说。
“他现在划了一根火柴,发出尖锐的爆裂声,点燃了壁炉台上的蜡烛,掀起了冒烟的灯罩,在房间里到处点灯,直到克劳迪娅的小火苗变得坚实,他背靠着大理石壁炉台站着,从一盏灯看向另一盏灯,好像它们恢复了某种平静。‘我要出去,’他说。
“他一走到街上,她就立刻站了起来,突然她在房间中央停住,伸了个懒腰,她小小的后背弓起,手臂直直地举成小拳头,眼睛闭了一会儿,然后又睁得大大的,好像她从梦中醒来面对这个房间。
她的这个姿势有些不雅;房间似乎因莱斯特的恐惧而颤抖,回荡着他最后的回应。
这需要她的注意。我一定是不自觉地动了一下想避开她,因为她现在站在我椅子的扶手上,把手平放在我的书上,一本我好几个小时都没读的书。‘跟我出去。’
“‘你是对的。他什么都不知道。他没什么能告诉我们的,’我对她说。
“‘你真的曾经认为他知道吗?’她用同样轻柔的声音问我。‘我们会找到我们同类的其他人,’她说。
‘我们会在中欧找到他们。那里有如此多的他们,以至于虚构和真实的故事都装满了书卷。我确信如果吸血鬼来自任何地方,那都是从那里来的。我们和他在一起的时间太长了。出来。让肉体指引心灵。’
“当她说出这些话时,我想我感到了一阵喜悦的颤抖,让肉体指引心灵。‘把书放在一边,去杀人,’她在我耳边低语。我跟着她下了楼梯,穿过院子,沿着一条狭窄的小巷走到另一条街。
然后她转过身,张开双臂让我抱她起来,不过,当然,她不累;她只是想靠近我的耳朵,抱紧我的脖子。
‘我还没告诉他我的计划,关于航行,关于钱,’我对她说,当她随着我有节奏的步伐移动时,我感觉到她身上有某种超越我的东西,在我怀里她轻若无物。
“‘他杀了另一个吸血鬼,’她说。
“‘不,你为什么这么说?’我问她。但让我不安、搅动我灵魂的不是她说的话,仿佛那是一池渴望平静的水。我感觉她在慢慢地把我引向某件事,仿佛她是我们在黑暗街道上缓慢行走的引路人。
‘因为我现在知道了,’她权威地说。‘那个吸血鬼把他变成了奴隶,而他不愿做奴隶,就像我不愿做奴隶一样,所以他杀了——他。在他知道自己可能知道的事情之前杀了他,然后惊慌失措地把你变成了奴隶。而你一直是他的奴隶。’
“‘从来都不是真的……’我对她耳语。我感觉到她的脸颊贴在我的太阳穴上。她很冷,需要杀人。‘不是奴隶。只是某种没头脑的帮凶,’
我向她坦白,也向自己坦白。我能感觉到杀人的欲望在我心中升起,内心有一团饥饿的结,太阳穴在跳动,仿佛血管在收缩,我的身体可能会变成一张痛苦血管的地图。
“‘不,是奴隶,’她用严肃的单调语气坚持说,仿佛在自言自语,这些话是启示,是谜题的碎片。‘我会把我们俩都解放出来。’
“我停了下来。她的手推我,催我继续走。我们正沿着大教堂旁边长长的宽阔小巷走下去,朝着杰克逊广场的灯光走去,水在小巷中央的排水沟里快速流淌,在月光下闪着银光。她说:‘我要杀了他。’
“我在小巷的尽头站住了。我感觉到她在我怀里动了动,往下滑,好像她可以不靠我笨拙的帮忙自己下来。我把她放在石头人行道上。
我对她说不,我摇头。我当时有了之前描述过的那种感觉,我周围的建筑——市政厅、大教堂、广场沿线的公寓——这一切都是丝绸和幻觉,会在一阵可怕的风中突然波动,地上会裂开一道现实中的深渊。‘克劳迪娅,’我喘着气,转身背对着她。
“‘为什么不杀了他!’她现在说道,声音提高了,变得银铃般清脆,最后变得尖锐。‘我对他没用!我从他那里什么也得不到!而且他让我痛苦,我无法忍受!’
