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与克劳迪娅的生活(三)
黎明时分,她和我躺在一起,她的心贴着我的心,很多次当我看着她,当她在弹奏音乐或画画,不知道我站在房间里时,我都会想起我和她之间那种独特的经历,而和其他人都没有。
是我杀了她,夺走了她的生命,在那个致命的拥抱中喝干了她所有的生命之血,而其他那些人现在都在潮湿的泥土中腐烂。
但她活着,她活着把胳膊绕在我的脖子上,把她那小巧的丘比特之弓般的嘴唇压在我的嘴唇上,把她闪亮的眼睛对着我的眼睛,直到我们的睫毛相触,然后笑着,我们在房间里旋转,仿佛在跳最疯狂的华尔兹。
父亲和女儿,情人和情人,你可以想象莱斯特不嫉妒我们这样有多好,他只是远远地微笑着,等着她来找他。然后他会带她上街,他们会在窗下向我挥手,出去分享他们共同的东西:狩猎、诱惑、杀戮。
“就这样,岁月流逝,一年又一年,一年又一年。
然而过了很长时间,我才注意到关于克劳迪娅的一个明显的事实。我想从你脸上的表情你已经猜到了,你在想为什么我没有猜到。
我只能告诉你,时间对我来说不是这样的,对我们也不是。日子不是像一条紧绷、跳动的链条那样一个接一个;相反,月亮在重叠的波浪上升起。”
“她的身体!”男孩说。“她永远不会长大。”
吸血鬼点了点头。“她永远都是那个恶魔般的孩子,”他说,声音轻柔,仿佛他自己也对此感到惊奇。
“就像我永远都是死去时的那个年轻人。而莱斯特呢?也是一样。但她的思想。那是一个吸血鬼的思想。我努力去了解她是如何走向成年的。
她开始说得更多了,尽管她从来都不是一个话多的人,能够耐心地听我讲上几个小时而不打断。然而,她那张娃娃脸似乎越来越多地拥有了两只完全清醒的成年人的眼睛,天真似乎随着被忽视的玩具和某种耐心的丧失而消失了。
她穿着一件小小的蕾丝和珍珠缝制的睡衣,懒洋洋地躺在长椅上,有一种极其性感的感觉;她变成了一个怪异而强大的诱惑者,她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清脆甜美,尽管有一种女性化的共鸣,有时尖锐得让人震惊;
在她像往常一样安静了几天后,她会突然嘲笑莱斯特对战争的预测;
或者从水晶杯里喝着血说家里没有书了,我们必须再弄些来,即使我们不得不去偷,然后冷冷地告诉我在圣玛丽郊区的一座宫殿式的宅邸里有一个图书馆,一个女人像收集石头或压制的蝴蝶一样收集书籍。她问我是否能把她带进那个女人的卧室。
“在这样的时刻,我感到震惊;她的心思难以捉摸,无法知晓。但接着她会坐在我的腿上,把手指插进我的头发里,在我怀里打瞌睡,轻轻地在我耳边低语,说除非我明白杀戮比书籍、音乐更严肃,否则我永远不会像她那么成熟。
‘总是音乐……’她低语。‘洋娃娃,洋娃娃,’我叫她。她就是那样。一个有魔力的洋娃娃。欢笑和无限的智慧,还有那圆脸蛋,那花苞似的小嘴。
‘让我给你穿衣,让我给你梳头,’出于旧习惯,我会对她说,同时注意到她微笑着,带着淡淡的厌倦神情看着我。‘随你便,’当我弯腰给她扣上珍珠纽扣时,她在我耳边轻声说。‘今晚只和我一起杀人。你从不让我看你杀人,路易斯!’