“‘如果他对我们也这么没用!’我对她说。但这激烈是假的。无望的。她现在和我有一段距离,小小的肩膀挺直而坚决,步伐很快,就像一个星期天和父母一起出去散步的小女孩,想走在前面,假装自己是独自一人。
‘克劳迪娅!’我在她身后叫道,一步就赶上了她。我伸手抓住她的小腰,感觉到她僵硬得像铁一样。‘克劳迪娅,你不能杀他!’我低声说。
她向后退,跳着,在石头上发出咔嗒声,走到了开阔的街道上。一辆双轮马车从我们身边驶过,突然传来一阵笑声,还有马蹄和木轮的咔嗒声。
街道突然安静下来。我伸手去够她,向前走了一大段距离,发现她站在杰克逊广场的大门前,双手紧握着锻铁栏杆。我靠近她。‘我不在乎你的感受,你说什么,你不能真的想杀了他,’我对她说。
“‘为什么不?你觉得他那么强大!’她说,眼睛盯着广场上的雕像,那是两个巨大的光池。
“‘他比你知道的更强大!比你能想象的更强大!你打算怎么杀他?你无法衡量他的技能。你不知道!’我恳求她,但能看到她完全不为所动,就像一个孩子着迷地透过玩具店的窗户往里看。
她的舌头突然在牙齿间动了动,奇怪地轻触了一下下嘴唇,这让我的身体微微一震。我尝到了血。我感觉到我手中有某种切实而无助的东西。我想杀人。
我能闻到并听到广场小路上的人类,在市场里走动,沿着堤岸。我正要抓住她,让她看着我,如果有必要就摇晃她,让她听我说,这时她转过身,用她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我。‘我爱你,路易斯,’她说。
“‘那么听我说,克劳迪娅,我求你,’我低声说,抱着她,突然被附近的一阵低语刺痛,那是人类在夜晚混杂的声音中缓慢而逐渐清晰的话语。
‘如果你试图杀他,他会毁了你。你绝对不可能做到这样的事。你不知道怎么做。而且与他对抗,你会失去一切。克劳迪娅,我受不了这个。’
“她的嘴唇上有一个几乎察觉不到的微笑。‘不,路易斯,’她低声说。‘我能杀了他。而且我现在想告诉你别的事,一个只属于你和我的秘密。’
“我摇了摇头,但她更紧地贴着我,垂下眼睑,以至于她浓密的睫毛几乎扫到了她圆润的脸颊。‘秘密就是,路易斯,我想杀了他。我会享受这个过程!’
“我跪在她旁边,说不出话来,她的眼睛像过去经常做的那样审视着我;然后她说:‘我每晚都杀人类。我引诱他们,把他们拉近我,带着永不满足的饥饿,不停地寻找着某种东西……某种东西,我不知道是什么……’
她现在把手指放在嘴唇上,压着嘴唇,嘴巴半张着,这样我就能看到她牙齿的闪光。‘而且我对他们毫不关心——他们从哪里来,他们要去哪里——如果我在路上没有遇到他们。但我不喜欢他!我要他死,一定要他死。我会享受这个过程。’
“‘但是克劳迪娅,他不是凡人。他是不朽的。没有疾病能碰他。年龄对他没有影响。你威胁的是一个可能持续到世界末日的生命!’
“‘啊,是的,就是这样,正是!’她带着虔诚的敬畏说道。‘一个可能持续几个世纪的生命。这样的血,这样的力量。你觉得当我杀了他,我会拥有他的力量和我自己的力量吗?’
“我现在愤怒了。我突然站起来,转身背对着她。我能听到身边人类的低语。他们在低语着父亲和女儿,说着经常看到的充满爱意的奉献场景。我意识到他们在谈论我们。
“‘这没有必要,’我对她说。‘这超越了所有的需要,所有的常识,所有的……’
“‘什么?人性?他是个杀手!’她嘶嘶地说。‘孤独的掠夺者!’她重复着他自己的词,嘲弄着。‘不要干涉我,也不要试图知道我选择动手的时间,也不要试图挡在我们中间。
她现在举起手让我安静,紧紧抓住我的手,她小小的手指掐进我紧绷、痛苦的肉里。‘如果你这样做,你的干涉会毁了我。我不会气馁。
“然后她就跑开了,帽子的缎带飞扬,拖鞋嗒嗒作响。我转身,不在意自己走向哪里,希望这座城市能把我吞没,现在意识到饥饿感在上升,快要超过理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