“她现在想要一口自己的棺材,这让我比让她看到的还要伤心。在我优雅地同意之后,我走了出去;多少年来,我一直和她睡在一起,仿佛她是我的一部分,我都不知道。
但后来我在乌尔苏拉女修道院附近发现她,一个在黑暗中迷路的孤儿,她突然朝我跑来,带着人类般的绝望紧紧抓住我。
‘如果这会伤害你,我就不要了,’她非常轻柔地向我吐露心声,以至于一个拥抱我们的人类都听不到她的声音,感觉不到她的呼吸。‘我会永远和你在一起。但我必须看到它,你难道不明白吗?一口孩子的棺材。’
“我们要去棺材匠那里,一场戏,一幕悲剧,我把她留在他的小客厅里,在前厅里向他吐露,她就要死了。说些爱她的话,她必须得到最好的,但她不能知道;
棺材匠,被这悲剧打动,必须为她做棺材,想象着她躺在白色的绸缎上,尽管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是擦了擦眼角的泪水……
“‘但是,为什么,克劳迪娅……’我恳求她。我讨厌这么做,讨厌和这个无助的人类玩猫捉老鼠的游戏。
但作为她无望的爱人,我还是带她去了,让她坐在沙发上,她双手叠放在腿上,小小的帽子低垂着,好像她不知道我们在前厅里低声谈论她的事。
承办葬礼的是一位年老而非常有教养的有色人种,他迅速把我拉到一边,以免‘孩子’听到。‘但她为什么一定要死?’他求我,好像我是下令的上帝。‘她的心脏,她活不下去了,’我说,这些话对我有一种奇特的力量,一种令人不安的共鸣。
他那窄窄的、布满深深皱纹的脸上的表情让我不安;我想到了一些东西,一种光线的特质,一个手势,一种声音……一个孩子在充满恶臭的房间里哭泣。现在他一个接一个地打开他的长房间,给我看棺材,黑色的漆器和银色的,她想要那个。
突然,我发现自己从棺材店退了出来,急忙拉起她的手。‘订单已经下了,’我对她说。
‘这快把我逼疯了!’我呼吸着街上的新鲜空气,仿佛我快要窒息了,然后我看到她毫无同情心地研究着我的脸。她把戴着手套的小手又放回我手里。‘我想要,路易斯,’她耐心地解释。
“然后有一天晚上,她爬上了棺材匠的楼梯,莱斯特在她身边,为了那个骗局,然后棺材匠,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死在了他堆满灰尘的文件堆上的桌子对面。
棺材就放在我们的卧室里,新的时候,她经常一小时一小时地看着它,好像这东西在动,或者是活的,或者一点一点地向她展开了某种神秘,就像事物变化时那样。但她没有睡在里面。她和我睡在一起。
“她还有其他的变化,我无法确定这些变化的时间或顺序。她不再随意杀人,她陷入了一种要求很高的模式。贫困开始让她着迷,她央求莱斯特或者我乘马车穿过圣玛丽郊区到河边的地方,那里住着移民,她似乎对妇女和儿童着了迷。
莱斯特带着极大的乐趣把这些事告诉我,因为我不愿意去,有时无论在什么情况下都劝不动我。但克劳迪娅在那里有一个家庭,她一个一个地把他们杀了。
她还要求进入拉法叶特郊区城市的公墓,在那里漫步在高大的大理石墓碑之间,寻找那些绝望的男人,他们无处可睡,把仅有的一点钱花在一瓶酒上,然后爬进一个腐烂的墓穴里。
莱斯特印象深刻,被征服了,他把她描绘成一幅多么美的画面,他称她为婴儿死亡,死亡姐妹,甜蜜的死亡;
而对我,他嘲弄地用一个夸张的鞠躬称呼我,仁慈的死亡!他说这话的样子就像一个女人拍着手,大声说出一个令人兴奋的八卦词:哦,仁慈的上天!以至于我想掐死他。
“但我们没有争吵,我们各自过自己的生活,我们有我们的调整。
书一排排地从地板一直堆到天花板,填满了我们长长的公寓,一本本皮革封面的书闪闪发光。
克劳迪娅和我追求着我们天生的品味,莱斯特则忙着他的奢华收购,直到她开始问问题。”
吸血鬼停了下来,男孩看起来像之前一样焦急,好像保持耐心需要极大的努力。
但吸血鬼已经把他修长的白手指合在一起,好像要搭成一个教堂的尖顶,然后又把它们折起来,紧紧地握住手掌。他好像完全忘记了男孩。
“我早该知道,”他说,“这是不可避免的,我早该看到它到来的迹象。因为我和她如此合拍;我如此完全地爱她;她是我醒着的每一个小时的唯一伴侣,是我除了死亡之外的唯一伴侣。
我早该知道,但我内心的某些东西意识到我们身边有一个巨大的黑暗深渊,仿佛我们总是走在陡峭的悬崖边,如果我们走错了方向或者想得太入神,可能会突然看到它,但为时已晚。
有时我周围的物质世界似乎都不真实,除了那黑暗。仿佛地球的一条断层即将打开,我能看到皇家街出现巨大的裂缝,所有的建筑都在轰鸣声中化为尘土。
但最糟糕的是,它们是透明的,像薄纱一样,就像丝绸做的舞台背景。
啊……我分心了,我说了什么?我忽略了她身上的迹象,我拼命抓住她给我的幸福。
“但这些就是迹象。她对莱斯特变得冷淡。她会几个小时地盯着他看。他说话时,她经常不回答他,很难说这是轻蔑还是她没听见……我们脆弱的家庭安宁被他的愤怒打破了。
他不一定要被爱,但他不能被忽视;有一次他甚至向她扑过去,喊着要打她耳光,我发现自己又陷入了和多年前她来到我们身边之前和他打架的悲惨境地。
‘她不再是个孩子了,’我对他耳语。‘我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她是个女人。’我劝他别把这当回事,他装作不屑一顾,反过来也不理她。
但有一天晚上,他气急败坏地进来说她跟踪了他,尽管她拒绝和他一起去杀人,而是在他之后跟踪了他。‘她到底怎么了!’他冲我发火,好像是我生了她,就一定知道。
“然后有一天晚上,我们的仆人不见了。两个我们雇过的最好的女仆,一对母女。车夫被派去她们家,只回报说她们不见了,然后父亲来到我们家门口,猛敲门环。
他站在砖砌的人行道上,带着那种迟早会出现在所有认识我们一段时间的凡人脸上的严肃怀疑看着我,那是死亡的先兆,就像苍白可能是致命热病的先兆;
我试图向他解释她们不在这里,母亲或女儿,我们得开始找。
“‘是她!’我关上大门时,莱斯特在阴影中嘶嘶地说。‘她对她们做了什么,给我们大家都带来了危险。我要让她告诉我!’他从院子里的螺旋楼梯冲了上去。
我知道她走了,在我在门口的时候溜出去了,我还知道别的事情:从关闭着的、不用的厨房传来一股模糊的恶臭,穿过院子,和金银花的香气混杂在一起——那是墓地的恶臭。
当我走近变形的百叶窗时,我听到莱斯特下来了,生锈的百叶窗被锁在小小的砖房上。那里从不准备食物,也不做任何工作,所以它就像一个旧的砖砌地窖,被金银花的藤蔓覆盖着。
百叶窗松动了,钉子已经变成了灰尘,当我们走进恶臭的黑暗中时,我听到了莱斯特的喘息声。
她们躺在砖头上,母亲和女儿在一起,母亲的胳膊搂着女儿的腰,女儿的头靠在母亲的胸前,两人都沾满了粪便,爬满了……当百叶窗掉下来时,一大群蚊子飞了起来,我厌恶地痉挛着把它们从我身边赶走。
蚂蚁在死者的眼皮和嘴上毫无干扰地爬着,在月光下,我能看到蜗牛留下的无数银色痕迹。
‘该死的她!’莱斯特爆发了,我抓住他的胳膊,紧紧地抓住他,用尽我所有的力气对抗他。
‘你打算对她怎么办?’我坚持问。‘你能怎么办?她不再是个孩子了,不会仅仅因为我们说就做我们说的。我们必须教她。’
“‘她知道!’他从我身边退后,掸了掸他的外套。‘她知道!她多年来一直都知道该做什么,什么可以冒险,什么不可以,没有我的允许,我不会让她这么做的,我不会容忍的。’
“‘那么,你是我们所有人的主人吗?你没有教过她这些。她应该从我默默的顺从中学到这些吗?我不这么认为,她现在认为自己和我们平等,我们彼此平等。
我告诉你,我们必须和她讲道理,教导她尊重属于我们的东西。就像我们所有人都应该尊重的那样。’
“他大步走开了,显然在思考我说的话,尽管他不会向我承认,然后他把复仇带到了城市里。
但当他回家时,疲惫而满足,她还是不在。他靠在沙发的天鹅绒扶手上,把长腿伸直在沙发上。‘你把她们埋了吗?’他问我。
“‘她们走了,’我说。我甚至不想对自己说我已经在旧的不用的厨房炉灶里把她们的遗体烧了。‘但还有父亲要处理,还有兄弟,’我对他说。
我害怕他的脾气,我希望马上计划出一个快速处理整个问题的方法。但他说现在父亲和兄弟都不在了,死亡到他们靠近城墙的小房子里吃晚餐,并在大家吃完后留下来感恩。
‘酒,’他现在低声说,用手指抹着嘴唇。‘他们两个都喝了太多酒。我发现自己用棍子敲着篱笆柱打拍子,’他笑了。‘但我不喜欢,那种头晕的感觉。
你喜欢吗?’当他看着我时,我不得不对他微笑,因为酒在他身上起作用了,他变得温和了;